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黑暗降臨 第13章、踏破迷宮見天日
安平雖然從來沒練過槍，但他有練扔石頭的基礎，對槍的把握就比一般人快得多強得多。儘管這一槍打得很彆扭，子彈還是打在那人身上了。那人一聲慘叫，顯然受了極重的傷。正像安平預料的那樣，遠處響了好幾槍，子彈大都打在安平前面的石柱上。安平這時已經不怕暴露位置，大聲說你受傷了，如果死不了能回去，趕快回去吧，再不走，我會殺了你。那人顯然也會一些漢語，卻會得很有限，很生硬地說你的，大大的卑鄙，用槍打我。安平說是你們的人先用的槍，這你可怪不得我。那人說你出來，我的，殺了你。安平說得了吧，你不受傷，也殺不了我，現在受傷了，就更不是我的對手了，不想死在這裏喂王八，就趕緊回去。
很快，安平聽到那個人開始慢慢往回走了。三四分鐘后，很重很滯澀的腳步聲才終於消失，應該是那個人回到了同夥那裏。安平覺得自己這邊安全了，把注意力轉到趙柔柔那邊。事實上那邊兩個人一直是靜靜地對峙着的，雙方都不敢貿然發起攻擊，都想以靜制動。安平知道趙柔柔的位置，很快感覺出那個人離趙柔柔大約三四米。正當安平想如何向那個人進行攻擊時，卻聽趙柔柔跟那人說起了日本話。
安平能聽出趙柔柔語氣非常平和，甚至還帶着親切，似乎在對那個人進行勸說。很快，那人不再與趙柔柔為敵，慢慢向渡邊申一那邊走去。
安平非常納悶，心想這是怎麼回事？那麼兇惡的日本人，柔姐姐幾句話，就硬是給勸回去了。柔姐姐跟他說了什麼？他為什麼要聽柔姐姐的話？難道柔姐姐真是日本人？安平的心一陣狂跳，同時出了一身冷汗。不會，柔姐姐不可能是日本人，那麼好的一個姐姐，怎麼可能是日本人？可是既然她不是日本人，那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
正當安平胡思亂想時，聽到渡邊申一又大聲說話了。渡邊申一說的仍然是日語，是在跟趙柔柔交談。很快說完，趙柔柔轉而小聲告訴安平，說對方又有人過來了，讓安平一定要認真對付。
安平不再想各種亂七八糟，很快恢復了對敵狀態。可是片刻之後，安平卻覺得心亂了，靈敏的感覺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又過片刻，安平已經到了不由自主的狀態，竟然從藏身的石柱後面轉出，邁開步子往前走去。一個人到了安平對面，黑暗中舉起長長的戰刀，朝安平當胸斜掃。就在安平眼看要被那人斬成兩段之際，趙柔柔衝到安平身後，把安平拉到了一邊。饒是如此，安平前胸還是被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安平覺得胸前一痛，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
事實上安平受傷不重，雖然劇痛難忍，又受了驚嚇，意識卻還是有一些的。安平朦朦朧朧地感覺到趙柔柔跟那個人戰在了一起，黑暗中刀劍相擊之聲錚錚作響，接着砰的一聲，顯然是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打中了。安平用力提起精神，叫了一聲姐姐，很快有人來到近前拉了他的手，叫了一聲安平。安平知道那是趙柔柔，一顆心放下，神智又恢復一些。
趙柔柔讓安平坐到地上，問他傷得重不重。安平說不重，肯定是死不了的。趙柔柔從包里扯出一條布帶，幫安平把受傷的地方纏起來。趙柔柔說真是對不起。安平說姐姐，你又一次救了我，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趙柔柔說又讓你受了傷，當然對不起你了。安平說不不不，不是你讓我受了傷，是日本人讓我受了傷。趙柔柔說他們肯定還會有人過來，我們別說話了。安平說好的。
這時安平已經完全恢復正常，感覺能力又回來了。可是很快，安平又覺得心煩意亂了，又想站起來往前走。好在趙柔柔一直是拉着他的手的，把他按住了。趙柔柔說安平，沉住氣，現在日本的忍者要控制你的精神，你必須平心靜氣，要消除一切雜念。安平說原來是他們想控制我的精神，怪不得我覺得心裏特別亂。趙柔柔說你把眼睛閉上，放鬆，不要用你的感覺，他們就控制不了你了。
