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黑暗降臨 第11章、莽林漫漫志不移

第11章、莽林漫漫志不移

安平醒過來時，首先看到的是一團亮光。安平先不動，閉着眼睛細細地想，很快想出自己受了傷，之後就昏過去了。那麼此時是在什麼地方呢？陰曹地府嗎？那時自己受傷了，柔姐姐一個人肯定對付不了那麼多日本人，柔姐姐肯定和自己一樣，也死了吧？可是很快，安平就知道自己不是在陰曹地府了，他感覺出肩頭很痛，腦袋後面也悶悶的很不清楚。安平還看出那團亮光是一支正在燃燒着的松明子。安平心想自己肯定是被日本人抓住了，心下緊張至極，猛地坐了起來。這時安平發現自己並沒被捆住，手和腳都是自由的。

正當安平無所適從時，一個人說你醒啦？安平轉了轉腦袋，看出是趙柔柔。安平很高興，說姐姐，你……沒死吧。趙柔柔說真能說傻話，當然沒死。安平再也不去想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局面，站起來，撲進趙柔柔懷裏，緊緊地抱了趙柔柔，輕聲哭了起來。趙柔柔在安平後背上輕輕拍兩下，說安平，這是怎麼啦？大小夥子，怎麼哭啦？安平含含糊糊地說我以為我死了，以為你也死了，看到你活着，我實在……實在太高興了。趙柔柔把安平推開，讓他在地上坐了，說放心吧，我們都沒死，都活得好好的呢。

安平定了心神，看出竟然是在老熊嶺山寨那些房子前的小廣場上。安平很是納悶，說姐姐，我們怎麼會在這裏？趙柔柔說我們怎麼不能在這裏？安平說那……那些日本人呢？齊威和王進呢？趙柔柔說當然是被我打跑了。安平說被你打跑了？你一個人把他們全都打跑了？趙柔柔說是啊，我是不是很厲害？安平說不可能吧？你一個人，不可能把他們全都打跑。

趙柔柔說是啊，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打跑那麼多人？我見你受傷了，就背着你往樹林裏跑，跑了一會兒，他們找不到了，我就幫你包紮了傷口，繼續在林子裏躲着，後來看到他們走了，我就背着你來到這裏了。安平隱隱覺得趙柔柔的話不可信，卻又想不出什麼地方不可信，繼而很快就信了，說姐姐，你真了不起。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趙柔柔說是啊，我又救了你一次，以後你可得啥都聽我的。安平說當然，我一切都聽你的。可是，我覺得，我們在這裏是不安全的，日本人和齊威王進說不定還會回來。趙柔柔說等天亮了，我們就離開這裏。安平說為什麼不現在走？趙柔柔說你身上有傷，現在走特別危險，還是待在這裏吧。

兩個人就待在山寨。又說了一會兒話，趙柔柔和安平進入一座小房子，在火炕上躺下休息。安平肩上隱隱作痛，之前又昏迷一段時間，一時睡不着，便跟趙柔柔說話。安平說那些日本人和齊威王進真是笨得很，他們要是回到這裏，能輕輕鬆鬆地把我們倆抓住，可是他們竟然不回來了。趙柔柔說你這傢伙，盼着他們回來？安平說我當然不盼着他們回來，只是覺得……覺得這有點不正常。趙柔柔說沒什麼不正常，他們肯定是認為我們藏在樹林裏了，就不回來了。安平說姐姐這樣說也有道理。

又說幾句話，趙柔柔不再出聲了，很快呼吸就變得特別平穩，很顯然睡著了。安平也不再說話，腦袋卻在飛快地轉。安平心想自己真是差勁得很，也不過就是肩頭中了一槍，卻昏過去了，而且昏了好長時間。姐姐背着自己走了很遠，自己硬是不知道。安平覺得自己能遇到趙柔柔，真是特別幸運。柔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姐姐，不但有本事，心還特別好，對自己跟對親弟弟沒什麼兩樣。安平暗暗下定決心，要一輩子對柔姐姐好，要一輩子保護着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一旦柔姐姐遇到危險，自己就算死，也要保證柔姐姐安全。安平覺得自己的心思應該讓趙柔柔知道，便小聲叫了兩聲柔姐姐。趙柔柔醒了，說安平，快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安平說柔姐姐，我覺得，有幾句話，必須現在就跟你說。趙柔柔說那你說吧。安平把自己剛才的想法說了一遍。

