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拿去看

第一章 拿去看

任員外生意做的很大,汴梁城裏也有他家店鋪。

這時候的店鋪基本都是前面開店後面住人,任家果品店鋪面不小,院落很大,秦牧一行人都安置在裏面。這裏主事的是任府的一個老掌柜,也姓任,跟着任員外幹了幾十年了,就如一家人一般。

剛放置好行李,任瀟瀟就要出去逛街。

汴梁城,天下頂頂豪華的地方,她長這麼大第一次來,可不能白白浪費時間在屋子裏面。

秦牧也正有這個意思。東京汴梁呀!被西方人稱為天上的城市。因為在全世界的夜晚還黑咕隆咚的時候,汴梁城已經是不夜城了。這什麼概念?領先世界近千年!

現代的不夜城要到工業革命開始之後才逐漸出現,那真是千年以後了。

秦牧和任瀟瀟是主事人,他們發話,自然無不聽從。

王泰是任府教頭,經常隨着任府貨船來往京城,對汴梁一點不陌生。有他一個人一把刀,又是在東京汴梁,大宋的京城,開封府所在,禁軍廂軍衙役捕快無數,自然不會出什麼大事。

任家果品店是開在觀前街,已經是熱鬧非凡。

觀前街東邊並排的一條街叫碧水街,街邊沿河有一處院落,院子不大,看起來不寒酸也不富貴,一如尋常人家。院子裏面種滿各色青菜,屋門半開半掩。

屋子內有個人,個頭不高,生得小鼻子小眼,這樣的人物汴梁城裏千千萬萬,屬於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可他卻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老百姓。

這人諢號短蚱蜢,本名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蚱蜢這種玩意,體格短小,善於隱藏,又有一雙突出的眼睛,天生有偷窺的本事。短蚱蜢人如其名,正是這一片的盜賊團伙中負責打探消息的那個。

秦牧一行人剛下船就被他賊咕上了,現在正一五一十的彙報。

“鎖老大,這可是一群肥羊。”短蚱蜢雙眼放光,說的唾沫橫飛。

“細講。”鎖老大坐在屋裏陰暗的角落,看不出五官。一個惡鬼面具擋住了他的臉。

“是。”短蚱蜢有些不舒服。雖然已經跟着鎖老大幹了三四年,但是鎖老大的聲音他還是不習慣。就好像垂死的病人,有出氣沒入氣一般,聽起來讓他提心弔膽,好像一口氣換不過來,人就嘎巴了。

不過他可是知道鎖老大絕不是個半死的人,相反,他比誰都生猛。幾年來不知有多少不開眼的撈過界,都被鎖老大打了回去。包括觀前街碧水街這一片的四條街,如今都是鎖老大的地盤,所以人稱他為鎖四條。

四條街內,鎖老大沒點頭,哪個兄弟都不許動手。

“這群肥羊是外鄉人。”短蚱蜢是老手,知道哪些是要緊的地方,外鄉人才好欺負。

“說下去。”

“他們身上有寶。”短蚱蜢眼睛裏面不揉沙子。再加上任瀟瀟根本就沒有遮掩她的手錶,反倒有意無意的張揚出來,短蚱蜢想看不到都不行。

“什麼寶?”

“一雙靴子,一個鐲子。”

“靴子?”鎖四條略坐直了一些。靴子也是寶?有點可笑吧。他看了看短蚱蜢,發現還是原來那個小賊,沒有被誰替換掉,也沒燒的滿臉通紅,那他就需要一個解釋。靴子什麼時候稱為寶貝的?踩在腳下的東西,難道金子做的?不沉嗎?

“這伙肥羊穿着一身新衣,看料子得幾十貫。他們在船上就開始東張西望,一看就不是城裏人。八成是外地富家子進京來玩。”

鎖四條點點頭。這說的在理。汴梁城裏面不是沒人穿新衣服,但是城裏人早就熟悉了身邊一切,不會看仙境一般的四處張望不停。只有外鄉人才會看什麼都稀罕。穿着值錢的新衣服看街景的九成九是外地進京的富貴人家。

“可那個年青小郎君腳下的靴子,我活了幾十年,走遍了汴梁城,卻從沒見過這樣的款。”

那是,千年後的登山靴你要是見過才是活見鬼。

“不過新款的靴子,值得大驚小怪?”鎖四條有點不滿了。還以為是金子做的,結果不過是短蚱蜢沒見過。就是再新款也不過一雙靴子而已,少見多怪。

“鎖老大,不是這樣子。”短蚱蜢雙手揉搓着,想拚命講清楚這雙靴子的不同。可是怎麼形容呢,他又不知道後世的靴子用料是什麼,這東西只有看到才能明顯感覺到奇特,看不到是說不清楚的。

