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喪鐘
()陳隴往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能混過來,才小聲說道:“冰侄女,這件事情可能裏面有鬼!”
泰冰兒眼神變得如刀鋒般寒冷,原本冷艷無比的臉龐也有些猙獰起來,一字字地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隴道:“老船主那天本來是好好的,中午還在我們幾個喝了兩壇酒,見了三個倭國來的商人,可當天晚上老船主就忽然暈了過去,連夜請了船隊裏五六個大夫都沒用,第二天早上更是口中嘔血,到現在也沒醒過來。”
林風低聲道:“那些大夫怎麼說?”
陳隴咽了口口水,緩緩道:“沒有一個能說出是什麼病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陳隴想說的是,老船主哪裏像是生病?根本就是中毒!不過他也知道,這句話泰冰兒說可以,吳清說可以,可他要說出來,卻隨時都有可能掉了腦袋――這麼大的船隊,意味着極大的利益,內部權力鬥爭的殘酷,一點都不遜色與各船隊之間的火併。
想到這裏,陳隴連忙又安慰道:“不過侄女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泉州請最好的大夫,最遲明天就能趕到,老船主肯定不會有事的。”
泰冰兒臉色煞白,透着濃重的殺氣,冷冷地道:“我爹爹從來沒有這種怪病,當天都有誰和他在一起?”
見到泰冰兒這樣子,陳隴忍不住心頭一顫,居然莫名的有些懼怕,低沉着嗓子道:“當天中午我們喝完酒,就都回自己寨子休息了,是二夫人扶老船主回去休息的,當天晚上,也是二夫人急匆匆地讓人去喊大夫的。。。”
“吳清?”林風甚至能嗅到裏面陰謀的味道,難道說真的是吳平這麼乾的?
泰冰兒更是忍耐不住,霍地拔出腰間的匕首,大聲道:“我這就去殺了這個賤人!”
陳隴想要阻擋,卻又哪裏阻擋得住,林風連忙上前扯住泰冰兒的手臂,說道:“冰兒,且慢!”
泰冰兒眼睛都紅了,一把甩開林風的手掌,問道:“你幫不幫我?”
林風壓低聲音道:“我自然幫你,但如果是吳清害了老船主,背後肯定就是吳平指使,如果你現在就殺了吳清,吳平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船隊裏面吳平的勢力不小,稍微不小心,就會鬧起極大的內訌,到時候對老船主也不利!”
在林風的勸說下,泰冰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對陳隴點了點頭,說道:“陳叔,多謝你的提醒,我們這就去大寨。”
陳隴總算放下心來,要是剛才泰冰兒真的徹底和吳清決裂,勢必就會釀成整個船隊的內訌,以吳二船主的實力,泰冰兒就算是老船主的女兒,只怕也很難決出勝負,那老船主留下的基業也就徹底毀了。
在三當家陳隴帶來的數十名親信的護衛下,林風和泰冰兒乘上碼頭提供的馬車,沿着馬公島上碎石鋪成的大路,往位於島嶼北面過魚山上的天妃宮駛去,泰老翁的大寨就在天妃宮的隔壁――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向來都比較迷信,泰老翁自然也不例外,對這位海上保護神天妃娘娘,更是異常虔誠,幾乎每天都要上香禮拜,最後乾脆搬到了天妃宮邊上去住,以便沾些天妃娘娘的福氣和法力。
馬公島作為澎湖諸島中最大的島嶼,泰老翁已經在這裏經營了超過十年,甚至還建了一座不小的城鎮,裏面駐有超過三千人的火槍手和步兵,其中還包括一支七百多由倭國浪人和亡命之徒組成的精銳部隊,加上常年駐紮在附近海域的百餘艘大小戰船,以及遍佈各島的燈塔哨塔和炮台據點,端的是戒備森嚴!
除去這些武裝力量外,島上儲藏的各類物資更是如山堆積,極為充足,包括火藥、武器、糧食、布匹等在內,足以維持泰老翁船隊兩年的消耗,島上還有六個大漁場和十一個農場莊園,以及各類鐵匠、火器、伐木作坊,就連修理船隻的船塢都有三個,甚至還有超過兩萬人的平民――這些都是泰老翁擄掠而來的工匠和農民,為船隊提供必要的後勤補給。
“難怪那吳平會想着奪下這片基業了!”透過馬車的窗子,林風望着不遠處的田地里,正在拚命勞作的農夫們,還有那些冒着黑煙的作坊工廠和繁忙的船塢,再想想自己南澳島上近乎荒蕪的土地,不由得心裏頗為羨慕。
雖然島上物資充足,但畢竟是海上船隊,並沒有多少戰馬可供騎乘,海盜們都步行跟在馬車後面――三位當家的地位較高,又有話要說,當然不能跟着這些小嘍?走路啊,於是都擠在馬車裏,幸好這輛馬車頗為寬敞,雖然坐了五個人,卻不覺得有什麼狹窄。
沉默了半晌,陳梢和華國光對三當家陳隴使了個眼色,陳隴遲疑片刻,終於咳嗽一聲,開口道:“冰侄女,我們幾個來這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如果老船主有什麼不測,一致推舉你接任船主,不過。。。”
說到這裏,陳隴又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泰冰兒,只見泰冰兒面無表情,似乎對他說的這些話毫不關心,無奈下只能繼續道:“不過老二和老四,卻一直都和吳平走的很近,到時候侄女你可要小心了。”
邊上的陳梢卻搖頭道:“就憑他們兩個,又能怎麼樣?冰侄女是老船主的親生女兒,又向來聰明能幹,就算是老船主醒過來,這份基業也是要傳給冰侄女的,那姓吳的女人,不過是仗着臉蛋長得不錯,想要船隊那是在做夢!”
