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四十五章 定都之爭(三十四)

第二千三百四十五章 定都之爭(三十四)

“那陛下為何……?”

吳爭抬手阻止道,“朕可以容忍任何一個階層、任何一個行業壯大……但,朕絕不容忍它們尾大不掉,你猜得沒錯,地價、股價,不過是朕的障眼法,舊既得利益團體和這麼些年來因朕的政令形成的新既得利益群體,才是朕真正的目標……不是朕見不得臣民發家致富,事實上朕更希望看到臣民衣食無憂,但朕對官商勾結、亦或者士族抱團絕不容忍!”

徐孚遠嘴唇蠕動了幾下,黯然道:“臣終於明白了……陛下口口聲聲說放政於內閣,事實上,陛下卻想以皇權碾壓相權……陛下是想集所有權力於一身吧?”

吳爭沉默了好一會,才回答道:“若你非要這麼認為,亦無不可……朕明知前明就亡在既得利益者抱團之上,那就不會去重蹈覆轍!”

徐孚遠呵呵怪笑道:“那陛下恐怕能得逞一時,卻無法得逞一世……哪怕是明太祖皇帝,亦做不得這一點……食甘知味,人,只要有了比較,就不會再回去了……!”

“你說得對!”吳爭頜首道,“所以,漢明朝雖然繼承了前朝子民,但絕不繼承前朝既得利益者……否則,漢明與前明何異?”

徐孚遠苦笑道,“陛下這麼說,臣就明白了……陛下一直善待前朝宗室,可宗室之人卻不斷消亡……陛下一直聲稱對降敵臣民,只究首惡不追協眾,可在一次次地所謂謀反中,那些人不斷地死去……陛下稱治下軍工農商皆為國本,可事實上,真正的國本,並不存在,而是陛下隨心所欲……陛下一再講,軍政分離,可實際上,政局一旦敢脫離陛下控制,便會有人死去……!”

吳爭並不分辨,但也不承認。

徐孚遠繼續道:“……陛下想要的是一個散亂的朝廷,惟命是從的朝廷……陛下甚至想培植出只忠於陛下的讀書人,這或許才是陛下耗費巨資建成江南學院的真正原因吧……一個江南學院每年六千生員,一個松江軍校,每年五千尉官……如此十年,不,五載,整個天下,皆在陛下輕易掌控之中了吧?”

吳爭長嘆一聲,終於開口了,問道,“朕聽出來了,你此時說得,倒算是心中想的話……說完了吧?”

徐孚遠仰頭哈哈大笑,“說完了!”

“好!”吳爭揮了下長袖,平靜地道,“原本朕不想解釋,也沒有必要向你解釋……但聽你這一通牢騷,朕倒是想講講了……你想聽嗎?”

徐孚遠笑聲嘎然而止,他臉色凝重起來,好一會,他看着吳爭的眼睛,試探地問道,“臣……如果說不想聽……臣還有活下來的可能嗎?”

吳爭慢慢搖頭。

徐孚遠臉色頓時慘然,“橫豎是好……既然如此,那臣就聽聽吧,也能做個明白鬼!”

吳爭笑了,“螻蟻尚且惜命,徐閣老貪生……不丟人!”

“臣非貪生怕死……臣只是不想背着一個反臣的惡名去死!”徐孚遠悠悠道,“若在清人面前,臣誓死不降!”

吳爭點了點頭,道,“這話……朕信!”

“陛下請!”

吳爭伸手一指邊上錦凳,“徐閣老也坐吧。”

徐孚遠愣了一下,隨即換上一臉強擠出來的笑容,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徐閣老知道嗎……此事之後,朕會下詔廢除跪禮,無論是臣面君還是民見官,皆無須跪拜……朕還會在議事殿設置環形桌案,從此皆共坐奏對!”

徐孚遠驚愕地看着吳爭。

吳爭微微一笑,“徐閣老指責朕虧待前朝宗室,朕無法辯解……但前朝宗室被朕送上陳錢山海島的人,到現在為止,除與魯王朱以海等謀逆者,區區數十人之外,剩下三千多人,在島上衣食無憂……而朕的宮內,亦有前朝惠宗血脈存在,並被朕冊封為長公主!”

徐孚遠嘴唇動了動,沉默着。

“徐閣老又指責朕言而無信,以計殺了不少歸降者……這事朕還真的無從辯駁,可朕想問問徐閣老,你自清軍南下以後,號召江南義士舉旗反清時,可有打算饒過那些無恥之人……如果以德報怨,輕饒了那些無恥小人,那以何報德?”

徐孚遠神色毫無反應。

吳爭不以為然,繼續道:“朕創辦學院與軍校,為得是為國家培養干臣、猛將……如果按徐閣老所言,朕是想以兩院學子代朕統馭、控制天下,那朕何須勒令兩院,將忠於國家而非一家一姓定為校訓……如此,朕不是砸了自己的腳嗎?”

徐孚遠神色有着劇烈的變化,他想開口,卻被吳爭抬手制止。

“朕聽完了徐閣老想說的話,徐閣老也須聽完朕想說的話!”吳爭哂然道,“徐閣老還指責朕,說是軍政分離,可實際上朕在一手遮天……這話,朕不做辯解,但朕想問問徐閣老,從朕回到紹興府時起,但凡朕的決策可有錯過?”

徐孚遠不自覺地緊抿了下嘴,好一會,搖了搖頭。

吳爭笑了笑,“漢明朝始建,卻繼承了前明所有,這其中有無數既得利益者和心存異見者存在,甚至有無數明裡擁護暗裏破壞的宵小存在……這話,徐閣老不反對吧?”

徐孚遠點了點頭。

“朕如何放權給內閣?”吳爭輕嘆一聲,“譬如就象徐閣老……以大義之名,行謀逆之事……!”

徐孚遠急喝道:“臣絕無謀反之意,是那些無良之人誤我……!”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就算徐閣老初衷並非反叛,就算徐閣老本意是好的……可在朕看來,好心辦壞事者,遠比壞心辦壞事者,造成的危害更大!”

徐孚遠被吳爭的這番說詞驚愕了,從古至今,但凡是判罰,必會是查其因究其果,都會說善意有情可願,可到了吳爭這,卻變成了好心辦壞事者,遠比壞心辦壞事者,造成的危害更大,這讓徐孚遠目瞪口呆起來。

但徐孚遠絲毫不懷疑吳爭這些話,因為,到了這時候,皇帝已經沒有一絲必要,去哄他玩了。

徐孚遠仰頭長嘆一聲,“陛下要將這天下……變成何樣,帶至何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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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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