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往六十上奔,今年五十八歲凌四海的父親凌宗盛出差晚回來了幾天,昨個兒大半夜才返回家。吃過午飯後,他習慣往客廳的沙發上一躺,眯個眼兒打個盹兒小憩一下,很少上床四平八穩地躺着正兒八經地睡上一覺兒,然後精神抖擻地去上班;也許是戰爭年代行軍打仗時養成的隨時就地睏覺休息的作風,他這樣在沙發上一樣睡得挺香,呼嚕打得挺響,哪怕是只給他二十分鐘的睡眠時間,一樣可以“養精蓄銳”。
這不,凌宗盛剛躺在沙發上合上眼兒不到兩分鐘,其趨重的喘息聲便很快變調成隱隱約約的鼾聲,或許這些日出差在外旅途勞頓,加之睡眠不足,今兒早又比平常提前了一會兒上班,有些過於疲倦了吧。正當他恰在似睡非夢間,“叮鈴鈴!叮鈴鈴......”突如其來的一串兒刺耳的電話鈴聲讓身陷米黃色牛皮沙發里他那慵懶略顯臃腫的大身板兒不禁為之一動,他不情願地抬起了那雙酸麻明顯起褶的紫紅色大眼皮。
“——唉!......誰呀,這是,大中午的!”他欠了下沉重的身子,向右瞥了一眼沙發扶手旁矮柜上正起勁地叫喚着的純白色的電話,隨即抬起了沉沉的右手,懸置在電話上,待電話響過三下后,他迅疾握起電話,對着話筒哼出了伴有習慣性官腔兒且渾厚略帶沙啞的嗓音,“......喂?”,電話里即刻傳來了一個聲音輕柔得幾乎聽不見真像是耳語陌生年輕女性的聲響,幸虧凌宗盛的耳朵尚好使,鼓膜敏感尚未老化,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將原本輕吻耳梢的電話聽筒一下給貼緊了,“......好好,是凌四海家,我是他爸呀,您——是?”或許是受到對方感染,一向大嗓門說話的凌宗盛,這當兒忽然放低了聲調,調低了音量,且嗓音亦變得綿軟了起來。
“呵呵,您好!您好!您好!”電話里接連送來的三個熱情、緊湊,且異常清亮的您好,讓凌宗盛即刻將身子大幅度朝右歪拐了一下,緊接着又他又聽到,“哦,您好!俺是他同學,嗯,大學同學;您好,請問,凌——四海在家嗎?”
“哦,你好!您好!”凌宗盛這當兒居然也相應接連說起了您好,而且口氣也格外的客套,這在他平常的電話術語中乃鮮有聽到的,尤其是在通話中間,“哦,在家在家,四海他在家的,我讓他聽電話,啊!您稍等。”凌宗盛快速回應完,迅疾將電話筒擱在一邊,連帶着起身的動作也異常麻利,忽來的一股大力輕鬆地擎起了他那差不多一百七八十斤重的體量,並將其輕易地送到了客廳通向二樓的樓梯口,他隨即仰頭衝著樓上再次亮起,不,是恢復了平常洪鐘般的大嗓門兒:
“海子(凌四海小名)來!海子呀!你的電話......趕緊的!”
