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肆風波(上)
胡風酒肆,是一間不大不小酒肆,在西市也算是有些名氣。
胡風酒肆有三絕。烈酒、女人和驢肉。
酒是烈酒。一碗上頭,三碗打轉,五碗地上爬。
女人有味。酒肆里女人不少,有味者唯有一人。據說酒肆老闆姓李,可是無人見過。酒肆老闆娘姓來,身懷絕活。凡是在胡風酒肆喝酒的人,見到老闆娘,都會贊一聲:“夠味!”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胡風酒肆的驢肉在西市可是一絕。
癩痢頭趕了回來,隨行的還有王維的書童伴當王成。王成結算了藥費,孟浩然苦笑道:“我的行囊里還有些銀錢,何苦又要讓丁兄弟和小成子跑上一趟,也怪我,前邊疼得把這事給忘了。”
王維笑道:“在這長安城,你現在是客,這天下豈有讓客付錢的道理!”
張三感到赫然,隨後正色的道:“浩然先生的腿是因我而斷的,此事我自當負責。現在我身無分文,日後在下自當有所回報。”
孟浩然哈哈哈大笑:“日後的事日後再說,我的肚中酒蟲已經在造反了,得去痛飲一番才行。”
昨晚跟癩痢頭喝得天翻地覆,早晨在馬老三的食鋪啃了幾個饅頭,張三早已經是飢不可耐了。二話不說背起孟浩然就走,王維笑着搖搖頭,隨後也邁步跟上。
癩痢頭現在自然是以張三馬首是瞻了。
張三邁過坊門跨進西市,聞香而去,行至胡風酒肆門口,抬腳就進了酒肆。
張三腳步極快,都已經進了酒肆,身後的王維才行至門口,王成連忙攔住王維,道:“大郎,您何等身份,豈能踏進這等地方,待我去叫出浩然先生,咱們換個地方。”
王維拉住王成,笑道:“無妨,我現在是待罪之身,不見得就有多金貴。這酒肆看似不錯,這香味聞起來似乎有些門道,既來之則安之。”
王維邁步進了胡風酒肆。
癩痢頭朝王成擠眉弄眼,王成則狠狠的瞪了癩痢頭一眼,鼻孔朝天。兩個剛認識的人似乎發生過什麼不快,誰都看對方不順眼。
胡風酒肆分為上下兩層,一樓大堂十分寬敞,擺放了二三十張大小不一的桌子。此時已是未時三刻,午不午晚不晚的時候,還是有七八桌的客人在行着酒令,趁着酒意上頭行那酒瘋之事。
“尊客,您樓上請,貴伴已在樓上。”一名小二快步過來斜着站立,微微躬身伸直手臂指向樓梯。
王維輕輕點頭邁步上樓,這酒肆收拾得倒還乾淨,小二態度禮節都還不錯,窺一斑可見全貌,這酒肆有些門道。
二樓更加乾淨,整潔。齊胸高的屏風將二層隔成一個個的小間,每間裏擺放一套桌椅,舉目望去,大約有十來個單間。
東邊靠窗的一個單間露出張三的腦袋,只見張三舉着手伸着脖子喊道:“王大哥,這邊來。”
王成不滿的嘀咕道:“好小子,真會順杆子往上爬,連大哥都叫上了,大郎今個是怎麼了,竟交些不三不四的人。”
癩痢頭聽個真切,拉住王成怒道:“你說什麼?誰是不三不四的人?”
