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唯一的通行證
陸默驀地一笑,她最討厭咖啡嗎?
不記得了。
不過現在的她,很喜歡咖啡。
“給你十分鐘,不加糖也不加奶的藍山,親自煮好給我送進來,一秒鐘也別超過,但也別提前,我小眯一會兒。”
陸默勾着唇角開口道,站起來一個飛速的轉身,就拉着窗帘合上了。
房間瞬間昏暗,一下子就從早晨九點變成了晚上九點。
房光突然就感覺腦子空白了一瞬間,突然的視覺變化帶來的影響。
“好的,我這就去煮,少主您請就在這裏稍等一會兒。”房光做了一個古老的執事式的鞠躬的禮儀,眼角處一點微紅。
陸默唔噥了一聲,似乎已經快要睡過去了。
前後幾秒鐘的變化。
房光心思一動,沒有再說話,趕忙就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不忘反手關上房門。
關門那咔噠一聲響之後,房裏先前已經在桌面上趴下,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起來的陸默卻驟然睜開了眼睛,如同一頭在黑夜裏巡狩的豹子般。
忽然抬起頭,下巴揚起四十五度對着天花板忽然間笑了出來。
“還想要繼續壓制我?可你別忘了,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不分彼此,也分不了彼此。”聲音如同來自九幽深淵一般,很遙遠,很寒涼。
聽上去就讓人有了一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沒有人回答。
陸默緩緩閉上了眼睛,手摸向腰間,那是一把槍,名為銀鯊。
她從不離身的兵器,也是她最陌生的一個夥伴。
“幻狼。”陸默忽然開口喚道。
話音落下,一道沙啞的聲線就響了起來。
“吾王,不知道您召喚老奴是有什麼事情需要讓老奴為您效勞的呢?”
那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忽遠忽近的,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幽靈所發出來的聲音。
陸默把眼睛一眯,拳頭一收,輕輕的搭在了桌子上,眼底剎那間就幽黑了一大片。
“柯恩家族那邊安排的怎麼樣了?”陸默輕巧的問道。
那聲音忽然的笑了起來,“吾王,您怎麼忽然間變得這麼著急了?”
陸默手上動作微微一頓,語氣不帶一絲情緒,“你是在質疑我嗎?”
那聲音繼續笑着,“老奴可不敢置疑吾王,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少主您前腳剛召喚我們的小天狼星去村子裏添堵,後腳就派了破軍星去和天狼星打對場,這也就是罷了,這對壘還沒個結果,您又把我召喚過來,一來就問我柯恩家族的事情。”
“吾王,我有理由懷疑,您這前後矛盾的命令,如果不是朝令夕改的糊塗,那就是,有一部分命令並不是來自於您。”
“這些加在一起,老奴真的不知道還能夠不能夠接着聽您的命令了。”
“而且,我現在相當的置疑您是否還具備帶領我們這些伊凡塞斯的老臣重回巔峰的能力!”
最後一句話,那個叫做幻狼的老者說得相當尖銳。
陸默眼底的黑色霧氣驀地就洶湧了起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里,身形一閃就到了房間的中央。
手裏一把刀,泛着藍色的寒光,嗖嗖的冷氣冒。
懸在半空一道淺藍色靈體,刀鋒正架在那看不到面貌的靈體的脖頸上。
“這種腦電波影像化的技術可還是你們跟着所謂世俗界的凡人身上學到的,居然還敢高高在上的擺譜,顯示你的優越感?!”陸默的語氣譏諷嘲笑不已。
“不過,你們這些老傢伙大概是忘記了,我似乎早就是告訴過你們的啊,可別在我們俗人的面前賣大刀了。”
“哦?”幻狼的靈體動了動,逐漸變得黯淡,“賣大刀嗎?我可不這麼以為。”
陸默倏地一笑,目光一轉,就看向了房間的一個角落。
指尖一轉,那刀子凌厲一閃,刀就收回了手臂上,緩步走了過去。
半空中的那道靈體驟然就是一個僵硬,然後扭曲了起來。
“沉舟,你想要幹什麼?!”
