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零章 故意留下的後門
朝廷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清剿,是步騎、戰車和騎兵協同的清剿隊伍。
騎兵追擊,戰車防禦,步騎也就是火槍隊居中策應,這就是朝廷清剿北遼殘兵的策略。
很有效,再沒有出現被北遼殘兵截殺的故事······
針對於逃往燕山以北的北遼隊伍,趙曦現在還沒有想好怎樣做。
燕山以北,肯定是要征伐的,否則大宋完全可以在戰前就逼迫北遼將燕雲恭送。說好了要打到燕山以北,說好了燕山以北的草場要賞賜給番騎隊,輔助番騎隊,以及後期招募的騎兵。
朝廷不能失信,也不希望燕山成為未來大宋紛爭不斷的邊疆。
就是有紛爭,那也是讓党項、吐蕃等游牧族群和契丹的游牧族群一起在草原上紛爭。
所以,現階段朝廷並沒有想着突破燕山向北征伐,只不過是在燕山佈防了重兵,對北遼沒能逃出燕山的殘兵進行圍剿。
並沒有指望清剿行動能找到北遼皇族迭刺部,趙曦的目的是其餘七部任何一部的首領。總不能忙乎了近兩年,最終動不了契丹的根基吧?
契丹八部,是整個契丹起源的跟腳。悉萬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連部、匹絜部、黎部、吐六於部等八個部落聯盟。契丹族群即便是最後建立了北遼王朝,親疏遠近的關係,說到底還是根據這古八部傳承下來的。
也就是說,契丹古八部是整個北遼王朝的核心,也是信仰。對於信仰的力量,趙曦是最為了解的,他比中原對先賢的推崇更可怕。
滅掉北遼,佔領土地和收買人心都不能徹底的讓契丹人絕望,滅掉他們的信仰,或者讓他們看到推崇的那個首領落下神壇,或許才是徹底擊潰契丹這個族群凝聚力的最佳辦法。
事實上,除了後期北遼吞併的諸如奚、室韋、萌古等部落,基本上整個北遼王朝的貴族,倒是出自這古八部傳承下來的。
甚至說,整個北遼的朝廷決斷,也都是以古八部傳承後人為主。北遼的精銳主力,也都是集中在這古八部的首領之中。
雖然現在的北遼,已經不再提及古八部,根源總是脫不開古八部。
滅不了古八部,那就意味着北遼不滅。
“可惜了,上次因為五百番騎被全殲,三萬大軍掃蕩方圓三百里殲滅的那五千北遼騎兵,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否則也可以甄別是不是有古八部傳承人。”
信仰的力量或許諸位臣工不了解,但是,官家所說的契丹古八部,諸位臣工還是了解的。也知道契丹古八部的傳承,代表着整個北遼王朝的核心。
也認同古八部隊契丹,對整個北遼王朝的圖騰作用。就像中原王朝的先賢一般······
這時候,隨軍的諸位內閣,也開始專註於契丹古八部的剿滅事宜,也不再着急回朝事宜······官家已經恩准遴選官員了。只待清剿收尾,朝廷官員就可以陸續赴任······
對於諸位閣老大臣而言,官家在哪裏,哪裏就是朝廷。
“是否可以從契丹人的圖騰紋身入手?”