“呵,俺在這兒那,來了!爸。“凌宗盛話音剛落,卻從客廳隔壁的廚房裏傳來了跟他爸幾乎一個分貝兒的回聲。
“......呵呵,在這兒那,快來海子!同學,是大學同學打來的,——女的!”凌宗盛快步移到餐廳門口,看着握着雙手剛走出餐廳盡頭廚間的凌四海,揮着手笑嘻嘻地說著並特別提示他是女同學。這不奇怪,因為自打兒子上大學以來,他幾乎沒接到過找他兒子的所謂女同學打來的電話,除非他上初中以前碰巧有過那麼一兩次;倒是找他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等數不清的男同學或夥伴將他家當成了熱線,他都懶得接,更懶得給兒子當傳話筒了。
“——啊!爸,剛剛洗水果啦俺,嘿嘿。”一聽說是女同學,而且是大學的,再看看父親那詭秘的笑臉,凌四海臉上亦掛上了欣慰的笑容,是誰打來的電話,他已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一走進客廳,他便眼盯着電話,早早地抬起手臂,就跟熱情迎接貴客好友似的,三步並兩步快步來到電話機旁,沒等站穩,即一把抓起了靜靜地擱置在矮柜上感覺比平時更加白亮的那隻這當兒感覺特別親愛的電話筒,雙手握着,緊緊地將其抱在胸前,他仰着頭,朝天花板翻了下白眼,隨即微微閉目,摒心靜氣,似乎在等待什麼,不知咋地,心中的小鼓“撲騰撲騰”敲打得異常快,且亂了鼓點,心裏慌慌,臉上熱熱的,臉蛋蛋肯定被不斷噴涌而上的熱血給洇紅了;為了鎮靜一下,他深呼吸,長吁了一口氣,用空着的左手緊緊捂住了突突直跳的心胸,這似乎見效了一些,胸口中很快便湧來了一股泰然自若的靜氣,他立即將依稀有聲似乎已經響了一會兒的電話筒貼緊了自己那彌來佛福相般肥厚的大耳朵,清了下嗓子,壓低嗓音,故作鎮靜地對着電話柔聲地問道:
“......喂,喂,......哪位?”
“是我呀!——凌翎,嘻嘻。”
“啊!你好!你好!呵呵。”
“嘻嘻,好呀。俺在鄰村的小學給你打電話呢,你爸爸在吧?說話方便不?”
“哦,你稍等......”
這倒提醒了凌四海,興奮得他一時忘乎所以了,以為真得跌入了兩人的世界呢,他隨即轉身扭頭掃了一下客廳,沒人,但卻瞥見父親的身影在門口一晃而過,這不禁讓他生出了些許愧疚感,光顧着自己打電話了,卻影響了父親正常休息,於是他對着門口喊道:
“爸爸!你回客廳休息吧,我到樓上打(一樓客廳的電話同二樓凌四海卧室里的電話共用一根電話線路)去。”
“哦......也好!”他父親說著走進了客廳,帶着笑意的眼神兒一直晃蕩在凌四海身上。
“喂,我到自個屋給你打電話。”凌四海對凌翎輕聲說到。“別掛掉電話呀,請稍等片刻。”剛要放下電話,隨即他又舉起電話特別囑咐道,待聽到甜甜的回聲后,才將電話筒擱在一邊,繼而轉身對父親說,“爸,我去了啊,待會兒你掛掉(客廳的)電話吧。”說完便蹬蹬蹬跑上二樓去。
“......呵呵呵!等急了吧!”凌四海一口氣跑到二樓自己的卧室,一個箭步奔到放置在床頭柜上同樣是純白色的電話機旁,一把抓起了電話,上氣不接下地對凌翎說道。
“不急,不急......嘻嘻,OK了?現在?”凌翎笑着,聲音故意壓低說道,估計周邊有“耳”吧。
“你再等一下,我先叫爸爸掛掉電話,再說。“凌四海說著,便快步走到通向一樓的樓梯口喊道,“爸爸!好了,你掛掉電話吧!”
“哦,好的。”
聽到父親回聲后,凌四海略有所思地頓了下,隨即便躡手躡腳地輕步走下樓梯,來到客梯門口,伸頭朝里看了下,當見到電話已經掛掉,父親重新躺在了沙發上后,便像獲得了啥大好的情報似的,即刻轉身,剛要邁開往樓梯跑動的腳步,便瞬即收腳放慢步子,再次躡手躡腳地走到自個兒的“王國“(卧室)里,輕快地關好了門,長吁了一口氣,露出安心舒然的笑容,再次抓起那隻白亮的電話,這次自個兒都感覺頗有些底氣了,不用再藏着掖着,可以放心大膽地對着電話暢所欲言,坦然享受真正的“兩人世界”了,他再次清了下嗓子,嘴唇幾乎吻着話筒,發出了磁性夠強厚重的男中音:
