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番外：少年行
南半球的7月，正值冬季。A國的華人聚居地仍舊熱鬧非凡。易辰拿起一瓶罐裝Drpepper飲料喝了一口，他望向門外，行人都裹緊了衣服，有的人被風吹起了衣角，吹亂了頭髮。
看來今日是個大風天。
“嘿，辰。你果然在這裏。”門口出現的男子帶着寒風進了門，一雙漂亮的藍眼睛環顧着四周，用着英語的腔調隨口道，“今天客人挺多，恭喜恭喜。”
“盧卡斯。”易辰有些驚訝，他打了個招呼，“你是來找我的？”
這位便是易辰在A國結識的外國友人。而他現在正在一個網吧內，是一位名叫黃熙的國人開的網吧，因為一些原因，兩人結為好友。本來今天是休息日，易辰來這裏找朋友聊天，卻沒想到盧卡斯會忽然拜訪。
盧卡斯點點頭，轉而看向了易辰手中紅色包裝的飲料，笑出了聲。
“辰，我還以為你對這種飲料不會感興趣的。記得上次讓你嘗試的時候，你那個表情……”說著，他誇張地露出了一個痛苦而糾結的神色，在易辰看來猶如喝了過期半年的酸奶，他不禁開始回想自己那時的表情是否真的這麼難看。
“還好，喝了幾次，現在感覺還不錯。所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易辰說。
“我和你的同學聊天的時候，無意中獲得了一個勁爆消息。”盧卡斯神秘地豎起了食指，連黃熙也不由得湊過去想聽聽消息內容。
“你來我們這裏之前，竟然是電競職業選手！而且還獲得過總冠軍！”盧卡斯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嘆，“噢我的上帝，辰，這是真的嗎？”
黃熙“嗐”了一聲，顯然，他對盧卡斯所謂的“勁爆消息”十分失望：“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認識易辰？這個很多人都知道吧？”
“在我們國內。”黃熙又補充了一句。
“辰，你原來這麼出名？”盧卡斯伸出一個大拇指，“但是，你現在這個年齡，正是打職業比賽的黃金時刻，為什麼會退役過來留學？”
“……戰隊遭到打擊，再留在那裏，對我也沒有益處。”易辰沉默了一下，道。
“什麼打擊？”
“可別提了吧。”黃熙嘆了口氣，“他們破塵戰隊骨幹都走了，現在只剩下幾個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撐下去。”
“那怎麼不去別的戰隊？”盧卡斯問。
“……”易辰一時沒說話。
盧卡斯和黃熙交換了一下眼神，估計是理解到了。
“唉。”盧卡斯沉痛地拍了拍易辰的肩，“沒關係，至少曾經輝煌過嘛。以後和別人交流，還有職業選手這一層身份！”
易辰搖了搖頭。盧卡斯在這件事上，大概是無法與他共情的，因為誰也不能明白，破塵和破塵的好友們在他心裏代表着什麼。僅僅是輝煌與榮耀嗎？
“而且你打的遊戲，是幻界。”盧卡斯又來了勁，“在我們這兒也有這個賽事。我還算是資深玩家了。完全沒有想到在中國，幻界的電競賽事發展得不錯。”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易辰笑道。
“噢，真的？”盧卡斯倒是不在意這個，他狡黠一笑，“你玩的是什麼職業？辰，你沒有早點告訴我這件事，真的很遺憾。我剛才就在想，和職業選手一起打遊戲會是什麼樣子。我想看看中國職業選手的實力。”
“牧師。”易辰說。
“牧師……”盧卡斯興奮的眼神逐漸轉為困惑，“是需要團隊合作的職業啊。我還以為能和你對戰一把呢。”
“我可以和你打一把。”易辰說道。
他明白，之前盧卡斯的語氣，其實是很不信任中國電競行業的。他當然不能輸，唯獨他有資格在這裏接受挑戰。
盧卡斯反應過來：“哦哦，我知道，職業選手大多都會玩很多種職業，所以你也只是在比賽時用的牧師？”
“我用牧師和你打。”易辰說。
“辰，你確定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盧卡斯怔了一下，一臉的懷疑。
黃熙也勸道：“易辰，盧卡斯在幻界裏的職業，是神槍手啊。”
“神槍手？”易辰笑了，“那不是更好嗎？我相信，我比他還了解神槍手這個職業。”
“辰，說大話可不好啊。”盧卡斯有些不滿，“那就來吧。”
“我沒有卡。”易辰攤了攤手，“留在戰隊了。”
“我有一個牧師小號。”黃熙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張卡，遞給易辰，“用這個吧。”
走到了電腦前，易辰將卡插入了讀卡器，幻界開始自動登錄。他已經半年沒有再玩過幻界了，不僅僅是因為學習的事情忙這忙那。
