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你是我觸手可及的明天
當辛逸從玉龍雪山上下來,覺得手腳都已不再是自己的了。在手機上所看到的網上的美照,是那湛藍的天空下俯卧着白雪皚皚的山脈,一種渾然天成的聖潔與巍峨,讓人心嚮往之。甚至在上山的路途中她都帶着一種朝聖的莊嚴心態。
登高望遠,果然不負她所望。雪山的美有別於其他山川,潔白的雪彷彿有着洗滌心靈的力量,讓人望着那潔白的山巔,心內一股虔誠與寧和油然而生。
自然,想要看到如此美景就必須付出代價。一向怕冷的辛逸站在雪山之巔,不停地跺腳也驅散不了那徹骨的寒冷,戴着手套也阻擋不了凌冽寒氣的入侵,她的手腳一片冰冷,鼻尖通紅。
雪山上的風呼嘯肆虐,辛逸覺得自己都快被吹得沒有知覺了。如果不是邵霖拽着自己,她甚至覺得自己會被那狂風卷到天上去。然而這還不是最難捱的,山上的氣候瞬息萬變,剛到山上時晴空萬里,藍天白雪,甚是驚艷。然而下一刻,風雲突變,烏雲壓頂,伴隨着狂風捲來的除了雪還有雨。
朝聖的心態一點點地瓦解,這一刻辛逸覺得朝聖變成了渡劫。於是不禁和耗子開起玩笑:“這位道友,這麼巧,你也在渡劫嗎?”
直到回到古城,再次站在陽光下,辛逸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關上房門,滿身疲憊的辛逸撲倒在床上,那柔軟的棉被此時多麼的親切,辛逸簡直想窩進棉被的懷裏好好享受那份溫暖。
邵霖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把她拽了起來,在她不滿的抗議出口之前,命令道:“去洗個熱水澡。”
“啊?不要啊!方丈大人,你讓我躺一會兒吧。”辛逸晃着邵霖的胳膊撒着嬌。
“去洗澡!別又感冒了。”邵霖不吃她那一套,在杜絕感冒和縱容之間,邵霖果斷拒絕了縱容。
辛逸有多怕冷他一清二楚,在雪山上凍成了那樣,此時就該洗個熱水澡驅散掉寒氣,加之她之前的感冒才剛好沒多久,不能又反覆。邵霖挑了挑眉,再指了指衛生間,言下之意:沒得商量。
“哼!”撒嬌失敗,辛逸不甘地站起身,拿起床頭的睡衣。
邵霖搖搖頭,叮囑她:“你先洗澡,水調熱點,最好是洗出汗來,這樣才是驅寒。”
“知道啦!知道啦!你好啰嗦!”辛逸回頭做了個鬼臉,心中卻是無限甜蜜。邵霖的寵溺,讓她覺得幸福。
昨晚回到房間,辛逸深知邵霖因為她去望月小酒館的事心有不虞,打算和他好好聊聊,誰知邵霖不冷不熱,既沒有不理不睬,但也沒有如往常般對她親昵。她說的每句話,他都以一個“嗯”字來回應,辛逸有些挫敗,她的方丈大人,傲嬌起來也不怎麼好哄啊。
然而令辛逸汗顏的是,也許是一天的奔波着實累了,她哄着哄着,竟然率先沉沉睡去。這樣的哄人簡直太沒有誠意了,以至於第二天早上醒來,看着邵霖給她帶回房間的早餐,慚愧至極。
她的方丈大人就是這麼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即便表面上給她一個冷如冰錐的眼神,卻在雪山上面對風吹雨打時,毫不猶豫地把她裹進自己的懷裏。乘坐下山索道時,小小的轎廂被風吹得東搖西晃,看着腳底下的萬丈深淵,辛逸難免有些緊張和害怕,她還如此年輕,還沒盡情享受人生,不想在這裏就交待了。
又冷又懼,辛逸的手微微有些發抖。邵霖一把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輕輕說:“別怕,我在。”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讓辛逸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其實她知道的,不管她怎麼胡鬧,怎麼任性,她的方丈大人總是會容忍她。想不被他寵壞,想不對他的寵溺上癮,太難了。
邵霖看了看手機,朝着衛生間的方向說:“靖唯和耗子他們也都說累了,就不一起吃飯了,你想吃什麼?我出去買回來。”
辛逸露出腦袋,轉了轉眼珠:“米線吧,我想喝點酸辣的熱湯。”
“那我自己在外面吃,再給你打包回來。”
“好。”辛逸笑眯眯地回道。
待到邵霖回來,就看到辛逸坐在妝枱前對鏡吹着濕漉漉的頭髮。他脫掉外套,把餐盒放到她面前:“趁熱。”再拿過吹風,為她吹着頭髮。
“謝過方丈大人。”
邵霖不說話,只是看着她那因為洗過熱水澡后嫣紅晶瑩的脖頸,深呼吸了一下。
夜已深,邵霖從衛生間出來,用大大的浴巾擦拭着自己的頭髮,辛逸趴在床上,單手托腮,亮晶晶的眼睛忽閃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得他心中輕顫。撩人的,又何止是夜色?
“方丈大人,你真好看。”辛逸看着邵霖,讚美着。
“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雖然辛逸時常讚美他,但每次聽着她的讚美,總也不會膩。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辛逸好笑地望着她那不可一世的方丈大人,起身盤腿坐在床上,再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你過來。”
邵霖依言過去,坐在她身邊:“幹嘛?”
