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入門
我透過窗檯往裏望,見書摞齊整,案幾明凈,空硯台旁架了支狼毫,洗凈了的,師父愛自己研墨,說那樣寫出的字才有靈氣。
新得的幾本書師父還未來得及看,擺在了桌角,也是老習慣,看過後才要小心翼翼擺上書架。師父說,在書架上擺自己還沒看過的書是附庸風雅的蠢人才會幹的蠢事。
師兄說:“其實催眉一直想去看你,古墨攔下了。”
催眉裝模作樣地在水桶里搓洗抹布,故意將水聲攪得浩大,好假裝沒聽見師兄的話。
我笑了笑,“只有催眉要來看我么?”
折腰聽罷也蹲下身洗抹布,裝作沒聽見我的話。
師兄說,“走吧,大家都在我房裏等你。催眉和折腰也來吧,雖然師父從不肯收你二人為徒,但在一畫眼裏你二人也是師弟。”
催眉聽了這話眼眶霎時紅通通的,低着頭跟上來。
屋內的氣氛委實沉鬱,各個端坐着不吭聲,一張張小臉都沒什麼血色,眼睛倒紅潤得像兔子一般。
我垂頭笑道:“都盯着我做什麼。我沒死,你們失望了?”
會說話的都沒答應,不會說話的江流反倒抬起了手,緩緩擺了擺。我感激地瞥他一眼,他卻如林中小獸一般敏捷地抽開了目光。
師兄握了握我的肩,“你要給他們時間。”
我笑道:“給,我給他們足足的時間。這輩子不夠,下輩子也行。”
他手指用勁,在我肩頭一掐,“好好說話。”眼風斗轉,肅然掃過他們幾個,“你們對師姐的態度也給我好一些。”
他們對我態度如何我倒不大在意,畢竟一來從小沒大沒小慣了的,再來我深知他們對我實已失望至極,因而壓根沒留存什麼痴念。
然我對他們又何嘗不是失望之極?
紅泥小嘴一撇,透亮的雙眼柔情流動,嬌滴滴地道:“可是師兄......”
我冷冷截斷道:“喊誰師兄呢,沒瞧見手裏的指環么?”
眾人皆是一愣,齊刷刷立身長揖,而後單膝跪地,朗聲道:“拜見掌門師兄。”
催眉與折腰自也是跪下了,卻躊躇着不知該如何稱呼。他們從前是喊師父老爺的,天詞自然是少爺,然眼下天詞少爺成了老爺的角色,年齡卻斷斷夠不着“老爺”的稱呼,急得他二人乾瞪眼。
天詞斜覷他二人一眼,“你二人也同他們一樣叫吧。一畫總想收你們入逍遙門,如今我圓她一個心愿。”
話音一落,我立時感到身側有一縷陰惻惻的目光投來,我提起嘴角冷笑一聲,不予理會。
催眉與折腰感激地跪地便拜,天詞厲聲道:“不過從此後你二人要勤加練功。這樣的功夫出去,千萬別提是我逍遙門人。”
那二人自是眉開眼笑地答應了,全然不知這一應過後將是怎樣的辛酸。儘管如此,我仍是替他們高興,高興得眼淚幾欲落淚,深吸數口冷氣才勉強忍住。
天詞擺擺手,掌門氣度躍然而出,“都坐下,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