“凌翎,讓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啊!”凌四海說話間,彷彿感覺到了電話聽筒里有並非凌翎嬉笑的其他女聲,便輕聲問道,“凌翎......你,身旁有人吧?呵呵,你看看,我這頭說話才方便了,你那頭卻又......呵呵呵。”
“呵呵,誰說不是呢!——哼!凌宗梅那個死鬼在呢......趕都趕不走!像餓狼般一直“不懷好意”地豎著耳朵盯着俺哩,嘿嘿。”凌翎朝正近在咫尺,“死皮賴臉”地“蹲守”在辦公室木排椅子上,佯裝看報紙,那片薄嘴唇的嘴角兒一直抿着詭秘笑意的凌宗梅,無奈地苦笑道。
“哈,哈,哈!有意思哎!嘿嘿嘿,嘎嘎嘎嘎......”凌四海憋不住嬉笑了起來,心想這個凌宗梅確實夠逗,蠻有趣的,先前兒聽凌翎提到過她,她的閨密嘛,也只有閨密才能如此罷了。
“嘿嘿嘿!咋了,你還幸災樂禍了呀!”凌翎學着凌四海笑着埋怨道。
“依我看,那——咱就長話短說吧。少說——悄悄話兒,讓你那位閨密呆在哪兒白瞪眼干著急,啥有‘價值的情報‘她也甭想得到,耳朵伸得再長也白搭,嘿嘿,你看咋樣,凌翎。”凌四海靈感頓生,忽然將自己幽默詼諧的秉性給派上了。
“哎哎哎,四海,啥叫——悄悄話呀?嘻嘻嘻,俺可不懂,更不會說。”凌翎這樣說,彷彿她只聽到悄悄話這個詞彙似的,並未獲知整句話的意味,其實根本就是在裝糊塗,這不免讓凌四海有點兒失望,原本想藉機向凌翎多顯擺一下自己“幽默大師”(凌四海的同學或朋友一致認同之)般的風趣呢。
“呵呵,悄悄話呀,隨意說說而已,開玩笑,開玩笑了耶。”凌四海忽然意識到剛跟凌翎認識不幾天,又是初次通電話,且第二次接觸,還有跟所謂的“姑姑”輩兒此時提到悄悄話,似有不妥,不免有點兒冒失。
“嘻嘻,那好吧!咱就長話短說吧。”凌翎笑着說,”畢竟俺是在外頭借用公家的電話打給你,誰像你呀,大公子,自家都裝有電話呢。”
“你有所不知呀,凌翎,雖說是俺自個家有電話,可俺那老爸卻嚴着呢,經常提醒家人,‘電話盡量少打,能不打就別打,那電話是公家配給俺聯繫公事兒,辦公用的,不能隨便打的。’——嚴格管控呢!”凌四海說話間。忽然變調兒,故意壓低聲音,換成嚴肅的口吻,模仿着他父親說起話來。
“嘿嘿,你爸做得不錯。一聽就是個廉潔奉公,嚴格要就自己的老革命幹部。不過,俺今兒聽他說話,感覺挺和藹可親的呀,沒覺得太過嚴肅呢。”凌翎此話向凌四海表明了對他父親的初步好感。
“嗨!那是對你唄。”凌四海緊接著說道。“以後你就會領教到父親的嚴肅或冷酷了......呵呵......呵呵,哦,呵......”凌四海自己也不知道此時何出此言呢?所以不好再說下去,笑得也不自然了。
“......哦,呵呵。”凌翎頓了下,忽然意識到要長話短說,該扯到正題兒上來了,“對了,凌四海,你不是說,過兩天回老家來看俺嗎?咋了,都過去這麼久了,咋沒動靜了呢?還不來呢?”
“哦,呵呵,......俺,俺本想來個突然襲擊,給——給你個驚喜呢,想不到你打電話來了,俺正好這就告訴你吧,——後天回!我待會兒就跟媽媽說定了。”凌四海沒料到凌翎還在惦記着回老家的事兒,而且挺看重的,這倒讓他為之臉紅了,也挺感動的,表明她挺想見他,願意跟他多接觸呢,內心不免感到暖暖的甜甜的,同時亦感到些許愧疚,想不到自己還沒人家女孩子在意回老家這檔子事兒,弄得自己怪被動;也怪,這些日子整天跟同學夥伴們廝混在一起,喝酒赴宴應付場合了,弄得自個兒一天到晚醉醺醺,昏沉沉,飄飄然的,都找不着北了,那還顧得上......都顧不上想這茬兒了,但這也不可當做理由的,自己着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呀!要不是今兒凌翎提醒自己,回老家的事兒還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了呢,再不能拖延下去了,再過幾天咱就要正式上班,真正踏進社會的大門了;再者,人家凌翎,也在家待不了幾天了,沒多少剩餘的時間了呀!時不我待呀!——唉!罪過,罪過矣!
