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醒時分
公元1624年明天啟四年(甲子)大事記:
西方國家資本主義迅猛發展,荷蘭成為新的霸主,距離英國爆發資產階級革命還有十六年。同年,荷蘭侵佔台灣。
二月十日申時四刻(下午四點):南直隸應天、蘇州、松江、鳳陽、泗州、淮安、揚州、滁州發生六級地震,多地城牆被毀,房屋倒塌,死傷無數。
魏忠賢提督東廠。
“錚兒吾兒!啊!賊老天,你這是要我徐家絕後啊!嗚呼,悲哉痛矣!”倒塌的牆壁中間,站着一個腳穿半隻鞋,方巾歪在一邊,髮髻散亂,神若瘋顛,身穿洗的看不清顏色的直裰瘦弱中年男子,懷裏正抱着一個滿臉是血,一動不動的半大孩子,痛哭不已。
“徐秀才,不要哭了,還不趕緊逃命,地龍又翻身啦!”垮了一半的院牆旁邊飛快的跑過一道身影。
“啊!”徐秀才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地跑出院子,懷裏仍緊緊抱着孩子,整個天空黃蒙蒙的,除了四周不斷的倒塌聲、哀嚎聲,還有隱約傳來的隆隆聲,腳下的大地不斷地搖晃。
用完了全身的力氣,徐秀才跑到一處空曠的地方,臉色蠟黃,雙腿發軟,大張嘴巴,喉嚨里發出一陣陣雞鳴般的喘氣聲,兩條腿再也撐不住全身的重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疼,真疼,我的頭!”突如其來的震動讓徐錚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啊!錚兒,你沒死?”聽到聲音的徐秀才,顧不上大口喘氣,驚喜的低下頭看着懷裏的孩子。
“好端端的我幹嘛要死?再說誰是你的錚兒?”剛醒過來的徐錚很明顯沒有清楚狀況。
“混賬!連你親爹都不認識了!”徐秀才惱怒的抬手要打,但是看着滿臉是血的孩子,又放下了手。
望着眼前陌生的臉龐,奇怪的服飾,頓時一陣記憶流湧進了大腦,痛的徐錚兩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吾兒!”徐秀才被唬的差點也跟着暈過去,哆哆嗦嗦的騰出一隻手,摸了下徐錚的胸口,然後長長了出了一口氣,“孽障,可嚇死你爹我了!”
隨着地動漸漸停息,徐秀才把徐錚放平了躺在地上,然後起身走進了殘破不堪的院子,竟然發現角落裏的水缸完整無損,“幸甚哉,幸甚哉!”徐秀才嘴裏嘀咕着走了過去,先是挽起衣服下擺,打濕一支衣袖,然後用地上的一個破碗,舀了些水,也顧不上尋找另外一隻丟掉的鞋子,快步走回徐錚身邊,蹲下身子,用衣袖幫徐錚擦去血污,這才發現徐錚的額頭上被什麼東西砸出了一個傷口,不過血已經不流了。
昏迷中的徐錚,腦海里如同電影放映一般,不斷地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原來這裏是明朝天啟年間的金壇縣城,身體主人的名字和自己一樣,也叫徐錚,早些年遷居此地,母親早亡,只有父親和自己一起生活。父親自幼立志舉業,經過多年苦讀,目前身具秀才功名,更是縣學的廩膳生員,整個家庭收入就是靠父親每月一石廩米過活(明史選舉志明初廩膳生員府學40人,州學30人,縣學20人,後有所擴招,明一斗十升,一升約1.5斤,明一斤相當於現在1.1936斤,明代度量衡太亂,不一定準確,見諒)。自己今年十三實歲,五歲啟蒙,隨父親讀書到今。
今天午飯過後,父親要出門置辦文具,於是自己在家溫習功課,準備童生試,誰料想正在自己搖頭晃腦誦讀《詩集傳》的時候,突然間一陣天塌地陷,腦門上一陣巨痛,然後倒在地上。
徐錚終於可以肯定,自己穿越了。
徐錚,24歲,單身,南方某省城從事送外賣工作,父母在自己讀高中的時候遭遇車禍去世,突如其來的變故沒有擊垮徐錚,靠着自己的努力,徐錚完成了大學學業,但是在這個“本科滿地走”的年代,畢業也就意味着失業,不對,換種說法:叫自主創業或者自由擇業。沒有任何後盾的他最終選了一份幾乎沒有門檻的職業,送外賣。工作雖然辛苦,但是薪資卻比一般大學畢業生高出很多,儘管每天非常勞累,但是徐錚仍然會拿出一點時間,讀一讀自己心愛的專業—中國歷史研究。
真熱啊,天氣預報說今天氣溫38.5度,天空中沒有一絲的風,儘管徐錚努力的做了各種防晒措施,但是騎行在驕陽下的馬路上,仍能感覺到滾滾熱浪,徐錚覺得自己如同開水鍋里的基圍蝦,不僅熟透了,而且很紅。
手上還有最後一個單子,送完就可以結束今天的工作了,徐錚心裏想着,不由的車速又快樂幾分。“有新的接單任務,請您及時處理!”叮咚一聲,通過耳機傳到了徐錚的耳朵里。
徐錚罵了句粗話,還讓不讓人活了,今天已經送了三十幾單了,午飯都已經變成了晚飯!。多送一單吧,六塊錢呢!徐錚看了下前面的馬路,車輛不多,後面有輛卡車,離自己還有點距離,於是低下了頭,飛快的掃了眼摩托車儀錶盤上面的手機。
猛然間,摩托車失去了動力,徐錚覺得自己飛了起來,身體輕的如同一片羽毛(小說中穿越都是騙人的,切勿模仿)。
一覺醒來,竟然穿越到了明朝,三百多年啊!