趙柔柔坐起來，說安平，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安平說怎麼想太多了？趙柔柔說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安平說不不不，我應該對你好，你對我好，我對你不好，那我成什麼人了？趙柔柔說可是將來你說不定對我會不好。安平說不會，絕對不會。

趙柔柔說安平，其實我也是非常喜歡你的，你是一個特別好的弟弟，你心地善良，知情知義，又挺有本事的，而且還特別好玩兒……安平說什麼？我特別好玩兒？趙柔柔說是啊，跟你在一起，覺得特別有意思。安平說怎麼個有意思？趙柔柔說怎麼說呢？你有時像啥也不懂的小孩子，有時又倔強得很，有時啥機心也沒有，有時卻又什麼都能想明白。安平說姐姐凈瞎說，我可不像小孩子，我都十七歲了，早就是大人了。

趙柔柔說安平，我們說正經的吧。安平說什麼正經的？趙柔柔說現在世道亂得很，你練了武功，以後肯定會遇到一些事，你在遇到事的時候，一定要冷靜，不能莽撞行事。不論遇到什麼人，都不能輕信。安平說我爹爹臨死時也告訴過我，說讓我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趙柔柔說這非常重要，很多人都是很有機心的，輕易相信就會上當，你自己就危險了。還有，我覺得你雖然練了武，卻不夠心狠手辣，一旦遇到事，為別人想得太多。安平說教我練武的師傅也告訴我必須心狠手辣，與人對敵要下得去狠手，我其實就是那樣做的，比如剛才，我就打中了一個日本人的腦袋，估計他傷得很重。趙柔柔說可是你為了讓那些逃走的土匪不被日本人趕上，不顧自己正處在危險中，扔出了那塊石頭。你跟那些土匪沒什麼交情，幫他們逃走已經仁至義盡了，用不着再暴露自己掩護他們。安平說我覺得姐姐說得不對，我們都是中國人，我不能眼瞅着他們被日本人殺掉。趙柔柔說看看，你的倔勁兒又上來了吧？你剛才還答應聽我的，現在怎麼不聽了？安平說好吧，我聽姐姐的，以後不再這樣了。

安平雖然嘴上答應了，心下卻還是不以為然，只不過他此時不想跟趙柔柔爭，現在跟她爭起來，就違背了自己剛才的諾言。趙柔柔對安平的心思是明了的，禁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安平不知不覺地睡著了，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趙柔柔已經不在屋裏，安平出門，看到趙柔柔坐在小廣場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正在獃獃地看着一棵樹出神。安平走到近前，叫了一聲姐姐，趙柔柔轉過來，說你醒了？安平說是，醒了。趙柔柔說肩膀還疼嗎？安平說不太疼了。趙柔柔說你身體好，傷得不重，子彈沒留在肉里，好得就快。

安平在趙柔柔旁邊坐下，說姐姐，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事？趙柔柔說沒有，沒想什麼事。安平說你剛才坐着不動，特別像是在想事。趙柔柔說你小小年紀，知道得還不少。是的，我是想了一些事。安平說姐姐想什麼呢？能不能跟我說說？趙柔柔說可以啊，我在想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安平說我還是覺得應該找到什麼河蚌啦，人蔘嶺啦。趙柔柔搖了搖頭，說到哪去找啊，就我們倆，想找到，比上天都難。安平說那姐姐的意思，就不找了？

趙柔柔說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也別確定是不是找那些東西，就是在這山裡走。能找到當然好，找不到，就走着玩兒。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麼事。我一個叔爺爺跟我講過一個道理，就是很多事你越是想做成，卻就是做不成，不想做成，得到好機會了，卻能輕輕鬆鬆地做成。我們在山裏走，說不定什麼時候真能碰上那些東西。安平說好啊，就按你說的，我們一起走着玩兒。

