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二百二十章

柿子紅了。

深秋將柿子溝染紅，橘紅將柿子溝填滿。山風吹拂着挑在枝頭上的萬千紅燈籠，將柿子的甜香糊在一個個開着花兒的臉蛋兒上。橘紅涌動起滾滾紅潮，打在人們的心頭，心兒跳的比山風還快；柿子碰撞出紅火熱辣的樂章，激蕩起陣陣歡聲笑語，十里八鄉都能聽見。

凌宗盛滿面紅光，雙臂牽動着雙手，像樂隊指揮一樣，指揮着紅火的樂章，將一個個橘紅的音符凌空畫出一道道彩虹，彩虹轉瞬變成了一座橘紅的山，一片白雲飛過，將橘紅的山裹住勒緊，凌宗盛轉身跳下指揮台，在兩個棒小伙的幫助下，頂着日頭，藉著山風一路將橘紅的山搬回那棵老榆樹保藏着的土牆草屋的老宅子，看着守着，嘴巴里的飯香給咀嚼的動靜太大，沒關係，這是在爹娘跟前兒，就讓俺再放肆一回吧。

吃了午飯就走嗎？必須的，今兒日子特殊！別走啦，再住一宿吧，今兒俺大小子剛打了一隻野兔子呢。啊~~真的？可是有年頭木（沒）嘗鮮嘍。那就留下嘛，晚上俯就咱家就着哈個小酒。老支書，老支書！窮咋呼啥？！俺看見村頭一輛黑轎車正順着村道往這邊開呢！不好~~鬼子進村啦，啊~~哈哈哈......開玩笑了，可能是接俺的車來了吧，剛好俺吃飽了，走，看看......叮鈴鈴......喲~~司機小王來電話了......呵呵~~小王，說曹操到......正是接俺的車來了，準備準備，打道回府，哈哈哈......

哎~~我說他趙叔呀，你這不當支書了，以後可得勤往我家跑着點呀！必須的，這不俺說走就走，陪你回城嘛，要是擱以前哪能這麼輕鬆自在，整天忙得跟兔子似的，上躥下跳的。可不咋地，村支書也算是半個公家人，身不由己嘛。

呵呵~~你看這大提籃山柿子，紅紅火火，冒尖冒尖的，裝的更小山一樣，再多塞一個都得軲轆下來，幸虧有這塊麻布包着，俺越瞅越喜歡。就跟瞧俊媳婦似的啦，哈哈哈。哎~~他趙叔，俺今兒站在上面摘柿子溝頂上伸出的那塊大青石，俺咋看着貼像（很像）泰山頂上觀日出的那塊拱北石呢？呵呵~~重名啦，那塊大青石也叫拱北石那，要不是你非說親手摘的柿子才最新鮮好吃，拿回家讓大家嘗個鮮，今兒你怕是也見不到那塊大青石。這塊大青石俺咋以前沒注意到呢？以前他還藏在娘肚裏沒出生呢，呵呵~~這不這些年，叫洪水給硬生生地從娘肚子裏給拽了出來，看着一年大起一年。嗯~~是這樣，我看着山溝坡面上沒以前那麼多草木了，以前那灌木啥的長得多茂實，還經常藏着馬洪（R市方言，指狼），記得不？咋不記得，天剛擦黑，就沒人敢走這道柿子溝了。這以後可得注意搞好綠化，造好植被喲。那是，村裡這些年開始注意種草栽樹的了，你沒看見山上樹木逐漸開始多了起來了嘛。看見了，不過還得繼續努力喲。必須的。小王，開快點，衝上回龍觀。好嘞~~凌書記。

秋天——收穫的時節，收穫的喜悅讓凌四海笑得一整天沒合上嘴。

2002年10月29日這天，鑼鼓鞭炮聲將人們的視線聽覺感觸吸引到了R市東海岸上新近剛剛扮靚的一座22層高現代化披紅挂彩的摩天塔樓上，毗鄰而居的另一座25高的君悅大酒店再也沒了一家獨大的自傲顏面，天際線轉而飄在了這座新起的塔樓尖頂，扮演起海邊的顏值最高的靚麗角色並唱起一個響噹噹的名字迴響在R市的黃海之濱——中日合資海日實業有限公司。

塔樓通身的藏青色玻璃幕牆映出並見證了這天發生在自身上的故事，樓前廣場上兩個小房子般的大音箱將《今天是個好日子》的歌曲響遍全市上空，人們從歌聲里感到了歡笑，從歌詞兒中聽到了故事，轟動全市，舉城喝彩。

上午九點，塔樓的玻璃幕牆開始躍動起海日實業有限公司新辦公大樓喬遷之喜的慶典盛況。在驚天動地的鞭炮聲和鑼鼓齊鳴的助威下，在遍地彩旗和漫天氣球的喝彩中，在現場數百號政要名流大伽以及熱心粉絲的捧賀歡呼聲中，R市市長與日本總部木村副總裁共同揭開了披掛在公司不鏽鋼名牌上的大紅綢緞，為公司新辦公大樓正式啟用揭幕。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季然和鈴木也應邀前來參加，而且最早到場。

