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物降一物
“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還是你和邵霖走在了一起。”尹影笑望着辛逸,輕呷了一口手中的花果茶。
“我也沒想到,我只是覺得,既然彼此間不是沒有感情,那麼試着在一起也未嘗不可。”辛逸眼中漾着一絲柔和,微微低着頭輕笑着。
“你最初其實是不忍心拒絕他吧?”尹影拍拍辛逸的手,洞察一切。
“我承認,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跟自己說過,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說出口了,就憑着他對我那麼奮不顧身,我不能拒絕他。我也拒絕不了他,如果我能讓他快樂,能彌補他為我受的那些苦,那麼我願意陪在他身邊。”辛逸笑了笑。
“一定有可是。”尹影篤定地說。
辛逸的臉頰泛起了些微的紅暈。她抬眸看向尹影,點點頭:“是。”
“那讓我猜猜你的可是。”尹影瞄了一眼辛逸紅潤的臉,用手撐着自己的下巴:“可是,你突然發現,其實你也喜歡他。”
“是。遇到高興的事情,我想要跟他分享;遇到危險的事,第一時間想到要求救的人是他;看到有好吃的東西就想着打電話叫他也來嘗一嘗;怕他運動過量對舊傷不好;喜歡在他面前無理取鬧……我曾經以為如果他說出口,我一定會不知所措,但當他真的開口的時候,我發現,其實這一切好像,就是我想要的樣子。”辛逸並不迴避。
“哇!受不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也有這麼肉麻的時候。”尹影誇張地打了個冷顫,雙手環胸調侃着。
就在辛逸羞赧一笑的時候,尹影正色道:“邵霖是個很好的人,我老早就知道了。”
“你……會不會……”辛逸遲疑着說。
尹影淡然地搖搖頭:“過去很久的事了,你完全不用有此顧慮。現在我心中的明月光,是靖唯。”
“尹影,我真覺得這一切太美好了,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知道嗎?這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真怕有一天突然醒過神,發現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辛逸低頭攪動着面前的奶茶。
“不會的。”尹影握住辛逸的手,眼神堅定。
在這樣一個有着清朗星空的夜晚,辛逸和尹影坐在望月的院子裏,分享着彼此的情感,憧憬着未來的幸福。
許久,靖唯走來,從尹影背後俯身圈住她,瞪着辛逸:“喂!我忍你很久了!你到底要拉着她說多久?難得出來一次,你就不給我們留點獨處的時間?”
尹影漂亮的臉微紅,她嬌嗔地拍了一下靖唯環着她的手臂:“說什麼呢?!”
“不是嗎?”靖唯看着尹影,眸光清朗,嘴帶笑意。
尹影抱歉地看着辛逸。還沒等尹影開口,辛逸笑着揮了揮手:“走走走!抓緊時間約會去!少在我面前秀恩愛。”
“羨慕啊?嫉妒啊?”靖唯挑釁。
“是,我羨慕,我嫉妒,可以了吧?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就不放人了!”辛逸白了靖唯一眼,搖搖頭。
話音剛落,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手,有些蠻橫地將她拉起來,一言不發地朝院門走去。
辛逸瞪大了雙眼,看着面前那只有力的手,訥訥開口:“邵霖,你…”。
“嫉妒什麼?你沒有男朋友嗎?”邵霖回眸,沉聲說道。
“……”辛逸覺得自己應該是失語了。
邵霖一手拿起辛逸的包,一手牽起她繼續往前走,絲毫不理會愣在原地的另兩人,只是在走過他們身邊時,目不斜視地說:“你們埋單。”
愣愣地看着那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靖唯回過神來:“嘿!這傢伙!”
“辛逸只有在邵霖面前,才是活脫脫的一個小女人,連當初的蔣譙都沒有邵霖這樣能鎮得住她。”尹影感嘆。
“這世上總是一物降一物的,咱倆不也是這樣嗎?”靖唯輕笑。
尹影微笑低頭,心間充滿暖意。
辛逸任由邵霖牽着自己的手,走在和風微拂的江邊。和邵霖在一起,給了辛逸完全不一樣的戀愛感受。以前在蔣譙面前,辛逸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的展示自己好的一面,不敢輕易暴露弱點。但在邵霖面前,辛逸則隨意了許多,畢竟從小到大,自己好的壞的、美的丑的樣子,他都無比清楚。
二十歲的戀愛,畢竟和十幾歲的青蔥歲月不同。他們不用偷偷摸摸,不用躲躲藏藏;他們大方地牽手和擁抱,摒棄了懵懂又光明正大的戀愛像是破繭而出的蝶,扇動的儘是美麗。
辛逸還發現,邵霖在冷漠的外表下,也有一顆熾烈的心。他也許話不多,也許不怎麼愛笑,但他會用行動來表達他的情意。
辛逸記得,有一天晚課結束后,白羽揚在教學樓外的花壇處攔住了她。彼時的白羽揚已經不再像初入大學時那樣眼高於頂、恣意妄為,他少了些毛躁,多了些沉穩,在追求辛逸這樣一段不短的時日裏,他彷彿也開始有了細微的改變。他看着辛逸,似乎壓抑着什麼:“你……和他在一起了?”