“放手…”王成一甩手臂,奈何癩痢頭手勁不小,手腕被抓得隱隱作疼。王成大怒,揮手就朝癩痢頭打去。
癩痢頭沒想到王成會動手,遂不及防之下腦門挨了王成一拳,不由得怒從心起,提腳朝王成踢去。王成側身避過,反手又是一拳,二人拳來腳往的打了起來。
作為一個自小跟隨王維長大的書童,護衛主子安危是第一要務,王成的身手雖算不上太好,但對付兩三條尋常大漢還是可以的。
癩痢頭的祖上三代都是軍中大頭兵,其父更是當過府軍伙長上過戰場,自小對癩痢頭寄予厚望,對他的根骨打磨得頗為紮實,對此癩痢頭也是吃過不少苦頭的。
奈何父母過世得早,之後無人無人管教,癩痢頭就此淪為混混。對於混混,打架鬥毆實屬常事,更何況是雄心勃勃第三闖蕩長安城的癩痢頭。
二人一上手就打得棋逢對手,難分難解,屏風倒塌,桌椅斜歪。
“怎麼打上了?”放下孟浩然,招呼了王維,飢餓難耐等着酒肉的張三不由得愕然,好傢夥,自己人怎麼給打起來,這點張三是非常不喜的。在張三的認知以及從小長大的環境裏,除了切磋習武,自己人的拳頭那是一致對外的。
於是張三怒了,蹭蹭蹭的上前一腳一個將二人踹倒在地,還不解氣正要繼續教訓二人一番時,出了些變故。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胡風酒肆鬧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西北角的一個隔間,站起了七八人,其中一名穿了件灰色褂子,袒胸露腹的壯漢走了過來,鼓着滿臉橫肉,臉色十分不善。
打架鬥毆、酒後鬧事,對於一個酒肆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原先那名店小二原本站在樓梯口等着二人架打完再來收拾殘局,現在見已經平息又見壯漢過來,暗道不好連忙上前道:“劉爺,您喝您的酒,這不勞您大駕。”
壯漢卻一把推開小二,道:“你這小子是怎麼看店的?人家都打上門來了卻當個縮頭烏龜,忒的給老闆娘丟人。今日老闆娘不在,老子替你做主了!”
“劉爺~劉爺~”小二又上前攔住壯漢,一邊朝張三等人揮手示意離去,一邊道:“真不敢勞駕劉爺您,這事小人能解決。”
張三扶起癩痢頭和王成護於身後,雙手環抱斜眼看着。王維推出孟浩然,二人笑呵呵的都想看看這個深藏不漏的少年,將如何處理此事。
壯漢再一次的將小二推開,還要繼續阻攔的小二被壯漢身後的一名漢子攔住,漢子道:“你這小二好沒道理,劉爺今日興緻好,為你出頭。你不知感恩還再三阻攔,莫不是失心瘋了?”
身旁的瘦子突然邪笑道:“這小子莫不是整天對着老闆娘的胸脯,腦子秀逗了,好賴都分不清了?”
“哈哈哈~”瘦子的話引起一片鬨笑聲,不但壯漢這群人,連其他三四個單間的人都發出笑聲,更有接話者:“可不是,就老闆娘那屁股,誰整天對着不上火?”
“上火也沒事,瀉火就行了,怕就怕這小子泄不了火,給憋壞了吧!”
壯漢聽得興起,酒意上頭嘿嘿笑道:“等老子給老闆娘瀉火的時候,准許你小子在一旁看着,干過癮。”
小二聽到污言穢語,更是針對自己親近的人,不由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探頭朝樓梯下的同伴使了一個手勢,同伴會意,轉身下樓去了。小二又阻止了幾名店裏夥計上前,反而退在一旁,對張三一伙人投去同情和希翼的目光。
壯漢打量了三人一番,領頭的少年骨瘦如柴,披着一件寬大的衣裳,背着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劍,身後二人披頭散髮也是平常人打扮。再後面二人,一個青衫斷腿,一個衣着華貴卻毫無身份特徵,到這個地方吃酒的人,顯然也只是個尋常的小商人罷了,不足為慮,正好可以藉機發筆小財,又能討得了老闆娘的歡心,還能在小弟面前樹立威信,一舉多得。
不得不說,壯漢看似粗鄙,實則心細,酒後還能有如此心機,也是一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