辛逸俯身把他的左腿放上床,再從被窩裏拿出熱水袋,輕輕放在他的左膝上。她看着邵霖的眼睛,柔聲說:“你左膝有舊傷,山上那麼冷,凍着怎麼辦?熱敷一下比較好。”
邵霖盯着眼前的辛逸,昏暗暖黃的燈光下,她烏黑的長發柔順地垂落,增添一份女性的柔婉。她就這麼看着他的眼睛,眉眼間儘是柔情蜜意,她嘴角微微翹起,噙着一抹溫柔的笑意。
邵霖的內心被這樣的柔情衝擊着,俯身吻上她。
不是沒想過有這一刻,自從知道會和邵霖同住開始,辛逸內心就知道,這一刻總會到來。她望着邵霖那深邃燦然的眼眸,伸手輕撫他的面龐。
她曾經的知己,如今的戀人,他的愛深沉如大海,醉人如烈酒,讓她不斷沉淪,讓她眷戀。她帶着一絲羞怯,懷着一絲忐忑,她願意在自己最好的年華,把最好的自己交給他。
“辛逸,可以嗎?”這是他萬分疼惜的人,他不願她有絲毫的勉強。
她沒有說話,只是勾住他的脖子,以吻作答。
在這個明月昭昭,滿天繁星的夜晚,他們擁有了最完整的彼此,把對對方那深沉的情意深深刻進彼此的心裏,在彼此耳邊輕聲嘆息着“我愛你”。
當清晨的一縷陽光撕開夜的旖旎,辛逸也從睡夢中醒來。剛一睜眼,就看見邵霖嘴角含笑看着她:“早。”
少了夜色的掩護,耀眼的晨光讓辛逸在此刻羞於面對她的方丈大人。她下意識地拉起棉被遮住自己紅透的臉,悶悶的聲音從棉被中傳來:“早。”
大大咧咧的辛逸,從小就沒心沒肺、無法無天的辛逸,此刻如小女人般嬌羞,此等場面實屬少見。然而想到此等少見的場面只專屬於他一人,邵霖滿心溫柔,笑容更甚。
他輕輕拉下棉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早安吻:“你是起來和我一起去吃早餐,還是我給你帶回來?”
辛逸眨了眨眼睛,忽而抱住他:“你別這樣,你會把我寵壞的,我會上癮,再也離不開。”
“怎麼你還想要離開嗎?”邵霖輕擁着她,佯裝怒意。
“你故意的,你這就是在給我下蠱。”辛逸埋首在他懷中控訴。
“是又如何?也不是誰都能讓我願意下這個蠱的。”邵霖一手輕撫着她的長發,在她耳邊輕聲說。
“方丈大人,我們會一直這麼幸福嗎?”辛逸低低問着。有了更為親密的關係,難免會更加憧憬未來。那種想要永遠在一起的念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迫切和強烈。
“你覺得呢?”邵霖俯身看着她,眼神深沉。
“會!”辛逸捏了捏邵霖的俊臉,露出大大的笑容。
“只要你別一會兒和仰慕者拍照,一會兒又為前任傷感。”邵霖冷哼一聲,這事兒還沒過去呢,他還沒消氣呢。
“哇噻!方丈大人,你這翻臉也翻得太快了,我這都……還不夠表明我的心跡嗎?”辛逸看着邵霖說變就變的臉,瞠目結舌。
“不夠。”
“你別蹬鼻子上臉,你的狂蜂浪蝶可多了去了,那個短頭髮的,把我推地上去的那個,還有那個中文系的系花,還有還有,那個把我堵在編輯室門口,說我配不上你的那個,還有……”
辛逸的舊賬沒有翻完,因為她的方丈大人已經用實際行動掐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自然,最後他們誰也沒有去吃早餐。
當邵霖再次給辛逸打包午餐時,靖唯瞧了瞧邵霖,嘖嘖有聲:“奇景,奇景,這千年鐵樹應該是要開花了。”
邵霖掃了他一眼,輕叱一聲:“毛病。”
“難道不是嗎?邵霖,你這萬年冰山臉,今天一直在笑啊。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奇觀。我姐真有辦法,也只有她有這本事。”靖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笑一笑,十年少。”邵霖小心翼翼系好包裝袋。
“你以前怎麼不這麼說?”
“以前沒有讓我笑的理由。”
“邵霖,你完了。我已經能預見你的將來,寵妻狂魔啊。”
“心甘情願。”邵霖拍開靖唯指着他的手指,轉身上樓。
“年輕人,要節制啊。”靖唯朝他的背影大喊。
“管好你自己吧。”邵霖冷冷丟來一句,頭也不回。
打開房門,辛逸已把房間收拾整齊。大大的窗戶敞開着,白色的紗簾隨着吹進來的清風微微飄動,陽光灑進房間,一室暖意。
她穿着白色的高領毛衣,着民族特色的暗紅色大擺長裙,坐在窗沿上曬着太陽。看見他進來,她歪着頭咧嘴一笑,再朝他伸出手:“方丈大人……”
邵霖想起昨晚他問懷中的她:“為什麼願意?”
她只淺淺一笑:“因為你是我觸手可及的明天,是我願意託付的未來。”
所以,千年鐵樹為什麼會開花?萬年冰山為什麼會融化?
因為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