安平按趙柔柔說的做，可是如此一來，就沒有辦法在黑暗中確定敵人的位置了。安平心想總是這樣，自己也就成了沒有什麼用的廢人，姐姐一個人對付不了，最終兩個人還是得被人家殺掉。安平覺得自己的命既然是姐姐救的，就應該用這條命保護姐姐的安全。安平暗中把兩把槍都拿出來，也不瞄準，突然間閃到趙柔柔身前把她擋住，朝渡邊申一等人所在方向連續射擊。安平雖然沒練過槍，但他手上力量足，手指動得快，還是在很短的時間裏打光了槍里的十幾發子彈。就在安平堪堪打完之際，趙柔柔從後面攬了安平的腰，帶着他飛快地轉到一根石柱之後並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對面響起一片槍聲，好多子彈打在安平和趙柔柔身邊。
事實上安平那十幾槍沒白放，而是打中了一個人。那個人是跟被趙柔柔剛才一腳踢中的那個人一起過來的，練有攝人心魂之術，只是所練還不是很精，功力還不是很深。他之所以落在同夥之後，是想攝住安平和趙柔柔的心神讓他們自亂陣腳，再由另一個人把安平和趙柔柔殺掉或生擒。可是趙柔柔對這樣的招數了如指掌，便沒受他的控制。安平雖然被控制了，卻在關鍵時刻得趙柔柔之助逃過了一劫。之後他萬萬沒想到，安平會在這樣的時刻開槍，而且一開就是十好幾槍。他會攝人心神之術，身法卻比同伴差得多，不及躲閃隱蔽，便當胸中了一槍。
一個人大聲說小王八蛋，你叫什麼名字？安平不說話。那人又說你這小王八蛋，是不是連名字都不敢報上來？趙柔柔小聲說這傢伙是齊威，他問你叫什麼名字。安平說我現在不能回答他。趙柔柔說為什麼？你可以告訴他你叫趙安平，反正他也不知道趙安平是誰。安平說我要是回答他，我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小王八蛋了嗎？趙柔柔噗哧一聲笑了，說你這傢伙，還挺有心眼兒。
齊威又問好幾遍小王八蛋叫什麼名字，安平一直沒應聲，趙柔柔則在一邊暗暗發笑。過了片刻，安平說老王八蛋，你叫什麼名字？齊威說我叫齊威。安平說原來老王八蛋叫齊威。齊威勃然大怒，說你敢罵你爺爺是老王八蛋。安平說我剛才問老王八蛋叫什麼名字，你已經答應了。你自己已經承認自己是老王八蛋，怎麼是我罵你老王八蛋呢？齊威說少他媽廢話，說，你叫什麼名字？安平說你為什麼要知道我的名字？齊威說我要過去殺了你，我從來不殺不知道名字的人。安平說你是不是要跟王進一起過來？齊威愣了一下，說你怎麼知道我兄弟叫王進？你到底是什麼人？安平說昨天我在一個小村子裏見到一條狗，是那條狗告訴我的，說有兩個中國人一個叫齊威，一個叫王進，跟日本人合作了，殺了很多中國人。齊威說好小子，你是不是在罵我跟狗是同類？安平說是的。齊威愣了一下，片刻后說你等着，我和王進現在就過去，一定把你們兩個狗男女殺掉。
安平說姐姐，啥叫狗男女？趙柔柔哼一聲，沒說什麼。安平說我覺得這句話特別難聽。趙柔柔說這些土匪罵人的花樣太多，不用理他。他們很可能真會過來，而且會用槍，我們要小心了。
很快，齊威和王進果然過來了。兩個人慢慢往前走，每走幾步就朝安平和趙柔柔這邊打一兩槍。兩個人大概是覺得這樣能讓安平和趙柔柔不敢動彈，卻沒想到這樣正好把他們的位置暴露得清清楚楚。待他們離安平和趙柔柔只剩下六七米時，趙柔柔突然從石柱后閃出，向兩個人發出十幾根飛針。飛針飛動時無聲無息，黑暗中看不到，距離又極近，兩個人連躲避的動作都沒做，十幾根飛針倒是有一多半中在了兩個人身上。飛針雖然小，入肉卻極痛，兩個人禁不住叫出了聲，而且亂了陣腳。安平急中生智，從腰間拔出兩把短刀，用扔石頭的方式，朝兩個人投了過去。
兩把短刀都中在兩個人身上了，擊中齊威的中在肩頭，擊中王進的中在前胸。雖然安平傷后力氣有所減弱，齊威和王進又穿了較厚的衣服，但短刀沉重，入肉還是有兩三寸。二人見已經不可能討到什麼便宜，只得快速後退，很快回到了渡邊申一等人那邊。