“那就不說了,說鐲子。”

“好。這鐲子可是寶貝。”短蚱蜢眼裏看過的首飾成千上萬,說起這個可是落他手心了:“不是金的,好像銀的,可也不是銀的。”

說到這裏,他說不下去了。短蚱蜢是探風的,不是下手的。他不能湊近任瀟瀟身邊去看,只是幾十年磨練出來的本事,讓他本能的感覺到這個手鐲不是凡品。絕不是市面上常見的,甚至可以說市面上從沒出現過。

“難道是銅的鐵的?”鎖老大語氣明顯不悅。你逗我玩呢?靴子也說是寶貝,鐲子也說是寶貝。靴子且不說,這鐲子有什麼寶貝的。滿大街那麼多金銀首飾店,哪家沒有手鐲。還說不是金的不是銀的,銅的鐵的值得你說?今天的短蚱蜢抽風了不成?

“不是不是。”短蚱蜢連忙擺手道:“老大你看看就知道了,我算認栽,見識淺,看不透,可我敢拿命賭,絕對是市面上沒有的寶貝。”

鎖老大雙眼似乎閃過一道亮光。

短蚱蜢的眼力他是知道的,他說是寶貝,如果這混蛋沒發瘋的話,那連他都說不出來好處的寶貝,一定是非常的珍奇!

既然來到四條街,那就留下吧。

琉璃巷是大宋女人心中的聖地。這裏專營胭脂水粉金銀珠寶。任瀟瀟第一站就奔了這裏。

果然沒有讓七娘子失望。這裏的一切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好千百倍。街道不寬,卻充斥着富貴氣息,不論是兩邊高高的店鋪,鮮艷的招牌,還是望不盡的人潮,都在時時刻刻刺激着任瀟瀟。這就是京城,這就是汴梁。

若不是任瀟瀟手上有一塊劃時代的手錶,她懷疑自己根本沒有底氣走在琉璃巷裏面。

在韓城縣,她是人上人,是泥腿子仰望的存在。可是在琉璃巷裏,她卻是有點自慚形骸。本以為自己這身衫子是頂好頂好的了,即使來到京師也不會落伍,可真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的無知。

京城的女人,真會穿着呀。哪怕是一根絲帶都那麼的和自身般配,比起來自己簡直是土包子。

七娘子是百折不回的性格。雖然覺得自己穿的有點過時,有點尷尬,可卻毫不畏懼。怕啥,你們就是再光鮮時尚,你們有手錶嗎?

她小手攥成拳頭,暗地裏給自己打氣。然後頭也不回的扎進了一個個店鋪。

事實總是不因為個人意願而改變。縱使任瀟瀟再有底氣,她也改變不了旁人。琉璃巷裏的鋪頭,可說是全京城最好的鋪子。裏面的店伙也眼界高。像任瀟瀟這樣的外鄉人,他們見得多了。就算是再能偽裝,可眉眼間也會流露出一絲鄙視。

秦牧到覺得很正常。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京城人看不起鄉下人,多少年都是如此了。就算千年以後,滬上人還不是覺得外地人都是二傻子嗎。哪怕這個滬上人明天就沒米下鍋,也不耽誤對外地開保時捷的翻白眼。

可任瀟瀟年紀小,那受得了這個。她一直是韓城縣有頭有臉的任七娘子,怎麼到了經常就變成人家眼裏的泥腿子了。

小胸脯氣的忽閃忽閃,小臉蛋一會紅一會白。縱然再多各色首飾都壓不住這股子邪火。

可是她還沒法發作。店夥計一個一個的,都是那麼低眉順眼,伺候的周到細緻,可是任瀟瀟總能感覺到對方心底里的看不起。

因為長長的櫃枱上,京城裏的女人扎堆在挑着首飾,認識不認識的,都能彼此嘰嘰喳喳幾句,只是對着她,好像空氣一般的看不到。她身邊除了秦牧沒別人。小桃和吳小妹是丫鬟身份,旁邊伺候着,不算人。

