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笑時猶帶嶺梅香

第4章 笑時猶帶嶺梅香

大年初三早晨,多雲。“你們娘倆好了沒有,怎麼這麼磨嘰?”,李家門口,李大牛對着院子裏的母女不停的催促道。“來了來了,催什麼。你以為我們像你們爺倆是個糙漢子啊!吃完飯嘴一抹就往外跑。”牽着女兒手走出來的婦人沒有好氣的說道。

“那我們爺倆不還去刷碗了嗎?”李大牛理直氣壯的回了一句。“叫你刷碗你是不是不服氣,那以後你的衣服你自己洗,飯也自己做行嗎?”婦人背對着丈夫一邊關起大門一邊淡然的說道。李大牛原本想發表下自己的意見,但是看見妻子轉頭時“和善”的眼光,便識相的嘴閉了起來,接着老實的走到妻子旁邊,把她身上的行囊接過來背到自己身上,然後站在妻子旁邊嬉皮笑臉的給她道歉。

旁邊站着的兩個孩子看見這一幕,對這個昨天打過自己的“壞人”嘲笑了起來,即使那個“壞人”多次用眼神制止也毫無用處。

在譙郡楚縣這個地方,大年初三一般是嫁出去的婦人回娘家的日子。所以早上天霧蒙蒙亮的時候,李家人便起床,開始做飯、收拾行李了。在經過半個時辰的準備和剛剛的一個小插曲后,李家人就開始了他們今天的行程。

李大牛妻子的父親名為玉瓊,他年輕時曾經是一個道士,後來大月王朝尊佛抑道,使得許多道觀失去了香火,所以玉瓊老爺子便放棄了道士身份,回到了家鄉娶妻生子。玉瓊老爺子共有兩兒一女,其中李大牛的妻子最先出生,而那時玉瓊老爺子對自己曾經的道士身份仍未放下,故給他的女兒取名為玉冠,意為諧音女冠。

後來玉瓊老爺子逐漸放下了過去,給兩個兒子取名就簡單希望他們可以考取功名,所以特意選了孔夫子喜愛的美玉為名,一為玉璠,一為玉玙,期冀能得到孔夫子他老人家的保佑。

而當初從母親那裏聽到關於兩個舅舅名字的來由的李莫風,十分好奇自己名字的由來,便跑去父親旁邊向他詢問:“爹,舅舅們的名字跟孔夫子有關,那我的名字跟哪位夫子有關?是不是李嶠啊!他寫過‘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這首詩是描寫風的。”

蹲在大門外陽光下的李大牛,一邊聽着寶貝閨女的問題,一邊端着麵條一邊就着大蔥在那“哧溜哧溜”的吃着,在他把嘴裏的大蔥吃完后,他說道:“不就是起個名字嗎?哪有這麼多花里胡哨的東西,還李嬌寫的詩!我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在說了剛才那首詩裏面哪有風?我從頭到尾就沒聽到風這個字。給你起這個名字是因為當時你娘生你的時候。外面刮大風,你娘她膽小啊!害怕啊!抓着我的手不放,當時我就想啊,等這個孩子生出來我就給她取名叫莫風。就像當初生你哥的時候,外面一邊下大雨一邊還打雷,所以我就給他取名叫莫雨。不過你姥爺當時知道后非要給你哥的名字換個字,把下雨的雨換成詞語的語,說這樣有文化。我是沒看出來這有什麼屁文化。”

聽完父親對自己名字來由的解釋,原本滿懷期待的少女,臉色逐漸暗淡了下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屋中。“哎,莫風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那你回去的話,幫我再拿一根蔥,我碗裏麵條還沒有吃完”李大牛看着女兒的背影急忙喊道。“不拿,想吃蔥自己去,哼!”走進院子裏的李莫風扭頭生氣的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我剛說完臉色就變了。還說女兒是爹的小棉襖,哪家小棉襖這樣?女人心,海底針,古人誠不欺我啊!”李大牛吃着麵條嘟囔着。而在此事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每當李大牛喊女兒李莫風的名字時,只能得到女兒“哼”的一聲以及一個瀟洒離去的背影。直到李大牛從妻子那裏得到了一些幫助,又買了三串糖葫蘆給閨女后,這件事情才告一段落。

視線轉回到現在,李家四口人正走在去往玉瓊家的路上。李大牛看着路邊的皚皚白雪,突然想起來昨天在鄰居家看見的那個少女,便向李莫風問道:“閨女啊,昨天在你蔣大爺家的那個女孩是叫嶺梅吧!怎麼起這個這麼怪的名字,我差點沒想起來她叫什麼。”

李大牛要是不說名字這回事也就罷了,他一說,旁邊的李莫風就回想起當初李大牛給自己起名字時的敷衍了事,加上他又對和自己玩的很好的梅兒姐的名字“品頭論足”,使得原本心情很好的李莫風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跑到母親玉冠旁邊沒有搭理李大牛。

而一向遲鈍的李大牛這次也是正常發揮,撓了撓頭絲毫沒有搞懂閨女,為什麼會突然生氣。“爹,您不是什麼都知道嗎?怎麼這點小小的問題就難住您了?”旁邊看熱鬧的李莫語說道。“喲,原來我的乖兒子知道啊!快給你爹我講講。”李大牛跑到李莫語旁邊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說道。“‘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這是蘇子寫的詞《定風波,常羨人間琢玉郎》,哎!我說了您也不知道。”李莫語一副夫子教導學生時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講道。