這時那些人傷亡慘重，已經沒有太多的進攻力量，渡邊申一和小林光一深有忌憚，也就心灰意冷了。渡邊申一和小林光一商量一番，決定撤退。齊威和王進雖然不甘心，但傷得很狼狽，已經在日本朋友面前大大地丟了面子，也就只得同意。不過齊威覺得應該按江湖上的規矩交待幾句話，大聲說小兄弟，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安平說你管我叫小兄弟，還算說得像句人話，我就告訴你，我叫趙安平。齊威說你是什麼人？安平說我就是一個打獵的。齊威說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趙柔柔說我的名字不能跟你說，你別再問了。齊威說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都殺掉。趙柔柔說做夢，再碰到，我們會把你們殺掉。齊威說那就等着瞧。
渡邊申一又說了幾句日本話，說完帶着幾個人朝洞口那邊走去。安平和趙柔柔待在那裏，好半天不動，也不說話。十多分鐘后，兩個人聽到那邊傳來一陣轟轟的悶響，安平嚇了一跳，問是怎麼回事。趙柔柔說這些人真是壞得很，肯定是扔石頭把那個出口堵上了。安平很着急，說那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趙柔柔說是的，從那邊肯定出不去了。安平說你的意思，從別的方向能出去？趙柔柔說也許吧，我們休息一會兒，之後可以四處找一找，看有沒有別的出口。要是沒有，我們就只能永遠待在這裏了。
第13章、踏破迷宮見天日
黑暗中，趙柔柔又為安平檢查了傷口，之後兩個人靠在一起，坐在冰一般的石地上休息。安平說姐姐，我餓得很。趙柔柔說我知道你餓得很，可是這裏肯定沒有東西可以吃。安平說是啊，肯定沒有。我們會餓死在這裏嗎？趙柔柔說不會，我們不會餓死在這裏。
休息片刻，趙柔柔讓安平待在原地，自己去原來渡邊申一等人那邊尋了一番。讓趙柔柔高興的是，竟然得到幾個火把。趙柔柔帶着洋火，點了一個，快速回到安平身邊。安平也很高興，說太好了，我們有亮了，再也不用摸黑了。
兩個人恢復了一些精神，決定繼續前行。溶洞大得很，走出去好幾百米仍然沒到盡頭，而且越來越寬敞了。藉著火把的光，兩個人發現裏面景色非常漂亮，石頭形狀各異，有的像各種各樣的動物，有的像各種各樣的飛鳥，有的像樹，有的像花花草草，反正能想到什麼，就有石頭像什麼。當然了，最多的還是石筍石柱。只不過那時安平不知道那叫石筍石柱。還有的長長地從洞頂垂下來，當然就是石鐘乳了。
又走出去百十米，前面一片亮光，卻是一個水潭，亮光是潭中之水反射火把之光。兩個人在水潭邊坐下，為了節省火把，把火熄滅了。靜靜地坐了片刻，兩個人同時聽到一個聲音，都立刻警覺起來。再聽，那聲音卻沒有了。又過片刻，又是一聲，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當聽到四五聲時，兩個人都明白了，是水潭裏有東西，偶爾會從水裏躍出，攪動了本來平靜的水。不用說什麼，趙柔柔把火把點起來，拿到潭邊把潭水照亮，認真往裏面看。很快，二人便看到裏面有好幾條魚，白色，幾乎是透明的。那魚對火光不感興趣，或者說，根本沒注意到有火光，仍然游得自由自在。
安平和趙柔柔都很高興，立刻便想抓魚吃。可是想了半天，卻沒想出怎樣才能把那些魚抓出來。最後，安平決定用他一直沒扔掉的長劍。安平卧在潭邊，手裏拿了劍，屏了呼吸，盯着潭水中的魚，待魚游到近處時，突然一劍向魚扎去。第一次落空了，第二次卻扎中一條魚，把那條魚提到了岸上。那魚有三四寸長，銀白色，舉到火光前一照，果然是透明的。安平很高興，把魚遞給趙柔柔，說姐姐，吃魚。
趙柔柔搖了搖頭，說這裏沒有火，怎麼吃？安平想了想，說只能吃生的了。趙柔柔說不行吧？生魚怎麼吃？安平說那怎麼辦？趙柔柔說也許……很多魚都是能生吃的，這種魚應該，應該也可以。安平說我覺得可以，你先吃吧。趙柔柔把魚拿在手中，試探着咬了一小口。事實上那魚味道極是鮮美，腥氣極淡，有一種又香又甜的感覺。趙柔柔又咬兩口，覺得特別好吃，很快，半條魚就進到肚子裏了。趙柔柔把剩下的半條給安平，說你也吃點兒吧，很好吃的。安平說你先吃，我再抓。趙柔柔說好的。