了解了情況,發現自己的穿越結果還算不錯,最起碼有個家庭,還是知識分子家庭,要是放在幾百年後,最起碼自己也有個博士后的爸爸了。
金壇縣,離自己打工的省城不遠,茅山有印象,去過的,記得有條索道可以上山的,再不濟玄幻小說也看了不少,茅山道法,鼎鼎有名呢!
算起來,自己現在是兩世為人,但是為何對前世沒有太多的眷戀呢?除了方便的公共設施、繁華的物質生活,除此以外,沒有其他的。也許是父母的遭遇讓自己看起來很堅強,但是情感豐富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創傷刺激,別了,二十一世紀!
看到徐錚睜開眼睛,徐秀才面帶微笑,說道:“錚兒,你終於醒來了,可有大礙?”說完右手指了指傷口,繼續說道:“還疼的厲害吧?”
徐錚搖了搖頭,示意不怎麼疼痛。心裏琢磨着該怎麼稱呼眼前這位,按照自己的了解,這個時候,應該“父親,爹”都可以,唯獨不能喊爸爸。可是剛見面就開口叫爹,心裏又覺得彆扭,“唔,那個那個,我可以站起來吧!”
“壞了,壞了,看來吾兒腦袋出了問題,這可如何是好!”徐秀才覺得問題有些嚴重。
起身之後,徐錚覺得腦袋有點暈,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徐秀才扶了一把,徐錚發現自己比秀才矮了小半頭,伸出手捏了下自己胳膊,很細,打量了下自己,估摸頂多七十五斤左右,身高一米六五上下,典型的營養不足,再看看自己的爹,身高差不多一米七多一點,體重一百斤頂多出點頭。哎,果然是窮秀才啊!
看着四周的斷壁殘垣,作為一個信息流通極度發達的過來人,徐錚知道,肯定是地震了,而且強度不低於六級。看來自己還算命大,要知道這是明朝,可沒有鋼筋混凝土,普通的房屋抗震性能極差,莫說是六級,就是四級恐怕很多房屋都得損壞!
雖然住的地方沒了,可是父親和自己畢竟安然無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徐秀才看着自己的半大兒子,竟有些陌生的感覺,總覺得兒子那裏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難道是被嚇掉魂了?啊呸呸!子不語怪力亂神!吾兒平安就好!
順著兒子的眼神,徐秀才注意到,往昔的房屋,已經沒了屋頂,原先屋裏的一切東西,都被亂七八糟的埋在下面,說道:“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別著急,先搭個地震棚,即可以住人,又可以放東西!”徐錚條件反射般說了出來。
“地地震棚,那是何物?”徐秀才張口結舌。
“唔,就是帳篷!”
“帳篷?莫不是行軍打仗的行營?”徐秀才不愧是秀才,反應速度的確是杠杠滴,“但是咱們無牛皮、繩索!”
看來秀才只適合動嘴巴,還是自己來吧。想到這裏,徐錚推開徐秀才的手,活動了下腿腳,感覺沒什麼大礙,走進廢墟,三番五次下來,看着腳下收集到的幾根竹竿,破舊布匹,繩子,心裏估算了下,差不多了,於是開始搭帳篷。
徐秀才傻愣愣的看著兒子,心想兒子什麼時候會營造了,真是奇怪也哉!
“那個誰,能過來遞點繩子吧?”徐錚有些不滿意。
“吾?吾不是誰,吾是汝父親!”徐秀才真的生氣了。
“嗯,是父親!沒人跟你搶外!”徐錚隨口說道,“繩子,快點,天不早了,還得收拾東西呢!”
在徐錚的指揮下,帳篷很快立了起來,爺倆如同勤勞的工蟻,來來回回,把廢墟里有用的東西搬進帳篷,最後徐錚在帳篷門口支了口小灶,煮了點開水,給徐秀才倒了一碗,剩下的燙了塊布條,涼透了之後,把腦袋傷口處裹了起來,最後淘了點米,熬了一鍋稀粥,總算把爺倆的晚飯解決了。
“錚兒,你煮的粥真好吃!”
“馬馬虎虎啦!”
“以前你從來沒做過飯!”
“看你做的多了,就會了!”
“帳篷的主意你怎麼想出來的?”
“常識哇!”
“何為常識?為何我從未聽過!”
“這個,哎!頭有點疼,睡了睡了!”
天啟四年穿越者和土著的第一次談心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