今天的慶典可謂盛況空前，凡在家的幾位副市長悉數到場祝賀，這實屬罕見，尤其是市長能親臨現場揭幕更難得，給足了面子，由此可見公司在R市的分量有多重。但在凌四海眼中，他以為今兒最出彩最搶眼的卻是在慶典上分管外貿的那位副市長代表市政府致辭的這個“節骨眼”。

儘管早有預感，早就見他在場，甚至還跟他用別樣的方式打了招呼，但當主持慶典的凌四海本人喊出準備致辭的這位副市長的名字后，眼瞅這位副市長大腹便便搖搖晃晃邁着超大步距走上主席台時，凌四海的眼睛便隨着心裏那面小鼓兒驟起的“咚咚咚”的開場鼓點兒，漸漸瞪大，當瞪得感覺火辣辣之時，這位副市長站到了豎著兩個麥克風的講話台後，他先是抬頭瞪着獵人似的目光對着全場掃射了一番，然後收回視線，拿起講稿，習慣性假咳了幾嗓子后，終於用演練了有年頭的官腔憋足氣力開始呼天吼地致起了辭，其實今兒的音箱功率大的很，是凌四海特意請在市廣電台上班的業內同學提供的據說是全市最響亮的兩個大音響，即前面說起過的那兩個個頭兒似小房子一樣大的超大號音箱，所以他實在沒必要那麼大費氣力喊嗓門，好像生怕後排的聽眾聽不清似的。且不說致辭內容如何精彩動人，單憑他那如戰前總動員般激情飽滿的演講氣場，便足以震撼凌四海的心魄，感動也罷激動也罷，反正不到五分鐘的致辭讓他如灌頂醍醐般在時空的真空隧道里夢幻穿越了不知道多久，已經不可用時間來測算了......直到轟天的掌聲喝彩聲才讓凌四海重新回到地球上，確定自己站在這位副市長的側後邊，特別是當這位副市長講完話退場時，特意拐了個彎繞到他跟前狠勁兒拍了下他的左上臂，感覺到被拍處的疼痛后，他才真正如夢方醒，將原本暗自說的一句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姐夫，你講的太棒了！”幸虧聲波只能傳出兩米，否則，他的臉色指定比山柿子還紅。

凌四海的姐夫一個月前剛由市政府秘書長提升為副市長，恰好分工外貿工作，否則就沒有今兒凌四海的虛幻夢遊了。

上午的慶典結束了，但大幕並未拉上，好戲還在後頭。當晚，在抹着月色波光粼粼的海中倒影中，R市專營海鮮規模最大的飯店——水芙蓉大酒店顯得分外火爆耀眼，凌四海在此宴請了今兒參加公司新大樓啟用慶典的所有登記在冊的參會人士。除市長臨時有事不能到場外，其餘悉數參加了宴會。其熱烈氣氛不言而喻，無需贅述。

宴會從晚上六點持續到九點才結束，當凌四海和季然、鈴木坐着總部為公司新配備的豐田公務麵包車回到市委的家中時，已經九點半過了。三人均喝了不少，臉脖通紅的，語速有些遲鈍，但尚能自己走道兒，思維也正常。下車后，凌四海打開院門，見客廳還亮着燈，且不時傳出說笑聲，其中就有父親的聲音，這讓他感到些稀罕，平常這個時候，父親已經睡過一小覺了，幾乎沒有例外。見他站在院門口正尋思着，猶豫不前，季然與鈴木隨後關上院門，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向客廳門口，透過門窗玻璃，看到屋內人不少，特別當看清趙叔（老支書）竟然也在時，凌四海立馬掙脫開兩人，搶先推門而入，他就這樣，見到老家的人就來精神。

誰料，剛進屋，還沒來得跟已經起身笑臉迎上來的趙叔打個招呼，凌四海的手機響了，打開一看，原來是凌翎打來的，這讓他特別驚喜，趕緊本能地跑到客廳裏面的走廊里與凌翎通起了電話。

“凌翎......來電話說，她，她......擬提拔為東京大.......學副教授。”五分鐘后，凌四海拿着掛斷的手機走進客廳看着並肩坐在沙發上盯着他進來的父母斷斷續續唯唯諾諾地說道，他自己也搞不懂，此刻為何不再將凌翎的事兒背着父親說了，儘管表面看似平靜，其實他內心異常興奮，再加上酒精的推波助瀾，興奮中似乎又多幾分勇氣或膽魄，隱隱中不無有了些許期許。

“嗯~~咱凌翎這閨女呀，就是有出息！”沒想到父親第一時間竟然用着這種分明是長輩對晚輩的口吻說話。這讓在場的每一個人，母親、姐姐、姐夫（他提前回家）、趙叔、季然和鈴木，當然跟包括凌四海了，聽着當即愕然不已，時間和聲音頓時凝固，彷彿真空般，大家的眼睛裏均放射出陌生的獵奇目光，一同對準了唯一面帶微笑的凌宗盛。

幾秒過後，分外皎潔的月光下，這座小樓里忽然爆發出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歡呼聲以及明顯摻着熱淚的喊笑聲，今晚這家的聲浪算是爆棚了，由此產生的聲波，直接引發了一場烈度夠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