“還突然襲擊呢,得了吧!不會是借口吧,嘻嘻。”凌翎不以為然地戲謔說,“你要是回家後過個一兩天就回,那才叫奇襲呢,都這霎霎(R市方言,這會兒意思)了,才回,一點兒都不奇怪,更不突然,因俺早有思想準備,整日嚴陣以待了呢,呵呵呵。”
“這下說定了,俺真的後天回老家——專門看你!撒謊是小狗。呵呵。”凌四海並非怕凌翎不相信,他之所以連小狗都搬出來了,是在故意逗弄凌翎開心呢。
“喔,那好!那——俺就靜候大駕光臨了。嘻嘻。”凌翎高興地說著,或許是辦公室來人了,快到上課的點了,凌翎有點兒緊張兮兮地對凌四海說道,“好了,咱今兒就到這兒吧,人家學校該上課了,這下真的不方便了哎,那麼,咱們後天見,OK?!”
“OK!Seeyouthedayaftertomorrow.Waitpatiently(好的!後天見。耐心等待)“凌四海故意用規整的英語對凌翎說道,因為畢竟凌翎不是英語專業的,不能太口語化了,他以為這樣做是對她的尊重,同時又想考一下她的英語真實水平,當然了這麼過於簡單的句子對她根本不是個事兒,權當小試一下她的聽力水平了。凌四海這樣做,其實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小意思,算個結束語,逗逗樂而已。
“Isee.Yeah,seeulater.”(我明白。好的。再見)凌翎隨即回應道,接着瞬即掛了電話,感覺有點兒慌忙。
凌四海笑着搖了搖頭,似意猶未盡,依然拿着電話坐在床頭,獃獃地瞅着電話,仍沉浸在適才約二十分鐘的“熱線”中。直到樓下父親的咳嗽聲,才讓他恍然醒悟,他輕柔地慢慢將電話扣好,然後走下樓去,先拐到廚房,將先前兒洗好了的裝在一個鋁製小盆里的水果端到客廳,將其放到茶几上。放下果盆,他便在父親剛坐過的沙發位置坐了下來,感覺屁股下還熱乎着呢,接着又開始擺弄理順起盆里的各色水果,這當兒,就聽見旁邊剛走進客廳的父親笑呵呵地說道:
“打完了?!聊得挺好吧。呵呵。”凌四海沒想到父親會如此關心起他打電話來,以前不是這樣的,最多看他電話打得時間“過長,超時”了,就耷拉下個臉來冷冷地說他幾句罷了。
“......哦,完了,完了,早就打完了,說了幾話而已。”凌四海看見剛走進客廳左手托着個文件包面帶笑意的父親,這樣應付道,好像是怕父親嫌他打電話時間過長似的,其實他心裏跟明鏡似的看出,這次父親倒是樂見他打電話,而且根本不可能設限通話時間。
“不過,你的這位女同學說話倒是蠻客氣的來,嘴巴特甜,不過她的這種甜,絕對不像是嗲聲嗲氣裝出來的甜,她很是實在的呀。呵呵。“父親朝着客廳的窗子邊走邊笑着說著,伸出右手抓住拉開一半的米黃色的窗帘,一甩手,“刷”地一聲將其完全拉開,接著說道,“開口閉口一口一個您好您好地說著,挺有意思的哎!呵呵。一般人吧,打電話開頭說下您好就可以了,可她不管開頭結尾或是說話中間,總要多加上幾個您好,給人感覺,她似乎將您好當做對人的稱呼似的。呵呵,有意思,確實有意思哎!”父親說著不停地搖晃着他那顆頭頂毛髮稀疏勉強遮擋着已經趨向紅亮頭皮的大腦袋。
凌四海聞此先是一怔,但轉而感到心頭一熱,顯然,父親對凌翎印象不錯。至於父親說起的凌翎打電話總愛說“您好”這個問題,他能夠意識到箇中玄機,凌翎之所以如此,只是不便或不想稱呼與自己平輩,跟自己兩代人的凌四海父親為——大哥罷了,正像父親猜測的,只好以您好代替稱呼打馬虎眼了。所以凌四海只是對父親會心地一笑,並不言語。
