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聶教練的發現
那枚絕情丹被我壓在了箱底。我並不打算使用它。因為我不想忘記任何人。
可我依然忍不住時常拿出那枚絕情丹仔細端詳,就像老和尚那樣,若有所思地。
它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總是有一種吸引我的魔力。
“這是什麼?”有一次,爸爸看見了正在端詳絕情丹的我。
我沒有隱瞞,和爸爸說了。我已經過了要隱瞞一些事情給父母的年華。
爸爸毫不猶豫地拿過絕情丹就要自己吞下,我慌忙搶了過來。
“爸,你要幹嘛!”我有些憤怒地問他。
“你這麼天天看,總會有一天會吃下去的!”爸爸的話一針見血。
“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吃了這個葯,要忘記自己生命中一個最重要的人嗎?”我惱火地對爸爸說,指責他的粗心。
“人生總會有一些很重要的人,忘記也好。”爸爸說。他很平靜。
“這是我的。你不能動。爸,如果有一天我想記起蕊,這個葯沒了,我會恨你一輩子。”我對爸爸說。
“兒子,你太執着了。”爸爸看着我,擔憂地說。
、“別和母親說。”我對爸爸說。
“好。”爸爸答應。
日復一復地訓練,日復一日地作息,我的生活愈來愈感覺單調。我的成績奇迹般地恢復到了晉省前三,這可能歸根於林陽給我打下的堅實的底子?
可我似乎沒有任何興奮的感覺,我覺得晉省的第一和全國的第一未必是我要追趕的目標。
雖然楊斌曾經是我的夥伴,雖然伍德的世界排名已經接近楊斌。
我只是時常會去小山坡,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帶着樹袋熊。似乎這裏才是我的歸宿。
看着那個孤零零的墓碑,我總想記起蕊,可我卻始終放不下身邊任何一個重要的人。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蕊,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對着蕊墳前的野花說。我相信蕊能聽見。
老和尚說的對,蕊在我的生命中,已經是過去式。世界上沒有任何葯,能讓她回到我的身邊。
可林陽呢?林陽能否回到我身邊?
“林陽,你!在!哪!里?!”我對着空曠的山野喊。遠處傳來一個字一個字的迴音。
山谷依舊空曠,沒有任何人出現。
樹袋熊在我身前不遠處撒着歡,可它卻忽然似乎聽懂了我的話,站住不動了。
“樹袋熊?”我喊它。樹袋熊接着汪汪叫起來。它看我不動,便過來撕咬我的褲腳。
樹袋熊很少這麼汪汪的叫,更很少這麼著急。它一向是除了撒歡懶得干任何事情的。而它上次撕咬我的褲腳,是把我帶到了蕊的墓碑前的那次。
而這次,它要幹什麼?
樹袋熊開始追着空氣跑。
我心有所動,跟着樹袋熊一起跑。
樹袋熊在車水馬龍的街道穿梭,跑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街。我不懂得它要跑到哪裏。
“樹袋熊,你跑慢點,我追不上你了。”我喊樹袋熊。樹袋熊聽到我的話,果然跑慢了點,可它只汪汪叫了兩聲,便依然是固執地、努力地朝着一個地方跑。目的地逐漸接近,我終於知道了。
那裏是體校的羽毛球館。
阿曾和我說過,那裏是林陽和我、和阿曾一起練球的地方。
樹袋熊跑到那片我曾經夜晚練球的羽毛球場地,便開始在場地上奔跑。
它跑的,是我和林陽在一起練習時候跑的米字步。
樹袋熊固執地在場地上一遍又一遍地跑着,它的氣喘吁吁卻一直撒着歡兒。
“林陽哥?真的是你?”我盯着樹袋熊,不敢相信地喊着。
樹袋熊跑的方向忽然變了。
它跑出了另外一個字的模樣:“是。”
“你變成了樹袋熊?”我感覺有點目瞪口呆。重逢的感動讓我想哭,可林陽變成一隻狗又讓我忍不住感覺滑稽的想笑。
如果林陽真變成了狗,我該怎麼和他相處?
一想到我喂林陽狗糧,林陽對着我搖尾巴撒歡的模樣我便不寒而慄。
樹袋熊又地上跑出了另外一個字:“不”。跑完后還在後面跑了一個長長的感嘆號。
我扶額:“林陽哥,我看不見你。你在哪裏?”
林陽就在我對面站着,可是,和以前不一樣的是,我卻已經看不見他了。
樹袋熊不再跑動,卻轉身盯着體育館門口的一個人看。
“聶教練?”我吃驚地捂着了嘴巴。體育館的門口的人,正是以前蘇海亮和陸遠峰的教練聶建華。
“林陽,是林一豐的兒子。對嗎?”聶建華教練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他已經滿頭銀髮。
“聶教練,你,你說什麼,我不知道。”我慌亂地直接否認。可我的慌亂更暴露了林陽的存在。
“告訴我,他在哪裏!”聶建華教練突然激動地衝過來,搖晃着我的身體。樹袋熊看到聶建華教練這麼激動,嚇得在旁邊汪汪直叫。可這隻狗實在太善良了,它沒衝過來咬聶建華教練。
“聶教練,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我打算抵賴到底。
“林昊,你上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對勁,你的技術和理念都是林一豐老師的思想。林昊,告訴我林陽在哪裏?他.....他是我老師的孩子。”聶建華老師晃着我的肩膀說。他的眼圈通紅,似乎情緒無法控制的樣子。
“我,我真的看不見林陽。”我頹然地說。
“不,你能看見!”聶建華教練沖我怒吼:“你上學的時候,我就聽見你喊林陽。可這次,我聽的真真切切,你喊的是林陽。”
“教練,我真的看不見他了。”我無力地搖頭:“也許我以前能看到林陽。可現在,我看不見他了。”
我轉向樹袋熊旁邊的一個角落,我猜測那裏是林陽站立的位置。
“林陽哥,你如果在這裏站着,就讓樹袋熊轉一個圈吧。”我對着那個空空的角落說。
樹袋熊果然原地汪汪叫了兩聲,轉了個圈。
“所以,聶教練,我們都看不見林陽。現在,能看見林陽的,只有它。”我指着樹袋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