辛逸面色沉靜,深呼吸了一下,坦然回應:“嗯。”
白羽揚覺得喉嚨里有什麼東西堵着,他努力吞咽了一下,才穩住聲音說:“我哪裏不好?為什麼你不願意給我機會?”
看着白羽揚難過的樣子,辛逸深呼吸了一下,心中閃現出一個人的身影,於是她說:“那麼多喜歡你的女孩,你為什麼也不給機會?其實你心裏清楚,這沒有什麼理由,也沒有什麼道理,無非是愛與不愛而已,全看那個人在不在你心裏。”
白羽揚有些受傷,他抿了抿唇,往前邁了一步:“是,你知道你在我心裏,所以你可以這樣高高在上的評判我。”
辛逸搖搖頭:“白羽揚,我有過一次戀愛,我失敗了。我雖然遺憾,但我不後悔。你告訴我的,人要向前看,所以我向前看,你自己為什麼不能?你只是一味低頭看着我,你怎麼知道當你抬頭的時候,不會有更適合你更值得你喜歡的人?”
白羽揚輕笑,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多少事勸別人容易,攤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否則怎會有能醫不自醫?
他輕輕嘆一口氣:“如果你覺得快樂,那我祝福你就是了。只是辛逸,至少目前,我仍然願意做你回頭的岸,如果有一天……”
“她不需要。”旁側傳來沒有溫度的聲音。
白羽揚和辛逸同時偏頭看去,只見邵霖站在花壇的灌木叢旁邊,眼神冷漠地看了白羽揚一眼,走過來拉着辛逸離開。
待走到操場邊的樹下,邵霖轉身,嚴肅且鄭重地說:“不要和他這樣見面。”
辛逸覺得好笑,決定逗一逗她的方丈大人,於是她裝作苦惱:“我們是同班同學啊,不可能不見面的,每天都要上課,還有很多實操作業要完成,有時候分到一個組也不是沒可能。說不定,我每天見他的時間比見你還多……”
邵霖聞言虛眯起雙眼,眉頭緊皺着,忽然間冷哼一聲,快步朝前走去,頭也不回。
人高馬大的邵霖疾步走着,辛逸一溜小跑也只是堪堪跟上,怎麼叫他都不回應。
以前怎麼不知道寡淡的方丈大人也會這樣使性子?辛逸心下感嘆,有生之年居然也能看到高冷的邵霖如此幼稚的一面。
開了小差的辛逸沒有注意前方的狀況,硬生生撞在了一堵牆上。她揉着鼻子抬頭,看着眼前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氣憤:“你幹嘛呀?突然停下來?痛死了!”
“痛?你也知道痛嗎?”邵霖依然言語冷淡,卻也抬起手輕輕為她揉着鼻樑。
辛逸看着這樣外冷內熱的方丈大人,忽然間覺得心裏充滿着暖暖的喜悅。她主動靠在他懷裏,輕聲說:“好了,小女子知錯!方丈大人消消氣吧。”
邵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着她。
回到寢室后,許願盯着她看了許久,調侃着:“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辛逸斜睨了她一眼,湊過去鄭重地握了握許願的手:“許願同志!你也可以的,加油!不要拖我們寢室的後腿,學霸怎能是墊底?”
許願抽出自己的手,再順手拿起座椅的靠墊飛了過去,兩人鬧成一團。
那天晚上,辛逸縮在自己的被子裏,眼角眉梢掛着寧和的笑意。她的方丈大人,似乎不再是她過去熟悉的樣子,他會拈酸吃醋,會使小性子,在她面前也會摒棄一貫的冷漠溫柔淺笑,他所有的不一樣都只在自己面前展現,這所有的一切都讓辛逸有着滿滿的感動和愉悅。
這樣想着,辛逸忽然就笑出聲來。
“笑什麼?”邵霖側頭問她。
“沒什麼。”辛逸擺擺手。
“說!”
眼見邵霖不苟言笑危險地靠近,辛逸忽然眉開眼笑地環住他的腰:“只是想着你對我的好,覺得幸福。”
邵霖再不說話,只圈住她的身體。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聞着她淡淡的發香,他心裏何嘗不是一片柔和?邵霖對戀愛這回事沒有什麼經驗,更沒有什麼研究,過去對思珩的單戀只是年少時一場懵懂的情竇初開。當辛逸給他回應,讓他體會到兩情相悅的歡喜時,他只能本能般地對她好,寵她護她,愛她念她。
邵霖想起18歲生日時辛逸曾對他說:“你那麼好,你一定會遇到一個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的女孩子。你們兩情相悅,彼此信任。你會關注她開不開心,你會介意她看其他的男孩……如果她難過,你會心疼得不得了;如果她開心,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來;如果她哭,你會不由分說把她摟在懷裏,用你的男友力趕走她所有的不痛快;可是如果她對你笑,你會覺得,哇!連呼吸的空氣都像蜂蜜一樣甜。”
哪有什麼一物降一物,他們降住的是彼此而已。
他慶幸生命中有她的存在,在純粹的年紀,給彼此最純粹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