這確實是個思路,最起碼能甄別那些在混戰中枉死的契丹貴族······
於是,大宋的清剿隊伍,便增加了一項工作,在殲敵之後,都會將契丹人扒光,根據契丹人的紋身奏報戰功······
蕭垯不也這時候在逐鹿山的山坳里,帶着三萬自己部落的斡魯多。
在確定大遼皇帝陛下已經拋棄將士們逃掉的那一刻,蕭垯不也就以阻擊宋國北部軍的名義,調集了自己本部落的斡魯多北上了。
跟大遼皇帝的借口是一樣的。
但是,蕭垯不也並沒有着急離開戰區,也沒有像其他首領那樣直接向北逃竄。而是在宋國的北路大軍向東進發,部署圍攻析津府的時,瞅中了宋國大軍的空檔,第一時間向西北穿插,直接進入了逐鹿山。
宋國已經佔據了奉化州、歸化州,也就是說,逐鹿山以西,在宋國看來已經是大後方了,已經貫通了雲州到奉化州的通道。
而北部出燕山,那還是大遼的疆域。任何人都想不多,自己會率領本部人馬向西······
蕭垯不也偏偏就向西了。
因為他知道,宋國這一戰不僅僅是收復燕雲,就是向北逃到中京,逃到大定府,也終究逃不掉宋國的大軍攻伐。
南京道一戰,由於陛下的先行逃跑,已經讓宋國把大遼的脊樑打斷了,從此後,大遼的騎兵已經很難在鼓起與宋國一戰的勇氣。
並且,大遼的皇帝陛下不死,皇族和后族的隊伍不滅,宋國就不會善罷甘休。
這時候向北湊熱鬧,純粹就是取死之道。
所以,在決定逃竄的第一時間,蕭垯不也就選擇了逐鹿山。
那時候,宋國的北路軍已經越過逐鹿山了,整個逐鹿山也就在固定的關隘有守衛。
蕭垯不也對逐鹿上很熟悉,知道哪些路徑可以避開常規的行軍線路。
於是,他就躲在了逐鹿山的山坳里,等待着宋國大軍的鬆懈。
雖然奉化州和歸化州已經被宋國佔領了,但是,宋國從西北出兵,從雲州出兵,目的都是在南京道對大遼形成包圍。
蕭垯不也估計,宋國對於奉化州和歸化州的統治,絕對不會像南京道析津府那些州府郡縣一樣,只會是一種名義上的佔領,還來不及做治理方面的事。
同時,因為宋國西北軍和雲州軍是自奉化州、歸化州一帶向東進發了,也是一路打過去的,這一路的大遼軍伍基本被清除乾淨了。
所以,在奉化州和歸化州一帶,宋國不會留守太多的軍伍,這是他蕭垯不也的機會······
蕭垯不也知道,大遼的西北招討司駐地,也就是可敦城,因為防衛西北的原因,祖例規定,任何時候不得少於十萬匹戰馬和精騎。
即便是宋國的西北軍,也不曾染指可敦城······因為宋國的西北軍出征,戰略目標是對南京道的大遼軍伍圍剿。
這也讓如今的可敦城,成為了大遼唯一剩餘的生力軍。
只要轉戰奉化州、歸化州向北,他蕭垯不也就可以抵達可敦城,並以可敦城為基點,召集整個大遼西北招討司的各方力量,意圖後事!
大宋在析津府周邊的清剿應該要告一段落了。
這近一個月的清剿,總計剿滅有圖騰紋身的契丹人約五萬七千餘。這就是說,除了正面戰場,大宋又殲滅近六萬的北遼主力騎兵。
整個清剿行動,基本上將整個南京道都過了一遍,應該不再存在成建制的北遼殘兵了。至於那些游兵散勇,就看汪洋的南京道子民,能不能在特定的誘惑下,完成最終的清剿了。
這時候,大宋的前線朝廷,開始醞釀下一步越過燕山的進攻目標了。
“報······”
多久沒有這樣的急報了,一時間讓整個中軍宮帳都靜了下來。
“報······奉化州駐防隊伍急報,昨日,有近三萬北遼騎兵通過奉化州境內,向北進軍。該北遼騎兵均為一人雙騎的配置,並未對我奉化州發起攻擊。”
“考慮敵我雙方的戰力懸殊,奉化州駐軍並未出擊,只是固守奉化州城。”
傳令兵後面的話,沒多少人往心裏去。奉化州留守的駐防軍不足三千,就是一種宣示主權的意思,並不需要他承擔截殺北遼殘兵的任務。
特別是這種成建制大批隊伍。
所有人都在想,這部分北遼精銳騎兵的出處······
“北遼還是有高人呀!”
趙曦看着整個南京道的沙盤,由衷的讚歎。確實,有這樣的奏報,再結合整個南京道的沙盤,趙曦不難想到事件的始末。
人家很聰明,根本不攻擊大宋的駐軍,純粹就是路過。這樣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低敵意,還能避免大宋的烽煙傳訊,以至於招來大批宋軍的圍剿追擊。
“在河北道戰場開始之時,人家瞅準時機退出戰場。當我方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中軍混戰和析津府的收復時,導致西面各路大軍出現空檔······就這裏,逐鹿山。”
“隨便找一個山坳隱藏,等待我方大軍在清剿······思路清晰,時機抓的巧妙!”
