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血色西域 尾聲（2）

坂井蓮子說直到在西藏我們分開時，你的武功確實一直比我高，可是現在，你卻不是我的對手了。井上百合說只幾個月，你的功力不應該提高得那麼快。坂井蓮子說其實這段時間我根本沒練過功夫，把你打敗，也不是因為我功夫比你高。井上百合說那是為什麼？坂井蓮子說我最近悟到了武功的真諦。井上百合說坂井姐姐，能不能說得明白一些？坂井蓮子說之前我一直認為武功最重要的功能是殺戮，是征服的工具，所以我的心一直是惡的。跟柔柔和那些中國人一起從西藏走到延安，又在延安待三個月，我的想法發生了很大變化，我的武功開始跟善結合在一起了。井上百合說什麼？跟善結合在一起？那是什麼意思？坂井蓮子說一個人只要心中有惡，就肯定無法平靜，用那樣的心駕馭武功，武功就不可能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而用善，用平靜祥和駕馭武功，卻能達到一種自然而然的境界，功力反而會大幅度提高。你是用惡駕馭武功，我是用善駕馭武功，所以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了。

井上百合放聲笑起來，笑得極為凄慘，極為可怖。笑幾聲后，井上百合說你這樣說，真是太可笑了，任何一個人，練武功都是為了殺人，武功怎麼可能跟善結合在一起？坂井蓮子說武功當然能跟善結合在一起，善和平靜祥和，才是增強功力的正確途徑。我們打了一天一夜，我的心一直是平靜的，雖然用了武功，卻沒想到殺戮，而你，卻一直在想着怎樣把我打敗，把我殺掉。井上百合想了片刻，說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但我不可能有什麼改變。坂井蓮子說我也沒想過你有什麼改變，雖然之前你說過，你如果敗了，會把百合幫解散，你自己會自殺，可是現在，你卻不用自殺，你只要把百合幫解散就可以了。之後我們可以一起回日本，以後的幾十年，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研究武功。

井上百合說不，我不會不守諾言，只是我有點不甘心。我想為大日本帝國建功立業，想為天皇陛下戰死沙場，可是我什麼事也沒做成，最終還是敗在了一個日本人手下。我要是帶着百合幫進入中原，肯定能做出驚天動地的業績。這樣死了，這雙眼根本沒辦法合起來。坂井蓮子說不不不，我們雖然都說過打敗了就自殺，但那是無心之言，根本沒必要放在心上。井上百合一聲長嘆，說你不用勸我了，我不可能帶着這樣的屈辱活下去。我現在實在是特別後悔，如果在黑虎堂那些人實力還很弱的時候，我把什麼趙安平齊小燕趙小寧沈馨兒馮楠孫英等等通通殺掉，後來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坂井老先生和他的弟子們就有可能順利地得到那種神秘力量，可是我一直想得過於複雜了，即想利用他們，又想通過他們打入什麼共產黨國民黨高層，結果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坂井蓮子也是一聲嘆息，說是啊，人世間很多事其實簡單得很，大多數人卻都想得特別複雜。我倒覺得趙安平他們真正得到了神秘力量。井上百合說為什麼這樣說？坂井蓮子說所謂的神秘力量，其實就是善的力量，就是平靜祥和的力量，他們從滿洲走到中原，從中原走到西藏，每一步都有那樣的力量跟他們緊緊相伴，特別是在五台山和西藏，他們得到了佛家和道家的力量。我父親一直苦苦追尋神秘力量，可是他老人家一直到死都沒想明白神秘力量的真諦。

井上百合說坂井姐姐，我最後求你一件事。坂井蓮子說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肯定答應你。井上百合說我這個幫主一死，那些人很快就會風流雲散，百合幫也就徹底不存在了，這也算我兌現了對你的一個承諾。我們在這裏一對一對決戰，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也就不會有人知道我是因你而死，所以以後也不會有人找你的麻煩。我死後，你就在這裏把我火化，把我的骨灰帶回日本。坂井蓮子說不不不，你真的不用自殺。井上百合搖了搖頭，說難道你不答應我嗎？坂井蓮子知道不論怎麼勸都無濟於事，慢慢點了兩下頭。

