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我瘋了才會回頭
“你說什麼？”邵霖眯起眼睛，這樣鑽心刺骨般的感覺，多麼難受。
“我曾經也以為骨氣很重要。可是你看，我畢業這麼久了，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工作。看着以前能力不如我的同學都陸續開始上班，我壓力很大的。你還有一年才能畢業，我們該怎麼去籌劃未來呢？邵霖，我很惶恐，畢業了我才發現生活很現實的。”
“我們還這麼年輕，還可以奮鬥。誰說將來我們不能打拚出自己的事業？”
“可如果我可以早一點有自己的事業，那我為什麼要等？白羽揚他家，他們家有那個實力，可以讓我少奮鬥很多年。邵霖，你就當我是個貪慕虛榮的壞女人好了。我……”辛逸的呼吸急促起來，她說不下去了，這樣傷害邵霖的事，對她來說無比艱難。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接受黎思珩的條件？也能讓你馬上實現理想。”
“我……”
“沒話說了？你自己覺得你的理由有說服力嗎？辛逸，我們這麼多年了，你什麼樣的人我會不了解你嗎？你根本不是那樣的人！我找過耗子了，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辛逸，我難過的是你根本沒想過要和我商量，你都不問問我的想法，就替我做決定？”
“隨便你怎麼說，不管為了什麼都好，我已經決定了。”辛逸指尖冰涼，只想趕快逃離。
“你真的希望我去思珩身邊？我這個人，你也是了解的。你要考慮清楚，你如果決定了，我是不會回頭的，你不要後悔。”邵霖雙眼直視着前方，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邵霖！”靖唯拉着邵霖的胳膊，“你們兩個能不能冷靜點？”
“我決定了。”心痛已在所難免，傷害也已造成，那不如快刀斬亂麻吧。
“簡辛逸！你是不是傻啊？”靖唯大吼着。
“我先走了。”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待下去，辛逸轉身快步離開。
“簡辛逸！”邵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因為我愛你，所以我願意為你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可是你呢？遇到問題就逃避，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我沒有信心？你說你愛我的話都是假的嗎？你許給我的未來都是騙我的嗎？你真的沒有想過我們一起去想辦法解決思珩的問題？一定要把我推給她嗎？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麼？你說放棄就放棄？我在你眼裏，只是這麼廉價比不上任何人？”
天空陰雲密佈，空氣悶熱，是又要下一場雨了嗎？
方丈大人，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自私做了這個決定，就這麼輕易放棄了你。只是要離開你，要放棄你，談何容易？對我來說，也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辛逸輕撫胸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撫平心口的疼痛。
“你走吧，”見辛逸背對着他不說話，邵霖眼中瀰漫著濃濃的傷痛和失望，“如你所願，從今後我會好好照顧思珩的，你可以放心了。反正你從來都沒有為我付出過什麼，你更在乎的是你自己。”
如果再不離開，辛逸覺得自己一定會難過至死。她費力地邁開如灌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緊似一步地奔離此地。
“辛逸！辛逸！”靖唯追了幾步，回過頭對邵霖說，“邵霖，你明明知道她過不去的是嚴嘉佳給她的陰影，不是思珩。她現在沒想明白，你不能就這麼隨她去呀？”
“該說的我都說了，她不願意，我不放手也沒有意義。我也累了，靖唯，她要走就走吧。”
“你這是在說氣話。”
“我連不會回頭的話都說了，她還是選擇放棄我，我能如何？我還能如何？”邵霖抬起頭，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冰冷。
“邵霖，你看着她剛剛的樣子的，你知道她愛你的。你真的不回頭？”
雨滴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瞬間演變成傾盆之勢，讓站在街心公園空地上的兩人剎那間渾身濕透。
“這麼大的雨，她失了魂兒一樣，一個人能去哪兒呢？”靖唯用手擋在額前，阻止豆大的雨滴進眼睛裏。
邵霖咬了咬自己的唇，往前走了幾步，終於還是轉身往辛逸離開的方向奔去。
辛逸在大雨中漫無目的地胡亂走着，經過她身邊的人都會好奇地看她一眼，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在疾奔避雨的時候，這個年輕的女子會一臉哀傷地緩緩走在這瓢潑大雨中。
辛逸眼前一片模糊，她的眼淚漫過眼眶，和着雨水佈滿了整張蒼白的臉。不是因為不愛的分手，如同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己。邵霖的指控，字字句句劈在她的心上，劈得她的心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這樣大的雨勢，兜頭兜臉地澆下來，打在皮膚上還是會生生刺痛，只是這樣的痛，怎抵得過心裏的痛？
走着走着，忽然眼前沒有了細密的雨簾，頭頂上多了一把傘。辛逸木然地抬頭，白羽揚撐着傘站在自己面前。
