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離間
白羽揚看着照片，眉目間一片柔和。他與她，哪怕只是他單方面的沉淪，但畢竟也有過這麼令人心醉的美好瞬間。只是這樣柔和的神情，看在喻婧的眼裏卻是比尖刀還要尖銳的利刃，刺得她的心生生的疼。
“你怎麼會有這個照片？誰給你的？”白羽揚突然間皺起眉頭，探詢地掃了喻婧一眼。
照片中的場景，是他們從聾啞學校回來在編輯室里寫腳本剪片子的時候。那時的喻婧還沒有進校，這張照片從何而來？
“我……無意中撿到的。”喻婧下意識避開白羽揚的眼神，低聲說。
無意中撿到？真是蹩腳的理由。不過，白羽揚不關心喻婧為何會有這張照片，他只知道，這樣的瞬間他想珍藏着。“你能不能……”雖然有些傷人，但白羽揚還是忍不住開口。
喻婧的嘴角噙着一抹悲涼的笑，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白羽揚的側臉，像是要把他這樣柔情的樣子刻進自己的心裏，幻想這樣的神情是為自己而生。
“如果我把照片給你，那我們可不可以不分手？”喻婧輕輕說。
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這樣卑微到塵埃里。寧願拿着他和另一個女孩兒的親密照片去利誘他，也不願意和他分開。她也想像照片中的女孩兒那樣自信，那樣充滿個性。她剛剛在門外偷看他倆拍照時，也被那個叫簡辛逸的女孩兒如夏日驕陽般飛揚的氣場衝擊着，那個女孩兒的耀眼，令她自卑。
可自己對白羽揚的感情那樣深，深到她可以拋卻自尊、沒有自我。她很肯定，假如她學着別人所謂的瀟洒轉身，那白羽揚一定會就此徹底遠去，所以她不能。她只能卑微地祈求，只能柔弱地盼望着，哪怕是他的憐憫，她也願意接受他的憐憫，只要他不離開。
喻婧忍住心痛，看向白羽揚的眼神里充滿了熱切的期盼。
“喻婧，你不要這樣。”白羽揚捏緊手中的照片，雙目低垂。他對喻婧是愧疚的，他知道喻婧有多麼喜歡他，他也希望自己能被喻婧打動，然後享受兩情相悅的歡喜。可是，喻婧付出得越多，他對她的負疚就越沉重。無論他多麼努力，他都給不了她想要的回應，彼此勉強的最後只能是兩敗俱傷。
“我能怎麼樣？羽揚，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很沒有骨氣，不像你喜歡的她，那麼明媚那麼耀眼。可是羽揚，我願意去學着像她那樣自信，只要你別離開我。”喻婧淚水漣漣，伸出手拉住白羽揚的胳膊，輕輕搖了搖。
“喻婧，你不需要去學任何人，你就是你。有一天，一定會有這麼一個人出現，他懂你愛你，會把你捧在手心裏疼惜。”白羽揚抽出自己的手，深深吸了口氣，把照片還給喻婧：“照片你拿回去，你要的，很抱歉我給不了。”
渣男就渣男吧。已經錯了一次，不能一錯再錯。
喻婧死死地盯着照片，緩緩抬眸，視線從照片移到白羽揚的臉上，終於忍不住歇斯底里，她指着辛逸遠去的方向，大聲喊道：“可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即便你這麼喜歡又如何？她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為什麼不選擇喜歡你真心對你好的人？”
“那麼你呢？你為什麼不選擇喜歡你對你好的人？”白羽揚反問。
喻婧語塞：“你……你在說什麼？”
“不是嗎？給你照片的人。”白羽揚指了指照片，把這樣的照片給喻婧，目的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分開嗎？希望他們分開的，無非兩種情況，喜歡他白羽揚的人，或者喜歡她喻婧的人。如果給照片的人是女的，喻婧一定是第一時間跑來跟他對質。但喻婧沒有，她只是拿着照片來利誘他，絲毫沒有質疑照片的來源。那隻能說明，給她照片的是男的，而且是她認識的人，給她的時候就已經告訴了她所有的來龍去脈，所以她根本不需要質疑。
喻婧怔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介意？有人喜歡我，你其實也是介意的，對不對？”
“不，我不介意。”白羽揚淡然回道。
是的，他不介意。和知道鄭浩給辛逸寫情書、知道辛逸有喜歡的人、知道辛逸最終走向了她的藍顏知己時的抓狂、煩躁、痛苦完全不同，他絲毫不介意也不關心是不是有人喜歡喻婧。
愛與不愛，一目了然。
喻婧眼中剛剛燃起的一簇火苗迅速地熄滅。
冬日的夜總是迫不及待想要征服世界，剛到晚飯時間，夜幕已開始低垂。喻婧單薄的身軀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她渴望來自眼前這個男子的溫暖，卻覺得離她兩步遠的白羽揚如此遙遠。
“羽揚，你為什麼，不願意試着喜歡我？我哪裏不好？我都可以改啊。”喻婧聲音顫抖着，那種即將失去他的慌亂和心痛撕扯着她，讓她感到無邊無盡的寒冷。
“我試過，正因為我試過，我才不願意繼續自欺欺人。”白羽揚硬下心腸，邁步走進刮著陣陣寒風的夜幕中。
喻婧無助地蹲下身體，抱住自己肩膀低低啜泣。
許久，喻婧的肩上一暖，一件厚實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肩頭。她希冀地抬頭看去，卻最終失望。
“痛快地哭一場，然後就讓一切都過去吧。”肖湛溫柔地扶起她。
喻婧在淚眼模糊中看着肖湛的臉，然後把外套取下遞還過去：“你成功了，我們分手了，他不要我了。”