被隔離的感覺讓任瀟瀟越來越惱火。難道我沒錢嗎?怎麼就這麼看不起人呢。

秦牧了解她的感受,可是也沒辦法。很多時候有錢未必就被尊敬。就像後世煤老闆身價過億,在很多場合一樣被看不起。

“瀟瀟,你試試這個釵子。”秦牧總得給她想想辦法。沒人搭理,我說話還不行嗎。說著從精緻的木盤中拿起一個釵子遞給任瀟瀟。

任瀟瀟接過來看了看,也沒什麼特殊的,就是個鳳凰展翅,一百個釵子九十九都是這樣。不過秦大哥好意她是明白的,所以就捏着釵子插在自己髮髻上。

“呀,真漂亮啊!”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對着任瀟瀟說的。

任瀟瀟扭頭看過去,身邊不知何時湊過來一個小娘子,正笑眯眯對着自己。

“妹妹這個釵子真好看。”那個小娘子看似盯着任瀟瀟頭上的釵子,實際上注意力全在任瀟瀟扶着釵子的左手。

“這個嗎?”任瀟瀟取下釵子,左看右看,也是很一般的貨色。

“是呀,小娘子不知怎麼稱呼?”那女子又靠近些,親熱的發問。

“任瀟瀟,你可以叫我任七娘。姐姐怎麼稱呼?”好容易有個京城女人和自己說話了,任瀟瀟頓時升起了萬分好感。總算自己在京城認識個人了。

“奴家賈紅線,算是痴長七娘幾歲,若是瀟瀟不嫌棄,就叫奴紅線姐吧。”

賈紅線身材高挑,比這個時代大部分女人都略高一些。但是她五官精緻,皮膚尤其的白皙,彷彿牛奶一般,這樣一來,賈紅線高的絲毫不彆扭,反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紅線姐,你喜歡這個釵子?我讓給你吧。”任瀟瀟說著伸手把釵子遞了過去。

這釵子本來就一般,自己又不喜歡,正好送個順水人情,反正也不花錢。

“卻是生受了。”賈紅線沒有接釵子,只是盯着釵子細看:“其實事情是這樣。釵子本非奴家要買,是奴家的一個好姐妹看上了這個款式,比了幾家后,就這家的便宜,所以約好了今天來這裏。只是你看這天,都這個時辰了,她還沒來,想是有事羈絆住了。正巧妹妹拿了這個釵子,奴一時着急……”

原來這釵子是賈紅線的姐妹早看上的。難怪她過來搭話。

不過搭話就好。任瀟瀟正瞌睡遇到了枕頭,只要有個由頭,自然能聊的火熱。

“這個時辰嗎,”任瀟瀟裝作隨意的抬起手腕,望了望手上的表,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未時五刻了,的確是很晚了呢。”

賈紅線吃了一驚。什麼等朋友看釵子都是假的,她其實諢名梔子花,乃是鎖四條派來摸底的女賊。

短蚱蜢說的寶貝如此稀奇,鎖四條哪能不上心。靴子先放一邊,鐲子一定要弄清楚。只有女人才方便靠近女人,這活就落在梔子花頭上。

梔子花的吃驚卻不是偽裝。她剛才已經藉著看釵子把任瀟瀟腕子上的百達翡麗看的分明。奈何這玩意真的是劃時代產品,她實在是搞不懂,究竟這個是什麼寶貝。但肯定是寶貝,還是了不得的寶貝,這點她萬分確定。

如今任瀟瀟看了一眼寶貝,就報出時辰,還這麼精確的報時辰,想來這寶貝是計時用的。

這樣一塊小巧玲瓏的東西,這麼漂亮的不似凡物,竟然還會計時,真是天大的寶貝呀。

梔子花故意扭頭望了望外面,看似估摸時辰:“是嗎?都已經未時五刻了嗎?不過奴看着天色,也不過未時一刻。”

“哈哈,姐姐你這就錯的離譜了。”任瀟瀟哈哈一笑,總算是揚眉吐氣了。被你們城裏人這樣看扁,如今到叫你們見識見識,我這個外鄉人才是寶貝——的擁有人。

她探出身子,手腕幾乎頂到賈紅線鼻子,自豪的說道:“姐姐,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吧?這是手錶,專門計時用的。你看這個長針,這個短針,走到這個位置,豈不正是未時五刻。”

梔子花真的驚呆了。

她是剛剛一直打量這個手錶。可是任瀟瀟的手一直在動,而她對手錶又沒有概念,怎麼知道表盤裏面的指針還在走動。如今擺在眼前,卻見三根精巧的針長短不一,其中一根細針正不緊不慢卻有非常規矩的一格一格在轉圈。

寶貝呀!真的是寶貝。

賈紅線費勁力氣才忍住一把搶過來的衝動,勉強讓自己平靜的說道:“妹妹,這個叫手錶嗎?奴從未見過,可以給奴看看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拿去看。”任瀟瀟炫富的心態得到充分的滿足。還有什麼比一群看不起自己的城裏女人低頭求自己更解氣的呢?

她毫不猶豫的摘下了百達翡麗,遞到了賈紅線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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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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