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暴風雨
()漆黑的海面上,下着瓢潑的大雨,十幾艘戰船隨着波濤的起伏而劇烈晃動,浪頭卷過之時,這些平日看起來“高大如”的海船宛如可笑的玩具,顯得如此渺小脆弱不堪一擊,似乎隨時都會被撕成碎片,捲入這無邊的黑暗和大海。
驚天動地般的海浪咆哮聲充滿着天地,白色的閃電不時劃過海面,狂風夾雜着暴雨發出鬼怪般的嘯聲,掠過已經狼狽不堪的甲板,可無論如何風吹雨打,為首的那艘戰船船尾,始終亮着數十點微弱的光芒。
這是海盜們在夜間行船時的聯絡方法,據說是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創立的船隊通信手段,白天看旗號聽鼓樂,晚上或者暴風雨中就看燈籠――每一點微弱的光芒都是盞巨大的牛皮紙燈籠,用三層防水的油紙包裹,後面放着面從西洋進口而來的巨大的玻璃鏡,即使在漆黑無比的海面上,也能將光線反射出數里之外。
“三當家的,風浪太大了!我們砍斷前桅!”一名四十多歲的海盜大聲喊道,他在海上討生活已經有二十多年,但這麼猛烈的暴風雨卻也沒見過幾次,現在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砍斷桅杆,收起風帆,拋下那幾塊重達數千斤的錨石,雖然這樣干船隊只能漂在海面上,但至少能穩住戰船,不至於被吹翻進海里。
“他媽的!給老子閉嘴!”那名滿臉絡腮鬍子的海盜頭領怒吼道,被雨水沖的通紅的眼睛滿是焦躁和殺氣。
“必須在明天趕到澎湖外島!這是大當家的死命令,**的想害死大當家?”馬三狠狠地將這名經驗老到的海盜踢倒在地,拔出腰間的長刀,吼道:“誰敢再說這些廢話的,老子就砍掉他的腦袋!”
“是,三當家!”圍在旁邊的幾名海匪戰戰兢兢地答道。
“去,向東偏北方向轉舵,順側風航行!”馬三咬了咬牙,大聲喊道。
“三當家,這樣我們的船會翻的!”其中一名海盜大驚失色,昏黃的油紙燈籠下,只見他本來黝黑的臉龐如死人般慘白。
這是海上航行的常識,在暴風雨中,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就地拋錨,最危險的辦法就是馬三像這麼干,甚至有可能因為速度過快而直接翻船了事。
馬三二話不說,揮刀就將這名提出異議的海盜的腦袋砍下,鮮血如火箭般噴洒而出,灑在旁邊的幾名海盜身上臉上,只見馬三露出惡鬼般的獰笑,喝道:“這就是不聽命令的下場!還不趕緊滾去操帆!”
剩下的幾名海盜知道這位三當家向來是殺人不眨眼慣了的,現在已經被逼急了,把自己這些人全都拋下海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連忙紛紛答應,按照馬三的吩咐去做。
隨着為首旗艦的信號燈籠轉換,其他的戰船雖然萬分不願,卻也只能提心弔膽地作出相同的航行動作,一邊暗中罵著馬三的十八代祖宗,一邊將粗大的纜繩綁紮固定,儘力將輔佐三角帆調整到最佳的角度,撞開如山的波濤,向著東北方向顛簸前進。
黑暗的海面上,間或閃過幾道白色的閃電,旗艦上那面獰惡無比的黑鯊旗隱約而見,跟在後面的是十幾艘如鬼影般的海盜船。。。
“這麼大的暴風雨,你的船隊明天能趕到嗎?”昏黃燈光下,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人皺眉問道,他大約三十歲出頭,身形瘦削神態斯文,容貌頗為英俊,看上去倒像是個脾氣溫和的鄉村塾師,而不是盤踞在崖州的海匪頭目林道乾――只有極精細的人,才能從他的眼中看出那抹暴虐和陰狠。
隨着外面咆哮怒吼的風雨聲,擺滿酒菜的桌案不停地晃動,昂貴的青瓷酒杯滾落在地板上,摔的粉身碎骨,但無論是林道乾,還是坐在他對面的吳平,都沒有在意這種事情――停在花嶼港內的戰船受到的衝擊都已經如此猛烈,吳平手下那些連夜趕來的船隊,豈不是更加危險?
