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為社稷死2
2、
庄梅淡淡地說：‘我只是讓他想起，自己是誰。’
朱英把頭轉向庄清，你是誰？
庄清眼神迷離，訥訥地說：“我就是庄清。”
“那沒跑啊，你本來就是庄清。”
“但是，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二十年前的事。”
庄清瞪着庄梅看，原來，你是嬴英？
嬴英？在一旁的朱英，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司馬秀姑是我妻子！
庄清忽然眼睛裏流出淚水，你能告訴我，司馬秀姑去哪了嗎？
“她，她就是你們那天，見到的，女魃……”庄梅聲音細若蚊蚋。
啊？什麼？女魃是你老婆？朱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庄清站了起來，低着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站在院中，仰天嘆了口氣，淚流滿面。
他走回自己的屋子，關上門，陷入了無盡的回憶，與無盡的悲哀之中。
朱英看傻了，揪着庄梅問：“你都幹了啥？”
“我說了，只是讓他想起自己是誰。”
朱英始終無法理解這話，一時怔在那裏。
庄梅輕嘆了聲：“朱大哥，你知道你身上穿的神威天甲，是哪來的嗎？”
“古代鄋瞞國的啊。”
“這是漆無知當年用鄋瞞國的人，製造人體元晶的副產品，非常殘忍。但你有幸得之，萬望珍惜。不過，我要告訴你，這神威天甲，蘊含的元晶之力，其實很稀薄，如果過分使用，會失效的。它會緩慢吸收天地之間的元晶之氣，恢復得很慢，所以你不要過分依靠它。”
啊？我，好的……
“你要好好利用，替你朱家掙一份產業。但你不要把這秘密擴散出去，等你死後，我還要收回的。”
“我死後，你來剝我的皮嗎？”
“你死後肯定被埋葬，大概兩三百年後，因為你屍骨都化盡，神威天甲會忘記你。就跟緣斯一樣。”
兩三百年後，你還在？
你是不相信？隨便吧，信不信有什麼要緊？本來我是不必告訴你這個的，念在還有點交情，事先提醒下。
朱英苦澀地說：“還要給我挖墳掘屍？”
“這事你幹得還少嗎？怎麼，輪到自己，不行了？”
朱英張口結舌：“我一定找個連鬼都找不到的地方，不讓你找到。”
庄梅居然撲哧一笑：“那最好，我最喜歡解謎了，你就出這個難題給我，讓我多少有點樂趣。”
我呸！
朱英很生氣：“我有神甲的事，其實很多人知道啊，我不說，難道他們不說么？”
庄梅呵呵笑道：“人總是健忘的，多少事情，當初也是天下皆知，如今只有我知道了。這神兵，元晶，當初也是天下聞名的啊，你第一次聽，不也覺得新鮮嗎？”
“那要是知道的人多，有人還寫進書里呢？”
“焚書，殺人，這種事情，你以為我們沒做過嗎？”庄梅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一句殺氣騰騰的話，與她粉嫩的臉頰，殷紅的嘴唇，形成巨大的反差。
朱英感覺自己透不過氣來，半晌，訥訥說道：“那多謝你借我用了。”
說到神威天甲，除了自己這副，龐煖還有一副。韓炳意外死掉，龐煖把韓炳帶走了。
“我們準備回楚國吧。我要把周纖纖帶上，沒有我，她活不長。”
朱英問她：“我們回去沒問題，如果春申君要，你去跟他說。不過，洛陽地下藏了寶貝，你不怕別人來偷么？”
庄梅皺了下眉：“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但暫時沒人能動得了，先不管它了。”
這邊庄梅準備走，姬絳那邊，也出事了。
他正在宮來辦公，忽然來了個令人意外的人。
廢太子，姬素。
姬絳見哥哥跑過來，非常驚訝，誰把他放出來的？
姬素見到弟弟，半年多不見，恍若隔世一般。
“弟弟，你跑吧。”姬素不待招呼，開門見山就說。
弟弟這一句稱呼，讓姬絳如同聽到天外之音。姬素有多少年沒這樣稱呼過自己了？
姬絳冷笑一聲：“我跑了，你回來當太子么？”
“周國不會有太子了。”
“為什麼？”
“因為不會有周國了。”
“什麼意思說清楚。”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回來嗎？”
“我不用知道，明天，我就會把看守你的人給殺了。”
“父親把我放出來的，你難道還要殺父親？”
姬絳眉毛一挑，什麼？
父親為了保存宗族社稷，決定答應秦國的條件，拿你的腦袋去求得秦國的諒解。
姬絳忽然覺得心裏好像被人砍了一刀，憤怒地說：“如此糊塗！”