兩個人如此決定了，都特別高興，起身便想走。安平忽然想起一事，說姐姐，那鄭小二和孫義說他們的槍都放在一個倉庫里了，不知道那個倉庫在哪裏，那些槍還在不在。趙柔柔說我們可以找一找。兩個人於是去那些房子裏看。事實上整個山寨不像看上去那麼小，在兩排小房子後面，還有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有三十多米深，十幾米寬，一些地方是天然形成的，一些地方卻明顯是人工鑿出來的。大洞兩邊有好幾個小洞，都有門，有的鎖着，有的沒鎖。安平和趙柔柔挨個門看，上鎖的就用石頭砸開。很快就找到了武器庫，裏面有好幾十支步槍，四挺機關槍，好幾把手槍。手槍有德國造的鏡面匣子，有俗稱王八盒子的日本南部十四式，有勃郞寧1911，安平看到這麼多槍特別高興，同時又有些緊張。安平對槍一竅不通，便問趙柔柔那都是什麼槍。趙柔柔對槍是了解一些的，便給安平講，說機關槍都是捷克式，步槍有日本造的，有俄國造的。說到手槍時，趙柔柔說日本的南部十四式是很好的槍，射程遠，殺傷力強，準確度高，唯一的缺點就是後座力大，容易卡殼。安平說這步槍和機關槍我們就不拿了，拿幾把手槍吧？趙柔柔說你會用嗎？安平說不會用，可是我覺得要想學會，肯定不是什麼難事。趙柔柔想了想，說那你帶一把勃郞寧吧，這種槍還是不錯的。安平說姐姐不帶嗎？趙柔柔說我不帶，我不喜歡用槍。

安平選了兩把勃郞寧，一把揣在腰間，一把拿在手中認真看。看了片刻，卻不敢作任何動作。趙柔柔把槍接過去，告訴安平怎樣上彈夾，怎樣讓子彈上膛，怎樣瞄準，怎樣擊發。很快，安平就會用了。安平把手槍端起來，瞄向洞口外。趙柔柔說想不想打一槍試試？安平說行嗎？趙柔柔說當然行。安平說那我可真打了。趙柔柔說打吧。

安平屏住呼吸，打了一槍。槍聲極響，震得安平耳朵嗡嗡作響，子彈卻不知道飛到了何處。安平全身一顫，手槍沒拿住，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了。安平看了看趙柔柔，很不好意思，臉立刻變得緋紅。趙柔柔笑了笑，說看來你從來沒用過槍，第一次打槍出現這樣的情況很正常，時間長了就好了。安平說姐姐沒用過槍嗎？趙柔柔說學過，卻沒用過。安平說為什麼不用？趙柔柔說我不想殺人，就不用唄。對了安平，你現在有槍了，可是有一點卻必須記住。安平說什麼？趙柔柔說不能隨便亂殺人。安平說當然，我怎麼會隨便亂殺人呢。趙柔柔說就算日本人，也不能隨便亂殺。安平說日本人亂殺中國人，我為什麼不能殺日本人？再說啦，怎樣屬於亂殺？趙柔柔說你心裏對日本人的仇恨太深了，這其實是不對的，是有一些日本人做了不應該做的事，可是大多數日本人還是好的。安平說可是到現在，我還沒看到一個日本人是好的。趙柔柔說總之，你得答應以後不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都不能亂殺，否則，這兩把槍我就不讓你帶了。安平說好吧，我答應過聽姐姐的，就絕對不會說話不算數，以後不論什麼人，都不亂殺。其實……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人。趙柔柔說那就好。

把槍揀起來別到腰間，安平和趙柔柔又去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很快，安平找到好幾把刀。有鬼頭大砍刀，有匕首，有短劍等等。看了片刻，趙柔柔選了兩把短刀，建議安平帶上。安平說姐姐，這兩把刀有什麼好處嗎？趙柔柔說我覺得這兩把刀是這些刀中最好的，它們比別的刀都鋒利，又短，帶着也方便。安平說我想練你教我那套劍法，可不可以帶一把長一些的？趙柔柔說當然可以，反正也沒多沉。

趙柔柔又幫安平找了一些勃郞寧手槍的子彈，兩個人離開武器倉庫，去別的地方。再也沒尋到有價值的東西，出山洞到了外面。尋到一間小屋，發現那裏是做飯的地方，裏面仍然有糧食和一些肉，二人立刻覺得餓了，便生火弄東西吃。很快做好了，吃飽了，兩個人離開山寨。

從這時起，兩個人便漫無目的地在山間行走。正值夏末，林木繁茂，深山老林里到處生機無限，有時走上山巔，四下眺望，可見山嶺綿綿，如濤似海。有時走進密林，卻是連十幾米外的景色都朦朦朧朧。有時遇到河水，二人會坐在河邊，一邊看水泠泠流動，一邊說一些不關緊要的話。二人心情極好，一路行來興高采烈。沒走幾日，安平肩上的傷已經全好了。