井上百合又是一陣大笑，然後把一把短刀插進自己腹部，忍了痛苦看着坂井蓮子。井上百合說坂井姐姐，我，我知道，一切都沒有希望了。說完身體扭動幾下，便無聲無息了。坂井蓮子把井上百合的屍體擺正，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之後說我知道，你說沒有希望，不是指你個人，而是指百合幫，或者說是這場戰爭。我知道，到死之時，你也把一切都看明白了。

坂井蓮子找來一些柴草枯枝堆在一起，把井上百合的屍體放在上面，然後點火焚燒。燒完，坂井蓮子脫下和服鋪在地上，把井上百合的骨灰收集到一起包好，然後迴轉奉天城。再之後不久，坂井蓮子回到日本，把井上百合的骨灰轉交井上家族。

——聽完坂井蓮子的敘述，眾人好幾分鐘沒說話。

之後坂井蓮子打破沉寂，說記得我離開延安時跟你們說過，那之後不會再跟中國人作對了，但同時我也有一個想法，就是不會跟日本作對，而是要退出那場戰爭。我對付井上百合，實在是不得已，我根本沒有殺她之心，只是想對她進行勸說。另外，之所以對付她，我還有一些私心。小寧說什麼私心？坂井蓮子說我是想維護我們坂井家族的地位。如果井上百合帶着百合幫做出成績，受到重視，我們坂井家族就會一蹶不振，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另外，我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如果井上百合成功，日本武術界就會沿着罪惡之路繼續走下去，那麼等待日本武術愛好者的，也就只有毀滅和恥辱了。我不想那樣，我想把日本武術界引向維護善良和和平的正軌。井上百合敗給我之後會選擇自殺，這樣的結果我根本沒想到。齊小燕說這件事一直是姑姑心中的一個結。坂井蓮子說是的。

小寧說姑姑，兩位姐姐，不說這些了，我們說點輕鬆的。孫英說什麼輕鬆的？小寧說說說你們有沒有嫁人。坂井蓮子說趙小寧，記得當年從西藏去延安，一路上大家總是拿你跟齊小燕嫁人的事開玩笑，想不到這麼些年過去了，你對這樣的事還是這麼關心。小寧說這件事也重要得很，當然得關心，姑姑快說。坂井蓮子說我的情況你們是知道的，我早就已經沒有資格嫁人了，當然也就不可能嫁人。柔柔和晴子都已經嫁人好幾年了。小寧說太好了，她們都嫁了什麼樣的人？坂井蓮子說柔柔的父親在東京國立大學教過書，有一個學生很早以前就跟柔柔認識，早就在心中暗戀着柔柔了，我回到日本后他去看我，我把柔柔的情況跟他說了，他便一直等着柔柔。柔柔回到日本后不久他就找到柔柔，向柔柔求婚，柔柔見他心意誠懇，就答應了。小寧說柔姐姐，姐夫現在做什麼？坂井柔說在東京國立大學教書。小寧說太好了。坂井蓮子說晴子小姐的婚事是天皇陛下親自安排的，她的丈夫現在是我們日本國皇家所屬的歷史研究院的院長。小寧說兩位姐夫是不是都不會武功？坂井蓮子說是的，都不會武功。小寧說那可糟糕了，兩口子吵架打起來，她們用一根小手指頭，就能把兩個姐夫打敗。眾人聽小寧如此說，都笑起來。

笑過之後，齊小燕說柔姐姐，孫英，你們都有小孩了嗎？坂井柔說我們都有兩個孩子，都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齊小燕說太好了。坂井柔說你們怎麼樣？齊小燕說我哥跟我嫂子厲害得很，已經有三個孩子，我和小寧也都有兩個孩子了。坂井柔說太好了。

孫英拉了馮楠的手，說姐姐，你是不是還沒有嫁人？馮楠說是的，我早就說過，我要一個人過一輩子。孫英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眼裏流下了眼淚。馮楠說你別難過，這沒什麼，以後我們中日兩國關係好了，我會去日本找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孫英說好吧，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希望我們兩個國家儘快好起來，你能隨時去日本，我能隨時來中國。