李大牛聽完后彷彿被踩到腳的螞蚱似的,跳到一邊大聲說道:“嘿!看不起你爹我,不就是一首《定風波》嗎?看你爹我給你背出來。”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怎麼樣?服不服?厲不厲害?”磕磕巴巴把《定風波》背完的李大牛像鬥雞贏下來的公雞似的,在其餘三人面前來回的走來走去,在走到妻子玉冠面前時還眨巴了一下眼。

玉冠看見丈夫得瑟的樣子,出乎意料的沒有什麼太大的表示,只是用眼神看了看李大牛。看到妻子眼神后的李大牛好像明白了些什麼,於是在一臉不相信的李莫語面前來回的走動。一邊走一邊還說著:“‘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你別說,我突然感覺還真有那麼點意思,是吧兒子?”

“哼!我不相信,你肯定作弊了”李莫語保留着最後的倔強,氣憤的說道。“你說我作弊,你有證據嗎?我可以讓你搜身,只要你能找到證據,我就讓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要是找不到,嘿嘿,回家你就刷三天碗怎麼樣?敢不敢?”李大牛說著,停下腳步伸出胳膊,擺出了讓李莫語搜身的架勢。

“小墨魚,不要上當。這是激將法,不要相信他。”“我不信,我爹他肯定作弊了,說不定他就把詞寫在手上了,我一定要找出來他到底怎麼做的弊。”“哎!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就等着刷碗吧”

“李摸魚我支持你,跟他賭”原本站在一旁生悶氣的李莫風突然給她哥哥加起了油。在自己妹妹的鼓勵下,並且堅信着自己父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粗人的李莫語,走到父親面前仔仔細細的搜了他的手心、手背、衣服等地方。但是半天過去,他絲毫沒有任何收穫,李莫語只好垂頭喪氣的承認父親的勝利。

這時李莫語的母親玉冠走了過來,拍了拍李莫語的頭說:“好了,不要管你爹了。他好歹也上過幾年學堂,說不定這首詞是他當時背熟的,剛才突然想起來了的。”“不是,我沒學過,這首詞我就是作弊的。”原本聽完母親的安慰,李莫語已經默默接受了她的說法,但聽到父親挑釁一樣的話語,卻又無能為力的李莫語只得更加垂頭喪氣。看到這一幕的玉冠便跟在李莫風身邊繼續安慰他,讓李大牛帶着李莫風在前面先走。

經過母親一段時間的安慰后,李莫語的情緒逐漸好轉了起來。這時玉冠問道李莫語:“莫語啊!你是怎麼知道嶺梅的名字來由的?”“那個是因為李莫風經常去蔣大爺家裏玩,然後我天天去喊她回來吃飯。有一次正好聽見嶺梅在和李莫風講自己名字是怎麼來的,就記住了。後來李莫風回家不還去問了爹她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玉冠想起當時的情形,笑了起來。然後她接着問道:“那你們倆跟嶺梅玩的好不好啊?”“還好吧,李莫風有時候經常拉着我去找嶺梅,所以我們三個關係還差不多。”“那嶺梅家裏是幹什麼的啊?”“她爸以前是當官的,後來好像被貶到嶺南那裏,後來鬱鬱寡歡就死了。然後她母親就回娘家嫁給了一個殺豬的,但是好像對她們還不錯。”

“這樣啊!那她家有沒有給她說婆家啊?”“好像沒有吧!嶺梅比我小點,她說她想在等兩年,而且她希望嫁給一個知書達理並對她一心一意的人。對了,娘你問這些幹什麼?”回答了半天母親提問的李莫語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是因為你姥爺前段時間讓我給你表哥說媳婦,我這不就想起了那個嶺雪了嗎。”玉冠摸了下李莫語的頭說道。聽完母親的話,李莫語連忙擺了擺手說:“嶺雪?不行,表哥他們瘦瘦弱弱的,聖賢書也沒讀多少,嶺雪不會喜歡他們的。”

聽到這裏,玉冠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然後說:“那好吧,既然我家莫語這麼為表哥們着想,讓我這個做大姨的也不能讓我的外甥們受欺負啊!那我就不給你哥他們介紹嶺雪了。”聽到母親的回答,李莫語心裏好像放下了一塊石頭,開心的笑了。然後李莫語和母親慢慢跟上了前面仍然在慪氣的父女倆,一家四口繼續向玉家走去。

玉家在陳家村,離李家莊不遠也不近,大概有半個時辰的路程。本來李家四口是準備坐馬車來的,但是有馬車那家人家裏的馬前兩天被凍死了,所以李家四口只得走路去往陳家村。而住在陳家村的玉老爺子,因為以前當過道士的原因,懂得不少草藥之術,所以陳家莊的人有點小病什麼的都會來找他,也使得玉老爺子在陳家村備受尊敬,經常有人要給李莫語的表哥介紹親事。

巳時剛過,陳家村村口。有兩個青年健壯男子在路口站着,突然一個男子好像看到了什麼,拍了一下旁邊男子肩膀,然後指向前方,另一個男子定眼望去,前面來的正是他們等待的人。於是這兩個男子便迎上前去,另一邊李大牛看見有兩人走了過來,對後面的兩個孩子說道:“你們表哥來接我們了,趕緊過去”。

李莫語一行人和表哥匯合后,兩個表哥接過李莫語手裏拎着的東西,向村裡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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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明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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