這日兩個人正沿一條小河前行時，安平突然停了下來。趙柔柔說安平，為啥不走了？安平說姐姐，你有沒有聞到有一股腥氣。趙柔柔認真聞了聞，說沒錯，是有一股腥氣。安平說是有人打獵嗎？趙柔柔說不像，打死一兩個野獸，腥氣不會這麼濃。安平說難道……難道是有人殺了人？趙柔柔愣了一下，說不會吧？怎麼會是殺了人呢？安平指了指小河下游，說風是從那邊吹來的，我們過去看一看。趙柔柔點了點頭。

兩個人快步前行，走出數百米，前面河灣處山腳下，豁然出現一個小小的村莊。這時腥氣更濃，很明顯是從村莊裏飄過來的。二人都感覺到一些不祥，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很快到了村邊，安平立刻便想進村，卻被趙柔柔拉住了。趙柔柔把聲音壓低，說先別進去，看看情況再說。安平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一片樹林裏隱蔽好，認真看村裏的動靜。看了好幾分鐘，卻什麼情況也沒發現。村裡靜得很，連狗叫聲都沒有。彷彿那不是村莊，而是沒有任何生機的死亡之地。斷定村裡已經沒有人，兩個人慢慢進村。村子很小，只有十幾間小房子。房子排列沒有規則，村中也就沒有村街，只有一條小路，把房子連接在一起。安平和趙柔柔很快就發現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倒在一戶人家大門旁邊，看上去剛死沒有多久，脖子上有刀傷，血流了一大堆。很快，又發現好多屍體，有的是被殺死在屋裏，有的是倒在院子裏，跟最初看到的兩具屍體一樣，都是被刀砍脖子致死。很快看遍了全村，發現一共死了三十五口人，其中有十來個孩子。最小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一兩歲。

終於看完，安平的眼睛已經瞪得通紅，氣喘得像拉風箱一般。趙柔柔則臉色慘白。安平說姐姐，你看沒看出來？這些人都是日本人殺的。趙柔柔說你怎麼就能斷定是日本人殺的？安平說很明顯啊，這樣的刀傷，是日本人的長刀砍的。趙柔柔說也許……也許是吧。安平說姐姐，你還說日本人也是好人多，可是這樣看來，你說得不對。趙柔柔說我說得肯定是對的，只是……只是……是什麼樣的日本人？為什麼要殺這些人？安平說日本人都殺人不眨眼，都跟野獸差不多。趙柔柔說安平，別瞎說。安平說姐姐，這麼多人都被日本人殺了，你怎麼還替日本人說話？

趙柔柔說我不是替日本人說話，是覺得這件事很怪，日本人就算再狠，也不至於無緣無故地殺掉這麼多人，特別是這裏面有很多女人，很多孩子。我覺得這應該有特殊原因。安平說那你覺得有什麼特殊原因？趙柔柔說我也不知道。

安平說會不會是從老熊嶺出來的那些日本人乾的？趙柔柔說不會吧？他們為什麼做這樣的事？安平說我覺得就是他們，他們還是想找到什麼河蚌和人蔘嶺，怕這些人礙他們的事，就殺了他們。趙柔柔雖然不願意相信安平的判斷，卻覺得這樣的判斷是有道理的，就不再反駁，沉吟一下，說他們這樣做，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安平說姐姐，我們找到那些人，把他們都殺掉，為這些鄉親們報仇。趙柔柔搖了搖頭，說不行，他們人多，我們對付不了。安平說人多能怎樣？我們現在有槍了，可以跟他們拼。趙柔柔說安平，又來了，我不是說過嗎，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冷靜。安平說他們無緣無故地殺了這麼多人，你讓我怎麼冷靜？

趙柔柔拉了安平的手，說安平，不論如何，都不能跟人硬拼。面對事情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分析。你現在腦袋已經亂了，我們先離開這裏，好好想一想。安平心情平靜了一些，說好吧，我們好好想一想。

兩個人離開村子，走進山林，在山林中坐下。剛開始兩個人都不說話，坐了足有十多分鐘，趙柔柔說安平，不如我們離開這裏，去通化那邊吧。安平用力搖了兩下頭。趙柔柔說回到那邊，就遇不到這樣的事了。安平說我一定要找到那些日本人。趙柔柔說安平，你可是答應過我，一切都聽我的。安平說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趙柔柔說我們輕易是找不到那些人的，一旦找到了，我們就會有生命危險。我的意思是我們找個地方把功夫練好，把槍法練好，之後再想辦法對付他們。安平說我們把功夫練好把槍法練好，得用好長時間，那樣就會有更多的中國人死在他們手裏。

