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困局

第九十四章 困局

邵霖聽見她的聲音吃了一驚,他轉頭看向門口的辛逸:“你怎麼來了?”

“我經常都會過來看望思珩啊,有什麼奇怪,只許你來嗎?”辛逸似笑非笑地看着邵霖。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沒說一聲。”邵霖眼神微閃。

“你也沒說啊。”辛逸生生壓下心中的酸澀,在嘴角漾開完美的弧度。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今天做全身檢查。舅舅出差不在,舅媽有重要的會議走不開,我本想給你打電話,想着你之前不是說今天要和導師討論畢業論文嗎?就只好找邵霖了。”思珩坐在床上柔聲勸和着。

“你不是要出去買吃的?”辛逸不答話,只對着邵霖說道。

邵霖深深看了看辛逸,點點頭:“好,我出去買點吃的。你要吃什麼?”

“不用,我馬上就走了,不在這裏吃。”辛逸低下頭不看他。

“辛逸,你……”

“去吧,思珩應該挺餓了。”

辛逸態度疏離而堅決,邵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待到邵霖走遠,辛逸緩緩走近床邊,她直視着思珩依舊漂亮明亮的眼睛:“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思珩沒有迴避辛逸的眼神,只微笑着問。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

“那天引我去窗戶旁,故意讓我看見邵霖;還有剛才,你應該是看到我了,之後才說自己乏力,後面都是演給我看的吧?你要出院,即便你舅舅出差了,除了你舅媽還有你表弟可以幫忙吧?你表弟18歲了,大小夥子了,不至於提個行李都辦不到吧?再不濟,還有我,還有耗子,好歹耗子也是咱們幼時的同學,更是你舅媽的表侄子……你誰都不找,偏要找邵霖,思珩,你還要我說下去嗎?”辛逸胸口起伏着,看着思珩的眼神驚痛而失望。

“辛逸,你在溫室里待得太久了,所以不知道突然間置身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覺。我也曾經在溫室里待得太久了,所以當突然置身在這天寒地凍的境地里時,卻發現自己早已失去了禦寒的能力。”思珩低下頭,輕撫着自己臉上的傷疤。

“我們所有人,你身邊的人,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你禦寒,而你卻想搶走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思珩,你就是這麼對我的?”辛逸指着思珩的食指微微顫抖。

“辛逸,你不是我,你不會懂我的。所謂捧得越高,摔得越重。我從小就被親人、朋友捧得太高了,捧得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就應該高高在上翱翔在天際。當初的我太自以為是,對俗世的溫暖嗤之以鼻。可也正因為如此,當我摔落地面孤身一人時,我才醒了,我曾經不屑一顧的溫暖,竟是那麼令人渴望。”思珩環抱着自己的雙肩,好像這樣就能驅散掉心內無邊無際的清冷。

“當初是你自己拒絕邵霖的,如今是怎麼了?突然發現他的好了?覺得自己當初錯了?思珩,你當邵霖是什麼?你想拒絕就拒絕?想通了想擁有就擁有?這世上哪有這麼霸道的事?”

“是,我後悔了,我也突然想要有人把我捧在手心裏。這段時間邵霖偶爾會來陪我,會來照顧我。辛逸,我承認,要依賴上邵霖那樣的人,太容易了。”

“你住嘴!黎思珩,我從來都不願意帶着惡意去揣測你,哪怕一些蛛絲馬跡讓我有所懷疑,我還是不願意把你想成一個惡人。可是今天,你覺得你對我說這些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長到二十多歲,經歷過生離死別,痛失過摯友,被人暗算過;但也收穫了純真的友誼和真摯的愛情。然而被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背叛還是頭一遭。這滋味真不好受,彷彿自己掏出了整顆心去對對方好,攤開自己所有的羽翼去溫暖對方,最後卻被對方用刀子狠狠地凌遲着。

農夫與蛇,說的就是這樣的故事吧?

“我知道我很過分,我也掙扎過,糾結過。你就當我自私吧,我還是決定遵從自己內心的渴望。辛逸,我不想對你說對不起,哪怕是我傷害了你,我也不想說這三個字。你有那麼多的人保護着喜歡着愛着,即便不是邵霖,還有那個時時刻刻跟在你身後的人,而我已經這樣了,邵霖從來沒有因為我臉上的疤痕而看輕我,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毀容的人。除了邵霖,我沒有別人了。”

“跟在我身後的人?”辛逸挑了挑眉,心中疑惑。

“我不知道那是誰,在你實習的最後一段時間,每次到醫院來都有一個男生不遠不近地跟着你,看你進了住院部的大樓,他就會在樓下花園裏坐一會兒,如果邵霖來接你,他就默默走了,如果邵霖沒來,他再默默跟在你身後離開。你留宿在醫院幾次,第一次的時候他在花園裏待了一整夜,我猜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何時離開,索性一直等着。”思珩覷了一眼辛逸的神色,和盤托出。

那個人,是白羽揚吧?自從白羽揚跟她說不想跟陳麗娜一起回校,寧願繞遠路之後,幾乎每天都跟她坐同一班車,她去市醫院,他就在前面一站下車轉3路公交回學校。

原來,他沒有回學校?他就這麼一直默默地跟着?