陸默勾起唇角,蹲下身子,手裏拿起來了一個小小的黑盒子,拳頭大小。
拿起來的時候,半空裏的靈體更加虛幻了許多。
陸默把眼睛一眯,瞬間想明白了全部的關節。
語氣戲謔,“原來就一個全息投影啊!我還以為你們真的能夠把腦電波抽取出來單獨於人體存在,還叫我好生擔心了一陣,以為你們的科技已經領先於黑獄,讓我着實是難以抉擇。”
“不過,現在這樣就好了,選擇哪個,放棄哪個,一目了然的不是嗎?”
陸默手掌張開把那個黑盒子全部包裹進手心裏面,然後用力一捏。
那投影的發射器下一瞬間就碎成了幾塊,然後落了一地。
半空中的所謂靈體也一瞬間消散。
連痕迹都不留。
陸默眨眨眼,手抬起來按住了太陽穴。
突突的跳個不停,呢喃道:“你還真的是很頑強呢!不過啊,在你醒過來之前,我會做到你回天無力的地步!”
“秦然,你永遠都是失敗者,是loser,你爭不過我,不管是哪個方面,畏首畏尾瞻前顧後就註定了一事無成。”
*
入夜,傍晚,暮色四合。
夕陽緩緩的沉下了地平線,只留下了一道橙紅色的光。
笛安家族坐落於一大片的森林旁側。
綠化很好。
高聳的城堡直直插入了天穹之上。
看上去就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雄偉而有距離感,簡而言之就可以用一個成語來形容:
——望而生畏。
這也正是笛安家族想要展示出來的形象。
南美極道上的三大巨頭之首,黑貨生意里的龍頭老大。
沒點威嚴怎麼行?
“大哥。”笛安家族的三當家,瑞恩·笛安從城堡里緩緩的踱步走出來,看到花田旁那一道背影,嘴角不由得就勾了起來,弧度冷然,沒有溫度,也沒有兄弟的樣子。
與其勉強稱為兄弟里的競爭對手,不如乾脆一點的形容稱為那生死仇敵為好,還是那一種不死不休的。
眼神隨時都跟淬了毒一般的,帶着殺氣,毫不掩飾。
笛安老家主對此也很樂見其成,只有踏過了兄弟骨頭的繼承人才是他想要並且需要的。
可以接替下來他肩膀上的擔子,帶領笛安家族繼續傲立在世界極道的巔峰之上,百年內都不會有衰敗。
笛安家族的大當家,被瑞恩稱之為大哥的那個人物,慢慢的回過頭來看了這個所謂的三弟一眼。
兩人的目光驚人的相似,也驚人的狠辣。
瑞恩雙手插在褲兜裏面,笑容有點陰森,“大哥,時間差不多了,父親讓我過來叫你,我們兄弟倆一起出去招待一下客人。”
萊恩·笛安聞言,慢慢的把自己的下半身也轉了過來,第一次拿正眼瞧這個弟弟,眼神里的威壓也不是蓋的,差點就叫瑞恩軟了腿,給鬧出來一個大笑話。
“三弟,我們的血緣關係不必你一遍遍用語言來強調,你有那麼自卑嗎?因為你那個卑賤的不被承認的母親嗎?”