見無論如何說服不了安平，趙柔柔只得轉而決定順着安平。趙柔柔心想反正也沒別的事，就讓安平去找吧。找到的可能性是極小的，找一段時間找不到，安平也許就放棄了。就算找到了自己也可以想辦法讓那些日本人跟自己和安平不發生正面衝突。事實上趙柔柔也很想弄明白，那些日本人到底為什麼會殺掉那些無辜的村民。那些村民對那幾個日本人不會構成任何威脅，就算是為了找到那些東西，為了獨吞那些東西，這也是沒有一點兒道理的。事實上趙柔柔想過離開安平，可是卻沒有硬下心來。她覺得跟這個小弟弟在一起實在是快樂得很。這麼長時間跟他在一起，已經對他產生了一些感情。那種感情很複雜，有一種依戀，又有一種很強烈的責任意識。趙柔柔覺得安平實在是特別好，跟他在一起特別輕鬆，特別快樂。之前自己一個人四處走，總是感覺很孤獨，有時還會很害怕。特別是近處沒有人時，自己會無所適從，會心煩意亂。自從跟安平相遇，卻覺得什麼事都特別有意思了。自己不可能愛上安平，不僅僅是年齡上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們之間橫着一座無比巨大的山，那座山，是她和安平無論用什麼樣的力量都是無法鏟掉的。

趙柔柔說安平，這次我就同意你的決定了，不過我們可得說好，一旦找到那些人，在對付那些人時，你得聽我的。安平特別高興，立刻笑起來，說好啊，我一定聽你的。趙柔柔說安平，至於高興成那樣嗎？安平說當然高興啦，姐姐跟我一起去找，我心裏就有底了。趙柔柔說難道我要是不跟你去，你會離開我自己去？安平說姐姐，對不起，我剛才確實是那樣想的。可是一想到那樣會跟姐姐分開，我心裏特別難過。趙柔柔說你的意思是不捨得跟姐姐分開？安平說是的，我想一直這樣跟姐姐在一起。趙柔柔說可是，總有一天，我們說不定會成為敵人。安平說不可能，我們怎麼可能成為敵人？趙柔柔說有一天如果我們真成敵人了，我們面對面生死相搏了，你會怎麼辦？安平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趙柔柔說我是說假如，你說說你的心理話。安平想了想，說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我會讓姐姐殺了我。

趙柔柔愣了一下，說為什麼會讓我殺了你？安平說真有那一天了，肯定是我做了對不起姐姐的事，姐姐當然應該殺了我。趙柔柔說要是姐姐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呢？安平搖了搖頭，說不會，姐姐這麼好，怎麼會做對不起我的事？趙柔柔又愣了一下，接下來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兩個人想在深山老林中找到那些人留下的痕迹，可是山林實在太密，地形又極其複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結果。無奈之下，只得漫無目標地繼續在林中行走。三四天中也碰到過幾個人，都是采參的或打獵的，跟他們打聽有沒有看到十來個人，都說沒有看到。

走了幾日，但見山越來越高，林子越來越古老，氣溫也越來越低，似乎只數日之間，就到了初冬。兩個人衣服單薄，都覺得越來越冷了。安平說姐姐，真是怪了，天氣怎麼這麼快就冷起來了？趙柔柔說你可真夠笨的，這山越來越高了，自然就越來越冷了。安平說姐姐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趙柔柔說如果我沒猜錯，這裏應該是長白山。安平說長白山？是很大的山嗎？趙柔柔說當然，是特別大的山，其實我們一直都是在長白山裡行走，現在是越來越接近長白山的主峰了。安平說什麼叫主峰？趙柔柔說就是一片大山中最高的那座山。安平說原來是這樣。

趙柔柔說我聽說長白山的主峰很大，中間有一個天池，水特別深。安平說姐姐真了不起，什麼都知道。趙柔柔說我可不是什麼都知道，我小時候看過一本書，寫的是滿洲這邊的山川地理，那上面說長白山是中國有名的大山，天池的水是從天上銀河裏流下來的，水裏有龍，四周的山上住着很多神仙。安平說太好了，我們一定找到那個天池，看看神仙什麼樣。趙柔柔說你可真夠天真的，那隻不過是傳說，其實這世上哪有神仙？安平說我覺得這世上是有神仙的，對了，我們到了天池，說不定也能變成神仙。趙柔柔說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