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密議

()“林船主，你帶來的這些都是上等貨色，卻不知道您要賣的，是不是也都是這種？”柳掌柜放下那件瓷器，臉上掛着絲興奮之色，在歐洲或者日本的貴族看來，這些都是極高雅的藝術品，可在這些商人看來，無非就是一錠錠的金銀而已。

林風對這些瓷器卻也沒什麼興趣，說道：“當然，請柳掌柜開個價！”

這柳掌柜遲疑了一下，問道：“林船主，你總共有多少貨要出？不瞞您說，你們老船主也是本行的老主顧了，如果數量足夠多的話，我這裏正好有幾個佛朗機商人要收，倒是可以給你個好價錢。”

回到這種場面，林風真是熟悉無比，前世他當小職員的時候，做得就是這行，實在是駕輕就熟，心想你還和我玩這套，便端起茶盞，輕輕啜了口清茶，笑道：“那要看掌柜的給什麼價了，做生意講究個貨比三家，我總得有個比較不是？”

柳掌柜心裏暗暗納悶，往日裏這些海賊船主們，談起價格做起生意來，那是張飛繡花大眼瞪小眼，怎麼今天這林船主卻精明起來了？

不過這並不重要，走私的利潤是巨大的，就算多給這海賊船主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柳掌柜略微思索下，便說道：“這樣，林船主，這種上等蘇州雲綉，我們這裏賣給佛朗機人的價格是五百兩一匹，如果私下交易的話，是三百五十兩，船主要是賣給本行，在下就掙個抽頭，二百五十兩一匹收船主的貨，你看怎麼樣？”

東南沿海的大家族控制着緊俏貨物的原料和生產，絲綢、瓷器和茶葉的價格完全被他們控制，除了他們自己經營的商行外，別的商行根本就拿不到多少好貨，而且他們手腕通天，幾乎壟斷了整個大明的對外貿易，世界各國的商人們，要想不被他們盤剝，就只有依靠走私。

可私商們要想拿到好貨，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就算是廣州城最大的私商東嶽商行，也有段時間沒進到這種上等絲綢了，所以這位柳掌柜給出的價格還算不錯。

林風雖然知道柳掌柜沒說實話，但花花轎子人抬人，只有大家發財，生意才能做得下去，畢竟別人吃的就是這行飯，當下便點頭答應下來，又說道：“可以，除了這種蘇州雲綉四百匹外，我還有杭州織造的上等絲綢二百匹，質量不比這個差，柳掌柜是否願意一併收下？”

柳掌柜臉上幾乎要笑開了花，連連道：“當然沒問題，嗯，這些瓷器呢？”

林風微微點了點頭，胡大山便報道：“我們這裏還有成化鬥彩八百件，宣德青花七百件，嘉靖五彩九百件，永樂薄胎甜白四百件。。。”

最後加起來一算，商行應該付給林風二十三萬四千兩白銀，柳掌柜眼中滿是笑意，只要轉手賣給那些佛朗機商人，至少能掙到二十萬兩，最近一直生意都不太好，想不到今天一開張就是筆大買賣！

約定好交貨日期和地點后，按照道上的規矩，東嶽商行付給林風一萬兩銀子的定金，林風則給柳掌柜寫了張收據，雙方皆大歡喜地結束這次會談。

將林風等人直送出興盛商行的大門，這位柳大掌柜才滿臉笑容的回到店鋪，那正在算賬的夥計走進身來，低聲道：“掌柜的，吳船主那邊有人來。”

柳掌柜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在這看着，別讓別人進來。”

說完便往內室走去，心裏卻有些驚異，剛才的林船主他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名頭卻早就聽過，似乎和這位吳船主都同屬泰老翁旗下？怎麼會這麼巧湊到一起來？難道說吳船主近期就要有動作了嗎？

走進內室，只見紅木桌旁坐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手中捏着那個嘉靖五彩茶盞，冷笑着說道：“柳大掌柜，這次生意可掙的不少啊！”

柳掌柜笑容立刻隱沒，坐在這黑衣人的對面，低聲嘆了口氣，說道：“吳船主真的要動手嗎？”

那黑衣人提起面前精巧細緻的茶壺，將那嘉靖五彩茶盞倒滿，彷彿喝酒一般，仰脖一飲而盡，冷冷地道：“我家船主已經和兩廣總督大人約定，只要解決泰老翁這老不死的，整個南洋航路便控制在我們手上，到時候有總督大人照應，還怕你掙不完的銀子？”

柳掌柜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可是老船主的勢力那麼大。。。剛才的林風，還有那林道乾，都不是好對付的？”

那黑衣人似乎笑了笑，低聲道：“放心，我們有總督大人的支持，林道乾就不是問題。。。至於這林風，不過是個一勇之夫罷了，只要泰老翁一死，我家船主控制了泰家船隊，對付他還不是手到擒來？更何況，眼下不就有個機會嗎？”

聽到這句話，柳掌柜驀然一驚，吃吃地說道：“你是想到時候黑吃黑？”

那黑衣人聲音冰冷：“怎麼？你不願意？還是想和他做完這筆生意？”

柳掌柜默然不語，自己又不是吳船主的手下，憑什麼為了他們的計劃，卻要犧牲自己的利益？更何況，自己不過是個跑腿的而已，這家商行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那黑衣人彷彿猜到他心中所想，冷笑道：“別忘了，你們東嶽商行能在廣州城做這種生意，是總督大人想讓你們做！只要總督大人一句話，你們就會從被從這裏連根拔起！”

柳掌柜臉色變了變，低聲道：“總督大人決定要對付老船主了？”

那黑衣人淡淡地道：“泰老翁和林風這幾年總是和總督大人作對，搶了不少總督大人的貨，我家船主和總督大人已經有約定。。。不識相的人就是這種下場，想必你也知道？”

柳掌柜其實早已知道這個消息，但是從黑衣人這裏確認，還是忍不住暗暗心驚，身為廣州城最大的私商“東嶽商行”的掌柜，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看來這次總督大人是真的要動手了。。。

只是商人向來見錢眼開，擺明着和林風做這筆買賣，就能大掙一筆，現在卻要放棄了，白花花的銀子化作流水，這位掌柜的臉上便露出些不舍來。

那黑衣人極是敏銳，一眼便看出柳掌柜的心思，譏誚着道：“怎麼？還真想和林風做生意？你也不怕丟了小命！這人是有名的黑吃黑，你和他做生意，不怕被扔到海里喂鯊魚？還是你以為有泰老翁的信物就沒事？”

柳掌柜也聽說過這位林船主在做生意上的“誠信”，只是這次林風是拿着他老大的信物和信件來的，所以才敢放心地和他交易，聽黑衣人這麼一說，似乎這些東西也不可靠，不由得有些懷疑。

幸好那黑衣人也不想得罪柳掌柜背後的勢力，主動退讓道：“這樣，到時候林風如果帶了貨物來，就都歸你，你還能省下剩下的貨款。要是他想黑吃黑，那我們也算替你解決件禍事，如何？”

柳掌柜心中略一思襯，便點頭答應下來，現在家主正在擴大和海上勢力以及東南官員的合作，不值得為了這點小利得罪他們。

“嗯，那說說你們越好的交易地點和時間。。。”那黑衣人似乎滿意地笑了笑，斗笠遮蓋下的眼中卻閃現出針尖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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