辛逸閉上了眼睛。白羽揚,你自己都說要畢業了,陳麗娜何苦整這麼一出,那你自己又是何苦如此?

“邵霖知道?”辛逸睜開眼睛問道。

“知道。我剛開始以為是什麼登徒子跟着你,就跟邵霖說了,邵霖他,親眼見過。”思珩也不隱瞞。

原來如此。

辛逸冷笑一聲,再次掃了思珩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眼,轉身離開。

“辛逸,那個人,應該也是愛你至深,你不愁沒有人愛你……”

“所以就要我把邵霖讓給你嗎?”辛逸回眸,打斷思珩的話,“黎思珩,不管你遭遇了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輕視你踩低你,可此時此刻的你,真的讓我噁心。”

辛逸隨手把那束已經開敗的梔子花從花瓶里抽了出來,用力地砸在了思珩的身上:“你說得對,再無暇的花,開敗了,就什麼都不剩了。”

思珩閉上眼,承受着辛逸的憤怒,任由那枯萎的枝葉和凋零的花瓣從她身上滑落,四散在床上。那花枝帶起的瓶中的水,濺在她臉上,再順着她尖尖的下巴滴落下來。

“你應該生氣,我沒話好說。隨便你怎麼羞辱我,我都可以承受,只要你能成全我。”末了,思珩幽幽說道。

“是你自己在羞辱你自己。”

說完,辛逸大步走出了病房。

剛走到車站,邵霖就追了上來,他用力拉過辛逸的胳膊:“辛逸,我們談談。”

“我不想談。”辛逸別過臉,並不看邵霖。

“我沒有告訴你,就是因為我不想讓你有誤會,是我錯了。”邵霖無奈,拉着辛逸並不放手。

“那我謝謝你的好意,我沒有誤會,你費心了。”辛逸面無表情地說。

公交車適時駛進了站台,辛逸甩開邵霖的手跳上了車。

擁擠的車廂內,到處都是下了班趕着回家的人。有人一臉迫切,有人滿眼疲憊,還有的,看着窗外的眼神一片迷茫。而當邵霖擠在辛逸身旁,在她耳邊輕聲說“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現在解釋給你聽”時,辛逸的臉色比那些沒有擠上車留在站台罵罵咧咧的人更難看。邵霖果然了解她,知道她最不喜的就是在大庭廣眾下惹人側目,這七寸打得精準無比。

一路無話。直到辛逸打開家門,在即將把門關上的時候被邵霖一把隔開:“現在可以談了嗎?”

“不可以!”辛逸冷着臉。

“為什麼?”

“我趕時間,拿了東西還要回學校。”說完,辛逸用力把門推了過去。

邵霖下意識地用左腿一擋,門板就這麼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他的膝蓋上。邵霖眉頭一皺,悶哼一聲。

“你有沒有怎麼樣?你傻嗎?”見門板撞在了邵霖的左膝上,辛逸趕緊拉開門,急切地俯身想要看看邵霖的膝蓋。

邵霖順勢踏進屋裏,再將她一把拉起來抵在門邊,不由分說地低頭吻上她。

辛逸驚呆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邵霖,他英挺的雙眉輕蹙着,眼眸半垂,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射出完美的弧度。

被這個登徒子欺負了,竟然還沉迷在他的美貌里?辛逸猛然清醒過來,在心裏唾棄自己。

想到自己還在生氣,辛逸開始掙扎,用手抵在邵霖的胸前,想要推開他。

然而和男人比力氣永遠是愚蠢的行為,沒過多久辛逸精疲力竭卻沒有推動邵霖分毫。此時的辛逸腦袋裏突然蹦出一句時下的流行語:真是喪氣滿滿的一天!

最後,邵霖終於放開她:“現在可以聽我解釋了嗎?”

“你這麼大膽?不怕我爹媽在家就這麼欺負我?”辛逸瞪着他,沒好氣地說。

邵霖指了指窗外:“天都黑了,叔叔阿姨在家的話屋裏能這麼黑燈瞎火的?”

“懶得理你。”說完,辛逸轉身回自己的卧室。周末在家裏寫的論文文獻整理,而拷貝的u盤卻忘了帶走,如今正是寫三稿的關鍵時刻,必須得有這個東西。

辛逸擰亮床頭燈,在抽屜里找到u盤,放進包里準備離開。邵霖先她一步掩上卧室門,再在從後面抱住她,埋首在她頸窩:“別走了。”

辛逸的心輕顫了一下:“說什麼呢。”

“別走了,明天再回學校吧。”邵霖的聲音悶悶的。

“生氣中,勿擾。”辛逸冷哼一聲。

“你沒有生氣,你若生我的氣,不會讓我跟這一路。”邵霖篤定地說。

當邵霖在黑暗中一路解除所有的阻礙,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想你”的時候,辛逸再次在心裏唾棄了自己--這麼容易就丟盔棄甲,簡直不要太丟臉!

此時,市醫院的一間病房裏,思珩坐在床上木然地看着清潔工打掃着灑落一地的粥,心緒不寧。

邵霖,不要連你都放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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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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