張傑說沈叔叔，馮叔叔，嬸子，蓮子姑姑，各位兄弟姐妹，我說兩句。黑虎堂雖然不存在了，但我們當年並肩戰鬥的大部分兄弟姐妹還在，這是非常幸運的，是值得我們珍惜的。我們當年浴血奮戰是為了和平，現在和平真正到來了，我們大多數人都卸甲歸田了，可是我們的信念和責任卻不能丟，就是要維護和平。我希望從現在起，各位不要總是待在房申溝，而是要行動起來，做一些有意義的事。非常重要的一點，是要把你們的功夫傳下去。另外各位也要把心胸再放寬一些，把過去的痛苦看輕，放下，鼓足勇氣去迎接新的生活。特別是馮楠和邵青，要敢於組織家庭，讓我們的信念後繼有人。我在這裏表個態，我會調動我個人的力量，同時利用組織的力量，幫你們尋找合適人選。邵青說張傑，你給馮楠找一個吧，我就不必了，我都四十好幾了，早就沒有成家的念頭了。

齊小燕說張大哥，邵青姐，我有一個提議。眾人都看着齊小燕。齊小燕說我覺得張大哥和邵青姐可以在一起組織一個家庭。眾人先是一愣，接着都鼓起掌來。張傑和邵青都很尷尬，相互看了一眼后又急忙避開。小寧說好，小燕姐這個提議非常好。我們都是英雄兒女，做事乾淨痛快，不需要考慮無足輕重的各種因素，你們兩位也不用不好意思，這件事就定下來了。邵青姐，你先表個態。邵青想了想，說張傑，你是怎麼想的？張傑說我以前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我一時間有點兒想不明白。你呢？邵青說我也從來沒往那個方向想過，可是我們畢竟共同戰鬥過那麼多年，我覺得我們在一起是能相互理解的，我對你是熟悉的，能好好照顧你。張傑說那好，在幾位前輩和各位兄弟姐妹面前，我也就不繞彎子，我同意，以後我們在一起，你照顧我，我照顧你，享受美好生活。眾人一片歡呼。

歡呼結束，齊小燕說張大哥，現在我們這些人只剩下馮楠了，你可得說話算數，儘快給她找一個。張傑說放心，包在我身上。眾人又是一聲歡呼，然後一起舉起酒杯碰在一起，乾杯。

喝完放下杯，張傑說各位，我們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齊小燕說張大哥，你指的是不是當年我們藏在大山裏的那些珍寶？張傑說是的，現在是把它們獻給國家的時候了。安平說柔姐姐，看來我們得去一趟長白山。坂井柔說好吧，我們去長白山故地重遊。

坂井蓮子說各位，我和柔柔還有晴子小姐來中國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看你們各位，另一個是請你們各位去日本，跟日本武術界進行武術和文化交流。小寧說很好啊，可是，現在我們去不了日本。坂井蓮子說現在去難度確實很大，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因為中國和日本民間交流還是暢通的，而且我們還能跟上層溝通。我還覺得中日兩國關係很快就會改善，會建立外交關係，那時你們就更隨時都能去了。現在你們得給我一個承諾，等哪天有機會了，我向你們發出邀請，你們不能拒絕。小寧說姑姑放心，我們肯定不拒絕。張傑說這實在是一件好事，你們已經把中國武術和日本武術很好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全新的武術文化理念，接下來要把這種理念傳下去，為中國和日本武術界造福。我也會儘快想辦法，把阻力消除。

坂井柔說還有一件事，這幾年我和姑姑，還有晴子小姐一直在追尋當年由百合幫掠奪到日本的中國珍寶，已經找到一些，你們去了，我們會把那些東西交給你們。張傑說你們這樣做實在是特別難得，我們代表中國人民感謝你們。

兩天後，張傑邵青與小寧齊小燕孫雲海李松濤先到瀋陽，之後孫雲海李松濤安排一些人隨他們來到遼陽以南山中，從山洞裏取出數百件珍寶，盡數獻給了人民政府。安平馨兒和坂井柔馮楠孫英以及坂井蓮子則一起來到長白山大峽谷，找到當年安平和坂井柔埋藏在那裏的二百多顆寶珠，之後也獻給國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