“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回來吧？”
“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
“你怎麼說這話？如果是這樣，我現在應該好好獃在宮裏，等你的死訊，等我的繼位大典。”
“那為什麼……”
“我還是認你這個弟弟。”
姬絳眼睛一熱，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
“父親在這事上，犯了糊塗。秦國絕不會罷休的。”姬素不讓他說話，打斷他，“這事我看得很清楚，無論殺不殺你，秦國都會滅周。”
“你又知道？”
“我雖然被囚禁，但也知道外面的事情。韓國方面，有人給我們傳遞消息，韓國已經與秦國講和，秦國不要上黨，撤出陽城負黍，而我們，就是交易的籌碼。”
“為什麼這事我不知道？”
“你已經悄悄被奪了權，你沒發現嗎？”
姬絳十分驚訝，真的？
父親之所以沒對你動手，是因為你侍衛眾多，又有聲望，他怕打不過你。
那你來告訴我這些是做什麼？
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周國父子相攻。弟弟，胳膊擰不過大腿，秦國這次是毫無顧慮，一定會滅周的。你犯不上死。但你要是把父親打敗了，繼位當周君，秦國就更有借口打你了。
而且，這個時候，韓國將袖手旁觀，他們已經把我們賣給秦國了。
那天下呢？天下那麼多人……
那麼多人，也就罵罵秦國而已，能怎麼著？口水能淹死秦國嗎？
姬絳語塞，憤怒地砸了下几案。
弟弟，最好的辦法，就是逃亡吧。
姬絳走出殿外，問侍衛：“白塵哪去了？”
“白先生被君上叫走了。”
“哦？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那我怎麼能知道。”
四處看了一眼，崔計呢？崔瑞呢？
侍衛們面面相覷，互相看了看，都搖頭說沒看到。
姬素從後面走過來，拉着姬絳的手：“你趕緊出宮吧！”
姬絳驚出一身冷汗，果然是一場政變啊。扭頭看了姬素一眼，語氣相當憂傷：“大哥，我……”
“啥也別說了，趕緊走。我送你！”
兩人並肩走到宮門，卻見周公姬咎，站在宮門城樓上，我兒，你要去哪？
姬素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跪在地上，大喊：“父親，別相信秦人的話，他們素無信譽。就算你把弟弟的腦袋送給他們，也不會讓他們收手的。”
姬咎眼眶裏有淚水：“你心地善良，我果然沒看錯你。當初廢你的時候，我曾經猶豫過。我周國，到底是由無能而良善之輩繼承，還是有英武有為之人繼承，真是很難取捨。”
姬素懇切地說：“我救不了周國，但我們能救公子絳。讓他走吧，說不定還能去其他國家當個大夫。”
“你得了吧，沒人會要他的，他哪也去不了。我現在才想明白了，周國太小了，經不起折騰。”
“怎麼可能去不了呢？天下那麼大，又不是只有一個秦國！”
“傻子，你還鬧不明白嗎？前些天，我們一些姬姓宗室，差不多八十家，請周最老爺子帶着他們走。周最說鞏國安置不下，要帶他們去韓國，人家韓國連門都不讓進。聽說，周最帶着人去楚國了。”
“那公子絳也去楚國。楚國不懼秦國，又與庄氏父女有交情。”
這話不假，庄梅確實主動說過要保護姬絳，帶他走。
“哼，他可以一走了之，為父呢？”
姬素頓時語塞。
“我該去哪裏受辱？”
姬素眼淚簌簌地流下來：“可是，你殺了公子絳，秦國就會放過我們？”
“我會親自去一趟秦國，當面跟秦王道歉，總得有點誠意吧？把我最喜歡的兒子殺了，他還能怎麼樣？”
“這次怕是不行了。”
姬咎怒道：“做都沒做，你怎麼知道不行？”
姬絳在一邊冷冷地聽着他們說，把姬素攔住了。
“沒必要吵，既然父親願意拿我當籌碼，去賭一把，我認命了。”
姬素一把揪住他：“你傻啊？”
“我本來就不想逃，大丈夫死就死耳，逃什麼逃呢？”
姬咎站在城樓上，嚎啕大哭，好兒子，好兒子，都是好兒子。
姬絳跪下，朝上磕頭，轉頭對姬素說，好好侍奉父親，謹守社稷，不要再出什麼事了。
站起來，轉了一圈，發現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大夫們一個都不在。侍衛們被他一看，個個都低下頭。
姬絳把出佩劍，這把劍，百鍊精鋼，還從來沒殺過敵呢，想不到殺的第一個人，是我。苦笑着對姬咎說：“希望我的頭有用。”
把心一橫，在脖子上一抹，仰頭跌倒。
侍衛們紛紛跪下，城樓上，城樓下，兩個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