黃熙開的網吧是有幻界這款遊戲的，易辰當然知道。曾經黃熙還邀請易辰帶他副本、幫他打造橙武，都被他一一拒絕。
他不太想碰幻界。
這個遊戲裏，實在有太多回憶。
登上遊戲，看到熟悉的牧師套裝與技能欄，易辰倍感親切。他迅速開了競技場房間，邀請盧卡斯加入。
對面的盧卡斯果然是一副神槍手裝備。
“80級？”打開技能加點欄，看到了陌生的技能，易辰微微詫異了一下。
“是啊。”黃熙點點頭，“幻界等級已經開放到80級了，而且還出現了一個新職業，叫影殺者。”
“怎麼了？”盧卡斯問。
“我玩的時候，只有70級。”易辰說。
“老天。辰，你這是多久沒玩了？雖然你退役了，但也不至於……”盧卡斯驚恐道，“算了，那就開修正吧，禁用70級以上技能。”
“當然要開，小號裝備很爛。”黃熙說。
“黃熙，我能重新加點嗎？”易辰問，“之後賠你一個洗點道具。”
“技能嗎？”黃熙並不意外，“嗯，聯盟第一牧師易辰大大確實也沒當眾發過牧師加點攻略，今天終於能學着加一下了？”
“單挑的話，牧師的技能加點並不重要。”易辰說，“況且，我的牧師加點，並不一定……不，應該說不適合絕大多數人。因為他們不會像破塵一樣配合。所以我才沒有發佈加點攻略，牧師這個職業，是要靠自己的理解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聯盟第一牧師……”盧卡斯重複了一下這個詞。他之前只以為易辰得過總冠軍，卻沒想到還有這個名號。而且，現在易辰所說出的話，讓他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覺。
“不僅是第一牧師，還是銀武打造第一人。”黃熙拍了拍盧卡斯的肩膀，有一種讓他自求多福的意思。
“不用給我這麼多名號。”易辰打開了屬性面板，重置了屬性加點，然後飛快點了一通。
這手速讓盧卡斯嘆服，他能看出來，易辰把牧師能加的攻擊點全部點滿了！
牧師終究是牧師，加滿攻擊也沒有神槍手的攻擊高，盧卡斯依舊是有十足信心的。
戰鬥開始。
神槍手首先出動，幾發子彈疊加一槍封敵打了過去。
易辰不慌不忙地發動五靈凈邪法陣，3秒內不受任何控制減益狀態，抵消了封印。並且，易辰絲毫不懼神槍手的子彈攻擊，中了幾發子彈后，可以用加血技能補回來，當做無事發生。
盧卡斯發現，神槍手也無法風箏牧師，因為牧師的攻擊距離比神槍手遠。從來沒有和牧師單挑過的盧卡斯還真有點迷茫了。
既然無法風箏，那就乾脆近身打，還能保證技能命中率。既然無法持續輸出消耗，那就打爆發攻擊，讓牧師加血加不回來！
盧卡斯開啟了神槍手“漫遊”增速狀態，向著易辰衝過來。
看着對面神槍手的身影，易辰眼前浮現出曾經他和楊嘉彧練習的場景。
“打牧師，神槍手也可以像刺客一樣衝過來，打一套爆炸輸出，怎麼應對？”
“楊隊，是不是所有職業在你眼裏都可以做刺客？”
“重點是這個嗎？我只能告訴你——是的。所以怎麼應對？”
“轉閣玲瓏鏡以自己為中心釋放。他進來就等着被封印。”
“來得及嗎？”
“來得及。”
“那槍崩地裂、多重射擊霸體擋下封印，可不好打了。”
“御風狀態百分百增速逃跑。”
“噗。”
“楊隊，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技能了……”
金色法陣被召喚而出，以牧師為中心，向外擴散開來。盧卡斯立刻使用多重射擊的霸體狀態抵擋，果然！
牧師57級技能“洛神圖”釋放，進入洛神狀態，治療必定暴擊且使用技能有概率直接刷新CD。
打出這個技能后，易辰開着“御風”狀態就和盧卡斯拉開了距離，並且“溪山行旅”也使用出來，整個競技場的背景變為了山水畫，每過1秒、定身0.5秒，這種軟控讓神槍手這種靠移速的職業很是難受！
而且，由於洛神圖的原因，御風和溪山行旅用完之後，立刻刷新。易辰只好還可以再來一波。他還不停地平A——也是，牧師只能用平A和幾個稀少的輸出技能打傷害了。
“連用三個技能？這就是職業選手的手速嗎？”盧卡斯感嘆道。
網吧里，不少人都過來圍觀了，既有華人也有本地人，都帶着好奇和不敢置信地目光盯着這邊。神槍手和牧師單挑？他們聞所未聞！
“嘿，盧卡斯，不要欺負別人啊！”有人用英語喊道。
而華人認出了易辰，不禁鼓掌叫好：“第一牧師，讓他們看看我們國內選手的實力！”
“第一牧師！第一牧師！”華人們跟着喊道。
像是加油助威的口號一樣，易辰已經不記得上次聽到這種喝彩是在什麼時候了，但他記得贏得比賽下場之時，觀眾們殷切的目光和狂熱的吶喊，以及同伴們的稱讚。
黃熙皺眉道：“你們這樣會給易辰壓力的好嗎？”
幾人立刻止住了，奉行“觀戰不語真君子”的觀念。
易辰並沒說什麼，因為他也不清楚，這到底是壓力還是動力。早就離開幻界的他，哪裏還能肩負着第一牧師這樣的稱號？幻界職業聯盟人才輩出，早就不是破塵的那個時代了……
