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落魄的方青荇
白景玙閉關了。
凝霜峰氣溫低下，更有三分之二的山峰常年覆滿冰雪。隨着白景玙洞府禁制的開啟，凝霜峰突兀地下起了大雪。
下山的路上，辛淮越想越不對勁，終於頓住腳步，問辛和：“小和，你說白師兄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辛和正與白駒在玩雪，只聽到自己名字，壓根沒注意他後面說什麼。偏過頭，茫然反問：“什麼什麼意思？”
辛淮：“白師兄啊，他最後對我們說‘有緣再見’，什麼叫有緣再見？那功法很危險嗎。”
辛和翻白眼：“會把自己烤熟還不危險嗎？”
“不，應該不僅僅如此吧。”辛淮不信她：“白師兄對自己稍有把握的事情都會很確定說行。突然來一句有緣再見，瞬間讓人覺得就是在說無緣見面了。我想了想，主要還是那功法不靠譜。”
“怎麼就不靠譜了？”辛和抖掉身上的雪粒，在他們身周劃下一個阻隔靈氣罩：“所謂的修道，不就是個與天斗的過程嗎？功法的危險性確實不止會把自己烤熟這一點，畢竟是他想修的不是什麼地階天階功法，而是仙級功法。”
辛和頓了頓，問他：“知道什麼是仙級嗎？”
辛淮瞪大眼，不確定地，手往上指了指。
辛和：“這個世間名義上被分為修仙界與凡間界，其實修仙界裏的修道者，不過是活得久一點的凡人罷了。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成為真正的仙。而成仙過程里修鍊的功法，不管怎麼分類分等級。其都是在循環漸進的修鍊過程里，達到可以飛升的境界。白師兄以凡人之軀，直接修仙人的功法，危險雖大於任何功法的千百倍，但有多危險，機遇就有多大。這些禁制里都有說明，他自己都不怕了，你瞎操心什麼？”
辛淮沒忍住：“到底有多危險？”
“可能被天道發現了他想逆天而行，直接一道雷下來就劈死了事；也可能控制不了融冰的過程，自己反被冰給刺死了……”辛和聳聳肩：“各種各樣的可能都有，誰知道呢？”
辛淮：……
為什麼突然感覺這麼糟糕？
“我要去找火兒了，你自己回峰吧。”
在辛和眼裏，辛淮不是怕她出事，就是怕白景嶼出事，天生操心的命。
怕他繼續追問，趕緊撇下他先行一步。
*
與人口稀少的斷劍峰和永遠冷清的凝霜峰不同，丹炎峰總是無比熱鬧。做為宗門丹藥的主要供給源，丹炎峰是宗門裏最受歡迎的主峰之一。
整個宗門大部分的煉丹師都居住於此。
丹炎峰腳下有個小型的丹藥市場。許多初入丹道的煉丹師會在此地販賣那些品相達不到宗門收購要求的初級丹藥。這些下品丹藥丹毒極重，但對於那些靈根駁雜沒有宗門份例弟子而言卻不算什麼。
陳煜不僅是執法堂的執事，還是一名五品煉丹師，元嬰以下煉丹第一人。
為了火兒的業餘娛樂，他在這小小的市場裏有個固定攤點，讓售賣一些鍊氣修士可用的低階丹藥。
辛和是循着星辰之力的本源力量找到火兒的。
只是火兒的攤前為何聚集了如此多的人，聽那些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因為買丹藥而起了什麼矛盾？
辛和湊過去聽了幾句，發現這些人確實是因為要購買火兒的丹藥而在爭執着什麼。
巧合的是這些人里還有她認識的。
辛和一眼就先看到了被壓了氣勢的方青荇。穿着一襲沒有內外門區分的普通弟子服飾。相比辛和初次與她相見時，此時的方青荇不僅着裝上大變，氣色看着更不好，幾年過去了，修為才鍊氣七層。
能來這小市場購買丹藥的修士身上均自帶着‘落魄’標籤，五品煉丹師的丹藥自然是吃香的。但方青荇做為陳鐸名下的內門弟子，這種資源並不缺才是，此刻竟然需要淪落到來此地偷偷購買丹藥，可見她的修道之途過得並不如表面光鮮。
與方青荇對恃的一伙人領頭的是個穿着光鮮亮麗的男修士，年齡看着與方青荇差不多，但已經築基了。這人辛和不認識，但他身側站着的那穿着精緻，眉目如畫的姑娘……是徐婉兒。她也是鍊氣七層修為，但看她狀態，應該快突破到八層了。
相比從頭到尾都透着一股倔強氣息的方青荇，長大后的徐婉兒長相算不上異常漂亮，但氣質上卻給人一種她需要呵護的感覺。被那雙如水的眼眸望着時，‘她需要我’的感覺會更明顯。
此時的徐婉兒那如秋水般的雙眸就不時看一眼方青荇，再看一眼那築基男，泫然欲泣。
辛和撇了撇嘴，真是越大看着越令人討厭。
她悄悄問身旁同看熱鬧的弟子：“師弟，這啥情況啊？”
被她戳了一下的人鍊氣三層，突然被打擾還有點生氣，回頭髮現自己看不透辛和修為，立即又蔫了，低聲向她解釋——