趙曦在評論,幾乎是還原蕭垯不也的逃竄過程。只是,這感覺讓整個中軍宮帳里很不爽。
整個河北道大戰,基本上是圍三缺一的包圍圈。說白了,大宋沒法把北遼南京道的東北方向也佈置兵力,也就放開了東北方向的出路。
這也是接下來朝廷繼續出兵的方向。
可誰曾想,北遼會有人鑽出大宋的包圍圈,還是西北軍、雲州軍、蔚州軍三路大軍的西北方向。
“官家,西北方向的將領失職了!”
倒不是推卸責任,只是有感而發。整個包圍圈各司其職,在誰的防線上出了問題,自然就是誰的責任。
“不存在失職。當時的情況時,中軍下達了必須按時形成包圍圈的命令,北路的西北軍和雲州軍,作戰的重點是向東北進發,清掃析津府北邊的所有障礙。”
“在大戰開始,也就是北遼陣線混亂之時,北路軍需要全線向北,攔截北逃的北遼大軍。”
“而也是這時候,北路軍已經沒有了防禦西線的職責。這一次出現紕漏,責任不在北路軍。”
章惇很討厭文彥博那種有事沒事追究責任的措辭。怎麼說呢,應該是新一代的將領,亦或是新一代的文臣,很不習慣這種有事就在背鍋人的做法。
但是,近三萬北遼逃兵穿過奉化州,也確實是西路出現了問題。章惇不得解釋整個過程。
背後的話就是:責任在前線指揮部。
趙曦壓了壓手,制止了文彥博想繼續爭論的意願。然後給王中正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宮帳里的無關人員清出去,並讓皇城司親從官將守衛宮帳周邊。
“此事沒有責任,是朕有意為之!”
“諸位請想想,整個對北遼的包圍圈形成后,只需要穩步推進,完全可以迫使北遼的所有勢力兵馬向東北逃竄,朕為何要在包圍圈形成以後,調北路軍向東呢?”
“堵截北遼大軍北逃嗎?任何一路大軍,特別是單純的騎兵隊伍,不可能攔截北遼十幾乃至幾十萬逃命的騎兵。”
“朕還不至於讓自己的將士們去白白犧牲。”
“之所以調北路軍讓開西邊,以至於出現空檔,朕就是有意讓北遼的能有部分軍伍從西邊逃竄。”
“現在基本明了了一點,北遼皇帝是在圍剿大戰之前,就已經離開了戰場,那時候逃跑的路線,只有東北方向,也就是他只能逃向北遼的中京道。”
“北遼皇帝這樣的行為就是拋棄了北遼的其他勢力,拋棄了北遼這幾十萬的騎兵。能沒人有怨氣嗎?”
“可這樣的怨氣,只要最終逃到中京道,在北遼皇族十萬精銳實力的情況下,那些逃到中京道的勢力,將不得不接受北遼皇帝的繼續統治。”
“可逃向西邊的不同,在選擇跟北遼皇帝不一樣的逃跑路線時,就意味着他對北遼皇帝失去了信心,有意另起爐灶了。”
“這樣的萌芽,我大宋應該給與方便。”
“諸位,對於大草原的統治,除了羊毛經濟的關聯,就是以夷制夷,大草原的地形特定,註定了朝廷治理大草原的方式。”
“先不說徹底消滅北遼朝廷的問題,党項、吐蕃、契丹、萌古等各類草原部落,如何在平滅北遼后,保持他們之間的紛爭和平衡,朝廷需要儘早準備。”
“朕之所以在部署包圍圈時留這麼一個後路,就是想讓草原的未來不至於讓如今國朝的番騎、輔助番騎以及招募番騎一統了。”
“接下來深入草原追擊北遼殘兵,乃至攻伐北遼流亡朝廷的任務,將重點由番騎、輔助番騎乃至招募番騎完成。”
“有些仇恨需要引導產生,也唯有仇恨才能構建草原未來的平衡,也只有這樣,大宋才可以居於一個裁決者的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