預判神槍手的行動，控制着CD，利用技能周轉，易辰磨死了盧卡斯。
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手心裏全是汗水，似乎比他比賽場上還要緊張。
黃熙讚歎道：“沒想到半年了，你的實力還是那麼強。”
“現在可以喊了！”周圍的華人鼓起掌來，“不愧是第一牧師！！”
“投機取巧罷了。畢竟重置了屬性點。正常牧師怎麼可能加物理攻擊。”易辰拿過了桌上的Drpepper，喝了幾口。
盧卡斯呆在了位置上，他也很難相信自己會被牧師擊敗，他本以為自己的技術已經算高手了。不過，他現在也只能嘆服地對易辰道：“這就是中國職業選手的實力嗎？”
“我只是個牧師而已。不能代表他們。”易辰說。
盧卡斯哽住，這個意思就是，在中國，比易辰強的要更多。
“辰，請你帶我刷副本吧。我有個剛開的小號。正好，也可以從職業選手的身上學到一點東西。”盧卡斯立刻拜師學藝。
“我不太想玩了。”易辰說，“而且，學校事情多。就算玩，時間也少，沒法練級。”
“為什麼不想玩了？你可不能被埋沒啊！要不加入我們這裏的戰隊？我可以為你介紹一個。我們這裏的總冠軍戰隊，我想他們一定會認可你！”
“……謝謝你。不過，真的不用了。”易辰說道。
“你還想回你以前那個戰隊？”盧卡斯察覺到了什麼，“等你回去，估計……呃，對不起。”
易辰擺了擺手表示他並不介意。
在他離開破塵之前，這種說法早就傳遍了，說破塵不行了、破塵兩年內解散之類的……甚至有些破塵的工作人員也是這種消極的態度，他早就習慣了。
“你還是創個賬號吧，平時我幫你練級，有什麼副本、BOSS之類的找你怎麼樣？”盧卡斯又問。
“……好吧。”易辰妥協了。
黃熙聞言，立刻去拿了一張賬號卡過來。
這種英文版式的賬號卡，和金色的易水漸離完全不同。
首先登錄進入了創建角色界面，正是取ID的時候。由於是A國的伺服器，ID只能輸入英文。易辰思考了一下，在輸入框裏打下了四個字母：dust。
“dust？這個名字有什麼特殊含義嗎？”盧卡斯問道。
“塵。”
“辰？你的名字？那不應該是chen嗎？”
“破塵的‘塵’。我所在的戰隊。”易辰說，“希望你能記住它。”
“dust……中國的最強戰隊嗎……”盧卡斯若有所思，最後點頭堅定道，“我會記住的。希望它能一直延續下去。我對它有些好奇了，有沒有比賽的視頻看看？”
“黃熙應該有資源。你可以找他。”易辰說著，點擊了進入遊戲，是新手引導界面。
感覺職業選手應該對這種新手引導十分不屑，盧卡斯主動請纓：“我來幫你打完這幾關吧。”
“也好，謝謝。”易辰說。
黃熙忽然拍了一下易辰的肩，勾了勾手示意他跟上來。
易辰不明所以，和盧卡斯說了一聲便跟上了黃熙。
走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黃熙轉過身和易辰對視，問道：“你現在想知道破塵的近況了嗎？或者說，不止是破塵，還有國內的其他戰隊。”
“……”易辰無言。他和黃熙剛認識的時候，黃熙也很熱切地問過他破塵的事，可他都避而不談，甚至也不想去了解關於破塵的近況。對於離開破塵，來到A國，他是有些愧疚的。
“我會自己去問。”易辰說。
“真的？”黃熙笑道。
易辰走出了網吧，外面的狂風仍然在呼嘯，但他並不覺得冷。他拿起手機，翻出了通話記錄，上面有一個號碼，最後通話時間為8天前，通話時間：9分9秒。
“一周沒和他打電話了啊……”易辰感嘆了一句，靠在了門邊，卻遲遲沒有按下撥號鍵。
這是他目前唯一能聯繫到破塵的電話號碼。
易辰忽然想到，會不會很久之後，靠這個電話也無法聯繫破塵戰隊了？
喬軒會離開破塵嗎？
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到，易辰苦笑了一聲。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知曉，但他一定會尊重喬軒的決定。
按下撥號鍵，沒過多久，對面接起了電話，是熟悉的聲音，他問道：“易辰？有什麼事嗎？”
“喬軒，我想問問……破塵最近如何？”易辰說道。
在以前，易辰和喬軒通話時，他都只會問“你最近怎麼樣”，而喬軒也很理解地、不會談及戰隊方面的事情。他們的通話，無非是說說個人的近況，但這次……
喬軒大概沒料到易辰會這麼發問，沉默了一下。隨即，他笑了一聲：“嗯，還不錯。正好，我有事找你商量，關於你的易水漸離。”
“好，我聽着。”易辰也笑了。
冬日的暖陽撥開了雲層，照耀着即便異國他鄉，卻彼此聯繫的人。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