局外人甲：“方師姐和徐師姐同時看中了一瓶蘊靈丹……”
局外人乙打斷他：“是方師姐先看中的！”
局外人丙插話：“但徐師姐突破需要蘊靈丹，方師姐不肯相讓，蔣師叔就過來了，表示願意出更高價買下蘊靈丹送給徐師姐……”
局外人甲：“方師姐是內門弟子，不缺資源，還來和我們外門弟子搶丹藥，太過份了。”
局外人乙：“但是方師姐做為內門弟子，還要來此地買丹藥，說明了她過得並不好啊……”
眾人七嘴八舌的一通解釋，辛和很快就理清楚了來龍去脈：方青荇剛要買火兒手上的蘊靈丹，徐婉兒以自己更需要為名，要方青荇讓給她。方青荇自然不給，徐婉兒不知從哪找來的護花使者，一名築基弟子蔣師兄就出來了。
辛和突然覺查到什麼。
她看過去，只見那蔣師兄正睥睨着方青荇：“方師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方青荇臉色蒼白，身形微抖，像是在承受着極大的壓力，卻扔不屈不撓，回敬他兩個字：“呵呵……”
連威壓都用上了，好不要臉！辛和被震驚到了。
別說自己討厭徐婉兒了，光衝著方青荇喊自己‘小師叔’也不能讓她被人欺負啊！
辛和想了想，忽然高喊了一句：“蘊靈丹我要了！”
此話一出，她周圍立即空出片真空地帶，剛才還可着勁給她講八卦的人全跑遠了。
“你是誰？”蔣博回頭，看到一名穿着內門弟子服飾的女修正挑釁地看着他。
辛和朝他翻個白眼：“問別人是誰之前，自己不是應該先自報師門嗎？一點禮貌都不懂！”
她假裝不屑偏頭，趁機朝火兒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說話。
火兒看看她，又看看突然蹲在自己身側的白駒，搞不懂辛和要幹嘛。
“你……”蔣博剛欲動怒，又忍下了：“在下蔣博，天青峰峰主門下弟子。”
同是內門弟子還有高低貴賤之分，這突然冒出來的女修他沒見過，修為沒築基，但她既然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出聲，應該是有什麼底氣的。
辛和：“哦。”
不認識。
蔣博：？？？
不是說好的互報師門？
辛和越過他走向火兒：“蘊靈丹給我。”
火兒眨巴着眼，依言給她遞過來一個小瓶子。
辛和將蘊靈丹拋了拋，冷不丁的看到徐婉兒正幽怨的看着她，嚇得她打了個哆嗦：“徐婉兒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害怕。”
徐婉兒欲言又止，自報師門后被冷落的蔣博道：“這位師妹，凡事講究個先來后道，蘊靈丹是我們先看上的。”
真敢說，好無恥！
辛和一臉震驚。指着方青荇道：“可是大家都說是她先看上的啊。”
方青荇蒼白着臉接話：“嗯，我也需要蘊靈丹。”
蔣博皺眉：“婉兒更需要它，而且我願出雙倍靈石。”
徐婉兒道：“蔣師兄算了，蘊靈丹就讓給辛……姑娘吧。”
七十二峰跟九大主峰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的，蔣博跟辛和沒法比。她還要接近辛淮，辛和是不能得罪的。
“五倍。”辛和晃了晃蘊靈丹，笑嘻嘻地道：“五倍價格，蘊靈丹歸你。”
蔣博咬牙切齒：“又不是你的東西，憑什麼你來漲價！”
“但它現在是我的了。”辛和看向火兒，笑眯眯地問：“蘊靈丹送我好嗎？”
火兒瞪大眼，擲地有聲：“好的！”
蔣博冷笑：“看來這位師妹是鐵了心要替方青荇做主而與我們作對了。”
辛和莫名其妙：“我是她小師叔，不幫她難道幫你們？”
小師叔？方青荇是出雲峰陳鐸真人門下弟子，眼前的女修自稱是方青荇的小師叔，那她不就是陳鐸的師妹掌門的徒弟了？但據他所知，掌門門下沒有這般年紀的親傳弟子。
蔣博突然打了個激靈，他看了徐婉兒一眼，似在詢問。
徐婉兒趁機給他悄聲解釋：“她是斷劍峰南凌道君的親傳弟子……”
蔣博剎時臉色微變，他敢為難方青荇自有原因，但南凌道君的弟子是萬不敢得罪的。
思索片刻，蔣博召出飛行法寶，對徐婉兒道：“我們走。”
辛和在後面追問：“別走啊，蘊靈丹不買了嗎？便宜點，三倍價格要不要啊！”
蔣博這夥人徹底走遠后，方青荇才赧然上前：“小師叔，我沒有那麼多靈石……”
辛和將蘊靈丹遞給方青荇：“不用靈石。”
“那……多謝小師叔了。”方青荇沒客氣，接過後便向辛和告辭：“小師叔再見。”
辛和目送她走遠，有心想問一句怎麼了，想想兩人不算熟悉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