“喻婧，我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了你。若他真心待你好，那我無話可說，可他從始至終當你是替代品，他一直喜歡的人是簡辛逸！你醒醒好嗎？他不值得你這樣！”肖湛握着喻婧的肩，有些激動。他也不願意做傷害她的事，可是眼見她愛得如此卑微卻不被珍視，他如何不心疼如何能無動於衷？
“可我願意。肖湛，你不懂。”喻婧垂眸輕輕說。
“我怎麼不懂？你現在的心情不就是我的心情？”肖湛沉聲說道。
“可我不需要你來時時刻刻提醒我，我喜歡的人，有多麼地深愛着別人！我不需要你來跟我說，他愛她，愛了很久、愛得他眼裏心裏只有她一個！愛得要找一個替代品去忘掉她！肖湛，你這樣，跟拿着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剜我的心，有什麼區別？”喻婧掙開肖湛的手，一邊控訴一邊搖頭，她伸手拒絕肖湛的靠近，轉身離去。
“可是喻婧，長痛不如短痛。他不愛你，就永遠不會給你機會，你又何必繼續沉溺在泥潭裏？”肖湛看着喻婧的背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藝術學院把服裝設計大賽的參賽作品掛上了校園網，號召全校師生為喜歡的作品投票。肖湛團隊主題為“在水一方”的潑墨中國風情侶裝獲得了一致好評，得票率一路走高。
而隨着服裝一起火起來的，還有擔任模特的辛逸和白羽揚。學生留言中不乏“郎才女貌”、“真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配一臉”的評價。
但辛逸並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她非常忐忑，異常憂心。因為她的方丈大人，很不高興。
自從那些照片在校園網上流傳開來之後，邵霖就總是臭着一張臉。不但電話少了，短訊少了，就連約在一起吃飯的次數也急劇減少。哪怕像今天這樣好不容易約出來了，邵霖也依舊是面無表情，惜字如金。
“方丈大人，你倒是說說話呀！你這樣閉口不言，我會覺得自己是空氣。”沉默着吃完晚飯，辛逸硬拉着邵霖來到圖書館外的小樹林裏，打算好好聊聊。
不知為何，辛逸總覺得今天的邵霖比以往更加沉默。
“沒話說。”邵霖靠在樹榦上，別開臉冷聲道。
“你在生氣！”辛逸伸出雙手欲撫上邵霖的臉頰。
邵霖一甩頭，躲開了辛逸的手，眼神也看向別處。
辛逸微微皺了皺眉。邵霖固然為人沉默寡言，性格也實屬冷淡，可她知道邵霖雖對不熟悉的人冷漠，對她卻總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兩人在一起之後，至少對辛逸來說，她的方丈大人是暖男一個。像今天這樣對她如此怒氣沖沖，實在是少見。
但辛逸知道邵霖為何生氣，也不跟他計較。她還真就不相信自己主動投懷送抱，他還能推開她不成？
然而令辛逸詫異的是，邵霖真的推開了她。
“方丈大人，別生氣了吧。”辛逸拉了拉他的袖子。
見邵霖依舊不說話，辛逸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你就是這樣！有什麼不滿的，有什麼話說出來不行嗎？非得憋着？憋在心裏是能解決問題還是能讓你得道升仙啊？”
不是說撒嬌女人最好命嗎？為什麼她撒嬌不起作用？還是她撒嬌的方式不對？辛逸有些懊惱地跺了跺腳。
“你沒跟我說是情侶裝，還是跟白羽揚搭檔。”邵霖看着辛逸，開口指控。
“我也是去了才知道的啊，肖湛之前一點兒風都沒透給我。”
“沒人逼你拍照，哪怕你是去了才知道，你也完全可以拒絕。”
辛逸語塞。邵霖說得沒錯，她是可以拒絕的。可是她看着肖湛那神神秘秘話裏有話的樣子，實在是想弄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所以她才決定將計就計的。
然而辛逸這樣的說辭在邵霖這裏完全不能成為脫罪的理由：“那你至少可以打個電話給我，告知我一聲吧？瞞着我什麼都不說？我居然是看到校園網上的照片才知道你和白羽揚拍的是情侶裝。”
辛逸有些心虛：“我這不是不敢跟你說嘛！”
她其實也沒想到藝術學院採用的初賽方式是放上校園網進行網絡投票，她原本以為只是在藝術學院內部進行，最多就是把照片印在展板上。
實在是有些措手不及。
“你還知道不敢？你明知道白羽揚對你……你還跟他拍情侶裝照片？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邵霖越說越氣憤。
“好了！好了！我錯了！那現在照片已經拍了，也已經放網上了，我也沒辦法啊！”辛逸自知理虧，識時務者為俊傑，趕緊低頭認錯。
“你也沒辦法？破罐子破摔嗎？”
“喂！邵霖！我承認我是考慮不周，沒考慮到你的感受是我的錯，可你不要得理不饒人！老這麼說話陰陽怪氣的幹什麼呀？那你要我怎麼辦啊？你要氣不過你打我一頓出氣好了！”辛逸眼見邵霖軟硬不吃，也乾脆耍起橫來。
“我倒真希望能打你一頓，這又是什麼？”邵霖從背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到辛逸面前。
下午打完球，回寢室洗澡換好衣服，打開背包才發現裏面多了這張照片。那畫面深深刺痛他的眼睛，讓他整顆心像貓抓一樣的難受。
辛逸藉著手機的光線看清照片的內容，扶額哀嘆：許願！我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