事實上這是長白山一帶特別有名的一種魚，叫銀鯽，後世已經基本上看不到了。這種魚很特別，大部分時間是生活在黑暗的地下河裏，只有產卵時是在處面的山溪。魚卵孵化后不久，就會游入地下河。
抓了好幾條魚吃了個飽，兩個人都是精神倍增。暫時不往前走了，兩個人就坐在那裏說話。安平說姐姐，你跟渡邊申一用日本話都說了什麼？趙柔柔說我說他們不應該殺那三十多個村民，他說……他說……安平說他說什麼？趙柔柔說他說得特別難聽，還是不說了。安平說姐姐說吧，我想聽。趙柔柔嘆了口氣，說他說中國人都特別愚蠢，跟……豬啦狗啦的沒啥區別……安平說放他媽的日本狗屁，他們日本人才跟豬狗沒啥區別。趙柔柔說他確實不應該那樣說。安平說姐姐，他們日本人是不是特別看不起中國人？趙柔柔說應該是吧。日本人這些年打敗了中國，打敗了俄國，覺得自己非常了不起，就什麼人都不看在眼裏了。
安平說我聽一個老爺爺說過，中國跟日本打過仗，打敗了，就得讓日本人來中國。我們中國為什麼打不過日本？趙柔柔說原因可就複雜了，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中國的政府太軟弱。安平說中國政府怎麼軟弱？趙柔柔說比方說二十多年前，中國叫清朝，清朝的皇帝和掌權的皇太后思想特別保守，根本不知道怎樣才能使國家強大起來，差不多所有當官的都是貪官，都不把老百姓放在眼裏。安平說什麼叫貪官。趙柔柔說跟你說話真費勁，連啥叫貪官都不知道。就是……怎麼說呢，就是總想着自己撈錢，不顧國家是不是能發展，不顧老百姓能不能過上好日子，而且仗着自己有勢力隨便欺負人的官。安平說這我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們中國的官都是那樣的官？趙柔柔說是的。安平說日本不那樣？趙柔柔說日本當然不那樣，日本在幾十年前開始變法，走工業發展道路……對了，這些你理解不了，暫時不跟你說了。安平說你跟我好好說，我不就能理解了。趙柔柔說我怎麼跟你好好說？有些事根本說不了啊。還是以後再說吧，等你長大了，讀一些書，就啥都明白了。安平說姐姐覺得我還沒長大？趙柔柔當然了，你年齡小，又沒讀過書，很多事跟你是說不明白的。
安平說姐姐讀過很多書嗎？趙柔柔說是的，讀過很多書。安平說姐姐真了不起。趙柔柔說有啥了不起的，我覺得我現在很多事根本看不明白。安平說哪些事？趙柔柔笑了笑，說連我都看不明白，你當然就更不明白了，跟你說有啥用？
安平心想原來姐姐還是一個很有文化的人，自己跟姐姐比，好多方面都差得太遠了，這樣一想就有點自慚形穢。可是很快，安平就高興起來了，他想到了一件事。安平說姐姐，你日本話說得好，教我說日本話吧。趙柔柔說好啊，反正沒什麼事，我就教你。只是不知道你記性怎麼樣。安平說我記性特別好，小時候我爹爹教我識字，只教一遍，我就能記住。趙柔柔說那就試試看。
趙柔柔開始教安平學日本話，沒有任何教材，只能先說一句日本話，再翻譯成中國話，讓安平牢牢記住。很快，趙柔柔發現安平記性果然特別好，很多話只說一兩遍，安平就記住了。
兩個人在水潭邊休息好幾個小時，還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之後繼續前行。溶洞迷宮一般，各處稍有不同，卻又大體上一樣，兩個人越走，越覺得裏面大得無邊無際，心情也就越來越沉重。的確，裏面有很多水潭，水裏大都有魚，一時半會兒肯定是餓不死的，可是找不到出口，最終卻還是得死在這裏。再說，總不見天日，也就跟那些魚沒啥區別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休息了幾次，吃了幾次魚，雖然不到萬不得已時不用，火把還是剩下最後一根了。不敢再點，就只得在黑暗中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