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年
趙五最終沒能報成仇，還被他那姐夫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原因很簡單，新搬來的那家也不是什麼善茬。那家姓荀，荀家老爺子可是當朝一品大學士荀曠，前些日子才遞了摺子，告老還鄉。宅子裏住的就是老爺子和他的小兒子兒媳還有孫子孫女。
荀老爺子說起來還是出自寧州荀氏，不過，只能說是旁支中的旁支，算起來，跟現在的荀家嫡脈都沒多少血緣關係了。老爺子在寧州這邊的老宅子因為一直以來沒人住，年久失修，已經半點不能住人了，老爺子也沒心思重建，乾脆就在青陽鎮上買了宅子，定居了下來。
因此，哪怕荀老爺子已經告老了，可是，人家還有個大兒子在吏部做堂官呢，因此，無論如何，荀家是不能得罪的。要不是趙五那位姐姐求情，大概那位縣尉為了自己的前程，就要將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舅子扔到大牢裏過年了。
徐子安很快也弄明白了荀家的情況，搖搖頭：“那老傢伙終於捨得退下來了！”
“老師，您認識他？”蘇珏問道。
徐子安點點頭：“是啊，說起來，那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也剛入官場，他那時候就在禮部，這地方說實在的，最不容易出漏子了，加上十年前那件事，朝中又空出了不少缺，他從那時候起就一路高升。說實在的，我倒是從來沒想到，他居然也能當上一品大學士，真是，時也，命也！”
沒錯，荀曠說白了，才學並非非常出眾，辦事能力也不是那麼突出，可以說是平庸。他最突出的一點就是謹慎，當然，說得難聽一點，就是膽小怕死，所以，他在幾場**中活下來了，還步步高升，最後，在人生的頂峰待了沒多久，很乾脆地退了，因此，便可有一世尊榮，還能蔭庇子孫。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不過，蘇珏暫時沒有認識這位官場不倒翁的心思，畢竟，相比較現在的荀家而言，他只是個小人物。
沒幾天就是新年了，徐子安臘月二十五的時候，就給蘇珏放了假，不過，徐子安並沒有想走的意思，他早年喪妻，結果卻被人傳出克妻的流言，因此，後來竟沒有人家肯將女兒嫁給他了，後來，他自己也沒了這個心思，無妻無子，自然也說不上有家，幾十年了，都是在外面過的，如今，既然做了蘇珏的老師，也就在蘇珏家裏一起過年了。
地里的租子已經收了上來，除了糧食，還有些家禽家畜，有腌制過的，也有活的，不過，這些都用不着蘇珏親自操心，他掃了一眼單子，也就放過了。
幾個鋪子的紅利一部分送給了郡里的幾個頭頭，賬本也給他們看過了，這會兒，另一份賬本也搬到了這邊，幾個帳房每日裏還在撥着算盤核對賬目。
蘇義最近忙得後腦勺打腳後跟，各處的關係都要打點，他現在很後悔，為什麼當初說自己是管家呢，如果是護衛自己就沒那麼多麻煩了！
不過，在年三十之前，還是把事情都做完了，給家裏的下人們都封了一個紅包。各個鋪子的掌柜帳房也都收到了紅包，還有一些年貨，便讓他們回家過年了，過了初五之後再回鋪子。
大街上堆着幾個火堆，一個個孩子將大大小小的竹節扔進去，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這就是最初的爆竹了。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竹節清香，家家戶戶的大門上也換上了新的桃符，重新貼了門神。自家糊的紅燈籠也掛了起來，到處充斥這喜氣洋洋的味道。
對蘇珏來說，這年其實沒什麼味道。如果蘇珏真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自然會對這個節日有所期待，可是，他不是。而且，以他的情況，沒有父母長輩，如果不算老師的話，只有算不上一家人的下人陪着，再好的年夜飯吃得也沒意思，連個要去拜年討壓歲錢的長輩都沒有，還能有什麼期待呢！
吃完了非常豐盛的年夜飯，蘇珏和徐子安坐在一起守歲，開始的時候，還能說些笑話什麼的，後來，蘇珏就感覺到了深深的寂寥。
徐子安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眼神有些空虛的孩子，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拍拍蘇珏的肩膀，也沒有說話。在他心裏，像蘇珏這麼大的孩子，大抵還是在父母懷裏撒嬌耍賴的時候，不需要操心家裏的生活，可以想着法子逃課，跟同齡人炫耀自己的玩具，為了一丁點小事和其餘的孩子們一起大打出手，受了委屈回來找父母兄長告狀。
外面更夫喊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敲響了第三更，也就是說，新的一年到了。
徐子安暗嘆一聲，柔聲道：“珏兒，三更了，去睡吧！”
蘇珏跟徐子安告了別，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洗漱了一番，睡下了。
第二天清早醒來，卻發現自己的枕頭下面壓着一串嶄新的制錢，心思一轉，便知道應該是徐先生給的，臉上不禁露出一個微笑來。
春桑和綠枝過來伺候他梳洗，從裏到外換上了一身新衣，是很亮眼的深紅色，衣角袖口用黑色綉出精緻的花紋，又給他戴上了一隻綉着萱草的荷包。
蘇珏看已經穿戴完畢，便道：“我去給徐先生拜年，你們就不要跟着了！”
徐先生也換上了一身寶藍色的儒衫，腰間懸着一塊田黃玉佩，見蘇珏進來，也微笑起來。
蘇珏進來情真意切地磕了個頭，給徐先生拜了年，徐先生倒也沒小氣，除了給了一整套的筆墨，還拿了一枚小巧的玉印，上面已經鐫刻了款識，看着很是精巧別緻。
蘇珏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拜年，乾脆也就和徐子安待在一塊兒，一起喝喝茶，說些從書上看來的典故，偶爾還為了一些有些矛盾的地方爭論一番，倒也自得其樂。
午飯還沒上來的時候，清微老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胡亂說了幾句吉祥話，便擺着長輩的架子，要在這裏蹭飯喝酒了。
這大過年的，自然是多一個人多一份熱鬧，蘇珏也不小氣，讓人從酒窖里取出春天釀的青梅酒，反正度數都不高，小酌一番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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