第五百零六章 或許是錯覺吧
天際深處，寒月那微涼的光芒灑在江城的身上。
他抬頭望月，這月亮顯得十分圓潤，就像是八月十五的圓月一般，象徵著家庭的團圓。
獨自一人在這輪寒月下靜靜地騰雲駕霧，他的心裏卻是有着難以言說的情緒在翻滾着。老白調查出來的結果，他並非沒有心理準備。
事實上，他早就猜到了。
但在真正證實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心情依舊是無法平靜。
之前江老爺子和江昊的話，在他耳邊不斷迴旋着，令他一度不能剋制自己的情緒。他縱使成就了一身通天修為，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依舊有着童年時那孤獨而無助的身影。
在一百多年前，他在地獄界時曾經碰到過一場對他來說最為驚險的生死戰鬥，那個對手本身的實力並不是他的對手，但卻是差點將他至於死境。
無因其他，只因那個敵人所修鍊的功法是一門專門擾亂心智，窺探內心深處恐懼的特殊功法。當時的他，在天魔音的擾亂之下，被對方窺探到了內心深處最為恐懼的一段經歷。
那就是他童年時被江家拋棄的回憶。
他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已經釋懷了，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內心其實一直都未曾釋懷過。這就是他最大的心魔，一直到今天都還存在着。
那一場生死戰鬥，如果不是雅歌半路殺出，打破了對方的天魔音。恐怕自己也未必能夠活到今天，類似的經歷他有很多，其中卻是有好幾次都少不了雅歌的身影。也正因如此，他對雅歌才始終耿耿於懷，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救命之恩，更是因為她對自己的這份情誼。
“我怎麼來到這裏了？”
不知不覺間，江城回過神后才發現自己竟是來到了江家的上空。
這是一座頗有幾分古典韻味的宅子，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很是舒服愜意。他不禁有些發怔，童年時最深處的回憶再度浮上心頭，他記得……記得自己曾經在這座宅子生活過。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這座宅子居然還是這副模樣。
只是裏面住着的人……
他看到了在院子裏納涼喝茶的江老爺子和江啟華，這對父子倆不知道在聊什麼，但他看得出江啟華看上去並不怎麼開心。
他也看到了在自己房間裏專心看書的江昊。
甚至就連一些熟悉的管家和傭人，他在自己童年回憶里都能找出相應的身影來。
偌大的江家，他只有一個人沒能看到。
她去哪兒了？
江城忍不住想道。
就在這時，他的神識忽然探知到了一輛車子駛入了宅子內，那上面坐着的正是他想要找的人。呂慧穿着一身幹練的職業西裝，風霜和滄桑在她原本姣好的臉龐上留下了幾分歲月的痕迹。
但江城卻能清晰地看出，她那眼中的溫柔之色。
這，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啪嗒。
又是晃神間，江城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宅子內，他在無人的花圃旁邊靜靜站着。而呂慧，在停好車子后，正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
而在回房間的路上，她必定會經過這座花圃。
噠噠。
伴隨着高跟鞋的響聲，江城的心彷彿也是順着節奏，不經意地揪了起來。
一個轉角過去，呂慧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面對多年未見的母親，江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嘴巴微微張開，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他活了三百多年，卻從未像這一刻般變得這麼啞口無言。
“咦？”
呂慧看到了花圃旁站着的江城，有些驚訝地道：“你是？”
她當然認得江城，因為她看過江城的照片。也正是她拿着江城照片，去找老白調查後者身份的。令她驚訝的是，江城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你好。”
江城沉默了片刻，最後卻是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嗯，你好。”
呂慧愣了一下，顯然她是沒有想到江城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兩個字。也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竟是有一絲失落。
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是更加希望江城喊出別的稱呼。
“你就是小昊說過的那位經常照顧他的大哥嗎？”
呂慧笑着打破了沉默的氛圍。
“嗯……算是吧。”
在這個女人的面前，江城覺得自己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他變得有些局促，彷彿成了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家長。
“那真是多謝你的照顧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小昊的媽媽。”
呂慧輕笑道：“你是自己進來的嗎？怎麼沒人帶着你呢？小昊也真是的，客人來了都不知道。來，我們去客廳坐會兒吧。”
“不用了。”
江城卻是搖了搖頭，道：“我這就走了。”
“等等。”
看到江城轉身就走的背影，不知為何，呂慧總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用力揪了一下，有種說不出來的疼痛。
“您……還有什麼事嗎？”
江城沒有回過頭。
“沒有，我只是想問一下……”
呂慧猶豫了片刻，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孩子，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我知道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的，但是我心裏總有一種感覺，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了小昊一樣，好像很親切很溫暖的樣子。”
此話一出，江城瞳孔驟然一縮，他心裏彷彿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催促他，似乎想讓他說什麼話一樣。
但他最終還是壓抑住了這種衝動，輕笑道：“或許是錯覺吧。”
“是嗎？不好意思，這人老了就是這樣，還請你不要見怪。”
呂慧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但她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情緒，笑着說道。
“再見。”
在說這最後的兩個字以後，江城便是匆匆離開了江家。
他要儘快離開這個讓他內心無法平靜的地方，只要待在這裏一刻，他就覺得自己再也不像是原本的自己了。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在呂慧的面前說出真相。
但是他也期待，他很期待呂慧在得知真相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這種害怕和期待的情緒交織不斷，最終竟是成為了困惑和迷惘。
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這裏。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看着江城匆匆離去的身影，呂慧忍不住想道。
但是她的內心，卻是忍不住想到了一個讓她無法平靜的可能性。縱使她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但她還是忍不住地去想。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瞞着家裏人獨自去老白偵探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