白羽揚伸手拂開粘在她臉頰上的髮絲：“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便利店，剛買了水就下起了雨。還好店裏有雨傘賣，不然怎麼遮雨？”
“遮得住天上的雨，遮不住心裏的雨。”辛逸慘白着一張臉。
“心痛嗎？那就哭出來吧。”
辛逸的嘴唇顫抖着，雙肩開始不停地抖動，最後伸手捂着自己的嘴，低頭壓抑地痛哭着。
白羽揚緩緩把辛逸擁在懷中，輕拍着她的背。他很慶幸，在她脆弱的時候還可以成為她的依靠，雖然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但他感激此時的辛逸沒有推開他。
不遠處的邵霖看着傘下的兩人，白羽揚擁着辛逸，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什麼。縱然心中妒忌的火焰升騰着，想要拉開他們的念頭在瘋漲，但他最後還是慢慢轉身走遠。
回頭？我真是瘋了才會回頭。
辛逸以為自己會大病一場，可她的身體比她想像的堅強。打了幾個噴嚏之後並沒有其他任何不適的癥狀。辛逸不禁苦笑，老天連讓她想用病痛去贖罪的機會都不給呢。
後來的日子裏，旅行團帶團工作暫時告一段落的尹影來找過她。她說一向明事理看透世事的簡辛逸這次怎麼如此糊塗？
“嘉佳若知道你這麼胡來，她也會罵你的！”尹影說。
“你去跟邵霖道個歉，好好說說，就這麼分開你不心痛不遺憾嗎？”尹影還說。
辛逸只是把頭深深埋進抱枕里。邵霖說過他不會回頭的，何苦自討沒趣？
靖唯來找過她。一向在她面前嬉皮笑臉的靖唯這次板着一張臉，嚴肅地說：“簡辛逸，我還真是小瞧你了。邵霖對你這麼好，他愛你都愛進骨子裏了，你這樣傷害他你心裏過意得去嗎？”
辛逸無言以對。
就連張阿姨也來找過她：“辛逸啊，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啊？到底發生了什麼？邵霖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喝酒抽煙。白天睡覺晚上通宵打遊戲，過着渾渾噩噩晨昏顛倒的日子。邵霖一向是個自律的孩子，幾乎不沾煙酒的。你們到底是怎麼了？”
辛逸差點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只低着頭對張阿姨說著“對不起”。
再後來，耗子給她打了電話：“辛逸，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該跟你說一聲，前不久，邵霖突然去了思珩家，說希望思珩能夠積極配合醫生治療，如果思珩需要他會儘力照顧她。我覺得，這段日子，思珩的情況好像穩定些了。”
是嗎？他去照顧思珩了嗎？這樣多好。最初的最初，他原本也是喜歡她的不是嗎？辛逸掛上電話就笑了，笑得眼淚止也止不住。
白羽揚留了很久，實在是扛不住父母的雷霆震怒了。他來到許願的公寓，對窩在飄窗上看書的辛逸說：“辛逸，我得走了，你還記得我的建議嗎？如果已經分開了，留在這裏也是傷心的話，那不如換個環境吧？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不如去我那個城市吧？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重新開始，至少有我這個老同學可以幫襯一下。”
辛逸合上書，對白羽揚說：“我考慮一下。”
辛逸的考慮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她在某一個周末回了趟家，原本只是想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再去看望了一下嘉佳的父母。在一個月上柳梢的晚上不知不覺踱到了許久不曾去過的望月書局。
幾年過去，望月的擺設與過去相差無幾。暑假期間，來望月的學生特別少。辛逸來到以前他們幾個常去的二樓，手指從一排一排的書架拂過去，回憶着過往的點點滴滴。
如果沒有長大，該多好？
當她來到木窗前，愣在了那裏。
明月當空，繁星閃爍。在望月的庭院中，邵霖扶着思珩的手臂走了進來。
思珩看着身邊的邵霖，臉頰上浮現着淡淡的笑意。
這些日子不見，思珩臉色紅潤了些。這都是邵霖的功勞吧，邵霖果然是一劑良藥，可以驅散思珩心中的陰霾。
耗子說他們在準備去上海做整容手術了，醫生已經預約好。辛逸心想，這樣挺好的，思珩可以重拾信心，開展新生活。
思珩和邵霖緩緩坐在庭院裏的木椅上，老闆娘端來了兩杯清茶。
“又散步嗎？”老闆娘爽朗的聲音響起。
“是啊，就當鍛煉鍛煉。”思珩輕聲回道。
“你男朋友真好哦，每次散步都陪着你。”老闆娘笑着說。
思珩只是笑笑，沒有回答。邵霖半垂眼眸，卻沒有反駁。
那一瞬間，辛逸忽然就做了決定。她拿出手機給白羽揚發了一個信息：你說得對，也許應該去另一個城市重新開始。療傷也好，遺忘過去也好，我再也沒有待在這裏的理由了。
當她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忽然與樓下庭院中的邵霖撞個正着。邵霖的眼中一片冰涼，再也沒有過去的那些溫暖。
辛逸的心狠狠地抽着。如果他不快樂，那他的不快樂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在思珩覺出不對之前，辛逸避開了邵霖的目光，將自己掩藏在木窗旁的陰影中。
幾天後，辛逸收拾好了行李。
“不跟你那些朋友說一聲嗎？”出門前，許願拉着辛逸的手問道。
“不了，相忘於江湖吧。”辛逸笑笑。
“我有家教課，不能去機場送你們，一切順利啊。”許願說。
“好。”
辛逸笑笑，給了許願一個大大的擁抱后，和白羽揚一起動身前往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