“放心,我的船隊要是趕不到,林風的船隊也一樣趕不到。”吳平淡淡地說道,他很清楚林道乾的性格和習慣,這人極度善變又貪財好利,對這種人來說,所謂的信義不過是張廢紙,雖說已經答應和自己聯手對付林風,但要是事情有什麼變化,林道乾絕對不會介意站到林風那邊對自己下手的。
“更何況,我在清湖島還有個港口,要是有什麼意外,吳見他們肯定會領着船隊在那裏暫避一時,這種暴風雨不可能持續多長時間,最多明天天亮就會結束,從清湖島到澎湖不過半天多的航程,船隊明天下午肯定能趕到!”
聽到吳平這麼說,林道乾也放下心來,吳平在清湖島確實有個補給基地,想必在這種天氣下,他的船隊也不會繼續航行,只需要在那裏避避風,明天早上繼續起航,下午趕到應該問題不大。
“嗯,這樣就好,吳船主,咱們說好了的,明天祭祀老船主時就動手,我負責偷襲林風的船隊,你的船隊和葉老二則負責對付那群老不死的船隊,到時候你可不要大意。”林道乾臉上露出絲笑容,提醒般地說道。
吳平哼了一聲,說道:“阿道,你這未免把我當傻子了?林風的船隊就算明天能趕到,可在這種天氣下航行一晚上,還能剩幾分戰力?你的船隊卻在花嶼以逸待勞,對付他還不是輕而易舉?卻要我和陳隴那般老不死的打硬仗,世上有這等便宜事?”
林道乾笑了起來,搖頭道:“吳二船主這麼說就不對了,雖說林風比起陳隴他們的實力要稍差,可我要得只是南澳島、香島和沙島,吳船主你卻拿到整個澎湖!老船主的基業都掌握在你手裏,這點代價又算得了什麼?”
吳平冷笑道:“阿道你那點心思難道我會不知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拿到林風的地盤和我的香沙二島,從兩廣到馬六甲的航路大半都在你控制之下,又比澎湖能差到哪裏來去!”
林道乾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滿地道:“吳二船主,這不是我們說好了的條件嗎?我幫你對付林風和泰冰兒,扶持你掌握老船主的基業,你幫我拿到南澳島和香沙二島,大家都有好處,怎麼到這時你又想反悔?”
吳平眼中露出刀鋒般的寒芒,冷冷地道:“反悔?那倒不至於。只是希望你別再藏着掖着,不要以為你在澎湖的那些底子我不知道,華國光早就是你的人了?動手的時候,他手上那支火槍隊是不是也該動一動?”
林道乾沉默片刻,才緩緩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和華國光的關係?”
吳平曬然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阿道多少年前就打上澎湖的主意,難道我看不出來么?實話告訴你,南澳島、香島和沙島我都可以給你,這些都沒問題,但澎湖你最好別打這個主意!”
說著,吳平的瞳孔收縮,一字字地道:“還有,別打着坐收漁人之利的主意,對付陳隴這些老不死的,還有那倭奴服部千行,華國光必須動手!”
這話一說出,船艙內登時靜了下來,空氣中的殺氣驟然湧現。木製的艙室外隱約傳來幾聲輕微的響聲,吳平知道,那是林道乾埋伏在外面的部下,不過他並不在乎――葉潛滿直接控制的船隊離這裏不過十里地,花嶼島上的守衛也都是葉潛滿的部下,林道乾要是敢有什麼異動,絕對討不了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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