那位六當家華國光卻有些憂心忡忡,遲疑着道:“可李柏深控制着大寨的守衛,老二手裏也有好幾十艘戰船,真要是站在他們那邊,我們的實力就沒有多大優勢了。。。”
陳哨哼了一聲,說道:“怕什麼,到時候我們只要和阿風的船隊聯起手來,就算是吳平趕來,也未必能怎麼樣,更何況兄弟們都知道冰侄女是老船主的親生女兒,也未必會聽他們兩個的。”
說完,又轉頭對林風道:“阿風,你的船隊什麼時候能到?”
聽到陳隴、陳梢和華國光的一搭一唱,林風心裏已經是心明如鏡――想必這三個老傢伙和二當家和四當家之間暗中較量已久,現在泰老翁昏迷不醒,而葉潛滿和李柏深卻有吳平和吳清的支持,無論是在名分還是實力上,他們都很難抗拒。於是便想到支持泰冰兒來和吳平等人對抗,雖然其心不善,但卻是支可以利用的力量。
“路上遇到些風浪,不過問題不大,大約明天就可以到澎湖了,三位當家放心,只要有我林風在,冰兒就絕不會有事!”
林風雖然覺得這三個老傢伙有些無恥,卻也是人之常情,而且現在最關鍵的就是保證泰冰兒的安全,只能虛與委蛇一番。
果然,三人見林風這麼說,情知這位林三船主已經答應和自己同進退,不由得臉露喜色,紛紛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只要阿風的船隊能及時趕到,冰侄女接任船主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嗯,我這就去安排人手接應!”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泰冰兒忽然抬起頭來,冷笑着道:“我爹爹還沒死?你們就想着怎麼爭權奪利?!你們跟了他那麼多年,就是這麼報答他的?”
聽到這句話,三個老傢伙臉上都紅了紅,都不禁有些尷尬,這幾天來,由於泰老翁的忽然不省人事,船隊裏的氣氛微妙異常,卻也更加險惡難料,三位當家的都是手握實權,自然不免有些異樣的心思,而二當家和四當家那邊給的壓力卻越來越大,不免一個個都深陷其中,聽到泰冰兒和林風趕到,都只想到怎麼利用少船主的身份來爭取更大的利益,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老船主還只是昏迷不醒。
林風卻暗暗嘆氣,冰兒這寧折不彎的性子,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時候應該優先在船隊中鞏固勢力――無論這些勢力是不是真心擁護自己,而不是把有可能支持自己的人馬都踢到對手那邊去。
只聽陳隴苦笑着道:“冰侄女,現在船隊裏我們雖然還能控制些人馬,但這兩年來老二和老四的勢力越來越大,我們已經很難和他們抗衡,所以老船主的事情剛發生,我就讓阿勁派人去給阿風報信,就是想你能儘快趕回來,穩定船隊的人心。。。”
說著,陳隴又低聲道:“這兩天老二和老四一直在暗中活動,加上那女人的勢力,恐怕會對冰侄女你不利啊!”
泰冰兒面如寒冰,心中卻煩躁無比,她當時還在澎湖的時候,就不願意摻和這些船隊之間的內鬥,所以才會出走到林風船隊。可現在泰老翁重病不起,她作為唯一的子女,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泰老翁留下的基業,只是船隊內部的傾軋如此厲害,又讓她怎麼著手?
林風望了望神色有些異常的三人,便替泰冰兒說道:“三位只管放心,冰兒是老船主唯一的女兒,誰也不敢動她的,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是等老船主醒過來才。。。”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過魚山上的天妃宮內,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鐘聲,“鐺鐺鐺”的鐘聲從山上傳了下來,隱約還能聽到中間夾雜着一片哭聲,眾人無不臉上變色,泰冰兒更是猛地推開車門跳了出去,揮動匕首割斷韁繩,跳上馬背,縱馬就往山上馳去。
林風連忙解下另外一匹馬,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剩下三名當家的留在原地面面相覷,過了半晌,三當家陳隴才低聲道:“這是老船主去了么?”臉上滿是緊張之色。
陳梢是陳隴的叔伯兄弟,自然知道自己這位堂兄想些什麼,嘆了口氣道:“老船主這病實在是有些奇怪,雖說吐了不少血,也一直都昏迷不醒,怎麼忽然就會去了?”
兩人雖然都在嘆氣,可看上去卻更多的是緊張而不是悲慟,看來泰老翁的死他們並不是很在意,在意的是老船主死後帶來的可怕後果――沒有人再能壓制吳平、葉潛滿和李柏深的勢力,他們必然首當其衝!
沉默了片刻,華國光終於說道:“既然老船主死了,那大家都多做些準備,免得被人給打個措手不及,阿戰,阿華,你現在就去通知船隊的頭領們,把船都散到外面幾個島上去,別留在這裏被人一網打盡!”
陳梢也吩咐道:“把那倭人首領服部千行也給找來!他媽的,現在也只有看這些傢伙能不能幫忙了!”
其實他們三人也清楚,雖然他們在戰船的控制上佔據着些優勢,但優勢卻不大,而這座馬公島上最精銳的三千守衛,卻全是四當家李柏深的人,更何況最西邊的花嶼港還在二當家葉潛滿的船隊控制之下,真要鬧得不可收拾,雙方火併的話,就連海上的勝負都猶未可知,更何況他們還有吳平這個強大的外援。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