話音落下,瑞恩偽裝的微笑就要維持不下去了。
這句話真真實實的踩中了他的痛腳。
自從他被老笛安家主給接回笛安家以來,他一直過得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犯了錯被趕出去。
第一次進到這富麗堂皇的城堡,他就只有一種感受,一種叫做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那時候就穿着破破爛爛的一件乞丐衫兒,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補丁,數都數不清了。
鞋子也破了一個大洞,大拇指就從那個洞裏冒出來,白生生的和那雙灰色的,看不出來原本顏色的鞋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喂,小子,你是洗了一百遍腳嗎?但是你怎麼就不知道洗完腳之後把衣服褲子鞋子什麼的也洗一洗?”萊恩當時就站在他面前,穿着一身漂亮的小西裝,整個人昂首挺胸的,雙手背負在身後,下巴微微的揚了起來,就跟個高傲的孔雀一般,蔑視周圍的一切。
尤其是他這個誤入天鵝領域的醜小鴨。
“哈哈,大哥,這就是你說錯了,他只洗腳只有一個原因,你難道不知道嗎?”薩米緊接着也跑了出來,也是漂亮小西裝,打了領帶,整個人看上去乾淨又利落。
薩米·查普曼雖然不是老笛安家主的親生兒子,但也是老笛安最信任的一個手下的遺孤,那個手下是為了救老笛安才被亂搶打死的。
老笛安也因此一直特別憐惜這個老夥計的遺孤。
打小就養在了身邊,疼愛非常,甚至打破家主不教養後輩的規矩,親自教導這個認的乾兒子。
待遇都是比着笛安家嫡子來的。
當然,那個嫡子指的並不是萊恩。
像笛安家族這種的世家大族,歷史悠久,源遠流長,信奉的是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才。
簡單點來解釋就是,嫡長子優先,不可以了就是嫡次子,依次類推。
直到了嫡系一脈沒有人了才輪得上庶長子。
這是一種極端腐朽陳舊的思想。
但也有其存在的道理。
否則也不能傳承至今了。
或許他存在的本意就是為了避免很多的兄弟鬩牆手足相殘。
但是人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
沒有什麼規矩是可以真正的將之束縛住的。
正巧的是,到了老笛安這一輩,娶了高門閨女,還早年就死了妻子,膝下的嫡子也就只有吉普斯一個。
雖然算起來還是萊恩的母親最先跟得老笛安,可以算是糟糠之妻了。
但是那時候身份地位才是唯一的通行證。
那個苦命女人沒有小姐千金的命格,有了愛情也沒能有幸福,空有一肚子的心機無處施展,死得更是憋屈。
一生經營都沒坐上那個夫人的位置。
吉普斯的母親性子雖然軟,但到底是大家族教育出來的,懂得的高門第宅腌臢事兒也不少。
在病重臨終之際,為了兒子的未來,生生拉了這位“糟糠之妻”一起下了閻王殿。
老笛安心裏不舒服,但也好歹把這口氣憋下去了,一憋就是三年。
三年後,吉普斯這位名正言順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在華國遇險失蹤,從此杳無音訊。
老笛安甚至等不及那個死訊傳來,就扛着長老會的壓力,把繼承人順位轉到了那個寶貝兒子萊恩的身上。
但是老笛安永遠也想不到,虎毒不食子的定律被他打破之後,兒子對父親的狠毒也是不難理解的了。
老笛安身體不好的事情在南美的上流社會可以說是人盡皆知的一個秘密。
但是鮮少有人知道,老笛安這身體不是病重,而是中毒。
下毒的就是那個久病床前大孝子,最得老笛安喜愛和愧疚補償的大兒子,萊恩。
瑞恩嗤笑一聲,看着萊恩那張嘴臉,什麼心理背負都沒有了。
繼續回憶着。
“還真不知道,不如老二來說說?到底是個什麼原因呢?我真的好好奇啊!”
這句話是萊恩說得,當時的語氣,瑞恩現在都可以記起來。
那麼的驕傲,那麼的鄙視,諷刺。
刺入耳朵的同時,也刺進了本就脆弱的心口,一瞬間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喂,小子,你也要聽清楚了啊!到時候可以就撿這個現成的去糊弄糊弄我們那個父親。”萊恩還在跟他說話。
薩米這時候開口了,說話一臉的正經,那表情,他也一生都難忘。
那句話,他記不清了,但是大概就是這麼一句話:
——“大哥,我聽說,城外的那些乞丐們都是很缺水的,一個月都未必捨得洗一次澡,所以三弟只洗了腳沒有洗衣服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這種傷害,沒有親身體會一把,是不會明白的。
也成為了他這一輩子都難以擺脫的陰影所在。
瑞恩眼瞼拉下,掩蓋着噴薄欲出的神色。
這些年活得這麼辛苦,等待的也不過一個機會。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還有一句被大多人所忽視,早當家的孩子都有大野心。
他們最深切的體會到了生存的艱難不易。
所以,為了生存下去,什麼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不需要底線,也不需要原則。
蟄伏在那裏並不是慫了怕了,而是他們有着超乎尋常的耐心,可以一直等到最好的那個時間才發動攻擊。
他們都是天生的獵人,天生的殺手。
冷心硬腸。
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自己都拋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