“雖然跟她沒說上幾句話,但俺感覺得出,這姑娘挺有涵養,蠻有禮貌的。嗯,不錯,不錯,挺懂事的好姑娘。”父親站在窗前背對着凌四海對凌翎再次誇獎起來,這正是凌四海愛聽到的,興奮的他即刻停下了整理果盆的手,想要起身將凌翎姓字名誰等詳情當即向父親作進一步介紹,可當他望見眼前父親那高大而威嚴的背身時,轉瞬間又放棄了這個念頭,覺得暫且還是不說為好,儘管他此刻能感覺得到父親臉上依然掛着笑容。
這時父親轉回身子面帶笑意大步跨到茶几旁,躬身伸出右手一把抓起果盆中間一個血紅的拳頭般大的水密桃來猛咬下一大口,貪婪地咀嚼着,同時用拿着桃的手背擦了兩下嘴中溢出流到唇下的桃汁,隨即轉身走向客廳通向院子的門口,凌四海見狀即刻從沙發上彈起了身子,快步搶在父親前面,為他開了門,父親走出門口時,滿含着水蜜桃的嘴巴里卻不斷地絮叨着,“嗯,不錯,甜,真甜!不錯,好好好,嗯......”
凌四海呆立在門口怔怔望着父親漸漸趨向院門口的背影,好像不認識似的,感覺今個兒的父親有點兒怪異;父親打開院門后,忽然像軍人似的來了向後轉,背影即刻變成了正面,仰起臉來,對着凌四海笑了下,隨即咣當一聲將門帶上。
凌四海笑着搖了下頭,咣當一聲將客廳的門從裏面給帶上。他再次坐回客廳的沙發,獃獃地看着眼下的果盆,再次笑着搖了下頭,然後身子往後一仰,頭靠在沙發上眯起了眼睛。
“嗨,可睡下了,這孩子,睡個覺費了事了!”凌四海的母親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哄下小外甥女媛媛睡着(凌四海的姐姐和姐夫工作日都是早出晚歸,中午一般不回家)后,輕輕帶上客廳旁邊姐姐卧室的門走進客廳說道。
“......哦,媽。”凌四海剛眯上眼,聽見母親說話便睜開眼側歪了下頭跟其輕聲打了個招呼,隨即又挺起腰來坐直。
“是她來電話了吧。”母親面帶笑意說著,坐到了凌四海身旁的沙發上。
“嗯,嘮了沒幾句,她就掛了(電話)。”凌四海望着窗外囁嚅道,隨即又側臉對母親說,“她在一個小學打的電話,說話不方便。”
“聽你爸爸話兒,對人家印象蠻好的嘛,俺還沒來得及跟他提起你同學這檔子事呢。”母親說著從果盆中挑了一個鴨蛋般大金黃泛紅的杏子塞到凌四海的手中。
“......最好先別說。......唉,同學?老鄉?——小姑!......小姑!哦,嘿嘿......嘿嘿嘿嘿......”凌四海手握着杏子,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笑道。
“潮笑(R市方言,傻笑意思)呀你,她打電話,說......說什麼了嗎?”母親盯着凌四海露出探尋的目光。
“......哦!——對了!媽媽,我打算後天回老家看......爺爺奶奶去。”凌四海好像才回過神來,將視線從窗口收回來,對母親說道。
“嗯,......看——爺爺——奶奶!”母親眼睛一刻都未離開過凌四海,她自然懂得兒子心裏裝着的小九九,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太懂自己的兒子了,“好好!——快去吧!過些日子你就正式上班,成為一名把守國門的海關關員了呀!呵呵,這次去多待兩天,好好——陪陪,你的——爺爺——奶奶!——啊!”
“那就說定了哦!”凌四海說著拿起杏子,幾乎將其整個咬進口裏,隨即起身後朝正歪着頭帶着詭異的笑臉瞅着自己的母親吐了下舌頭,努了努嘴巴,做了個怪相,嬉笑着走出客廳,“......順便,再去看看她,——俺,——小姑!嘿嘿嘿嘿......”
“哼......小姑,小姑,——最好是妹!”凌四海帶着身後母親的這句自言自語,蹬蹬蹬跑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