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章 【最後期,千鈞一髮】

072章 【最後期,千鈞一髮】

大年初一凌晨,夜空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它們飛飛揚揚,慢慢撒落,好像小銀珠,仿似小雨點,又恰如柳絮楊花,紛紛揚揚為整座山西掛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簾。那飛舞的雪花,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無數幼小而不可名狀的生命,在蒼茫的夜空中顫動、沉浮、蕩漾。慢慢的,大地白了,屋頂白了,每株樹上都積滿了白雪,雪花悄然地飄落着。真是:“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還有一句話說的好,瑞雪兆豐年,更何況是開年的第一天呢!

古代過年和我們一樣,都有守歲的說法,就在百姓感到疲憊的時候,看到窗外飄起了雪花。頓時,精神為之一振,紛紛出門,或者雙手捧着,或抓起一把雪,感受那份帶有微微暖意的清涼,或者乾脆直接躺在地上,讓肆意飛舞的雪花,滴落在他們的雙頰之上。百姓希望收成,大雪的到來不正是好的預兆嗎!?爆竹聲漸漸失去,把盞吃飯的歡笑聲也沒有了,本來已經進入安靜的朝陽堡,瞬間又熱鬧起來。

但是,此時此刻的千戶大宅卻異常的寧靜,屋燈都亮着,但卻能看到屋內隱隱錯錯的人影,想必他們誰都無法開心起來,更加無法入睡。

身在桃河堡的王義同樣睡不着,因為今天就是林千戶給他的最後期限,如果還是無法找到那個刀疤大漢,李氏和李光頭就會被送去州府,面對他們的很可能是被流放的危險。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一夜沒睡的王義始終躺在床上,彷彿對窗外街道上的熱鬧聲置若罔聞。他微微扭過頭去,透過窗格,依稀能看到紛紛下落的雪花。

王義感到腦袋發矇,需要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慢慢走到窗戶旁邊,打開。瞬間,一股寒風吹來,零星碎小的雪花打在他的雙頰之上。雪比起昨日凌晨小了很多,他扭頭看着街道上嬉笑大鬧的場景,唯有苦笑。如果這段時間沒有發生這麼多事,想必他與李光頭和董飛正滾在雪地里,團出雪球互相攻擊。

就在這時,王義看到桃河客棧下面的台階上坐着一個女子,也許是天氣太過寒冷的緣故,只見對方的背影在瑟瑟發抖,她是如此熟悉,但王義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好奇之下,王義穿上破舊的長襖,走出房門。

現在客棧已經開門,王義見那個女子左右顧盼,好像在等什麼人似地。王義總怕會認錯人,所以走的很慢。他站子客棧門邊,仔細盯着對方半邊雙頰,對方的臉蛋兒就像一個紅蘋果,紅里透着粉,長長的睫毛彷彿是兩把扇子,在她明亮的秋眸上面來回的扇動,還有對方櫻桃小口旁邊那顆晶瑩剔透的酒窩,仿似房檐下的一滴冰凌。

王義站在他身後,十分不解,喊道:“儀……儀兒!?”

王令儀微微一愣,慢慢站起身子,她的脊背此刻顫動的更加厲害,她扭過頭來,只見王令儀鋪有粉脂的白皙面頰之上佈滿淚痕,她的雙眸之中含着淚珠兒,透過淚珠彷彿還能看到她那深邃的黑睛。頓時,含在她雙眸中的淚珠兒就像瞬間決口一般,順着她的臉頰掛在尖尖的下巴上。

王義見對方不說話,一副遭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不由走到王令儀身邊,雙眉緊皺,問道:“儀兒,怎麼了?”

王令儀雙唇緊閉,一雙又黑又大的雙眸閃爍着淚花,抬起俏額,一動不動的看着王義。突然,她一下子抱住王義,哭的更加傷心:“二哥……”

王義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顫抖的身體,王令儀埋在王義懷中,一個勁兒的痛哭,一滴滴淚珠兒瞬間化作一攤淚水。王義見她哭的如此傷心,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對方脊背之上,輕輕撫摸着披在她背後的那簾黑色秀髮,問道:“好儀兒,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一夜之間,王義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家,她就像是一個孤家寡人,彷彿全天下的人都不想要她,她的心就像此時此刻的萬壽河,冰涼徹骨。而王義也就成了她唯一的親人。

昨天夜裏,自從她跑出千戶大宅,就再也沒有回去,只是一個人,盲目的走在大街小巷,感受每一戶人家的歡聲笑語,每每路過,她都會躇足停留,凝望映襯在昏暗燈光下的真正家庭。

就這樣,她走了一夜,哭了一夜,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走到了朝陽堡城門前。她回頭望着銀裝素裹的朝陽堡,是那樣的熟悉,但一夜之間,又變得如此的陌生。這裏沒有她的家,沒有她的親人,所以,她決定來桃河堡找王義。

來到桃河堡之後,直奔千戶大宅,詢問之下,才知道王義就住在不遠處的桃河客棧。她又一個人慢慢的走在桃河堡的街道之上,她發現每一個人都很開心,唯有她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怕吵醒王義,所以就坐在桃河客棧的台階上。寒風不再涼,因為比起她的內心,這些根本不算什麼。王令儀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噩夢,她一個勁兒的哭泣,止都止不住,漫天的雪花肆意吹打在她的雙頰之上,慢慢被她悲傷的熱淚所融化。

王義見王令儀哭的傷心,也就沒再多問,輕輕摟着她,走上客棧二樓。進入房間之後,王義急忙給對方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坐在王令儀對面,看她雙手緊緊抱着茶杯,雙眼迷離,淚已干,髮絲被寒風吹的十分凌亂,白皙的臉蛋兒上佈滿道道淚痕。此時此刻,對方哪還一點大小姐的樣子,除了在她身上披着那件紅色的長襖。

王義猶豫片刻,還是大着膽子把手伸了過去,放在王令儀冰涼細滑的玉手之上,輕聲問道:“儀兒,能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嗎?看見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

王令儀慢慢抬起頭,想哭彷彿都沒有了淚水,她眨着雙眸,說道:“二哥,我……我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

王義一聽,大驚失色,問道:“這……這是什麼意思?儀兒,你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令儀撅着小嘴兒,兩顆小酒窩掛在嘴角兩側,她定了定神,便把昨天發生在朝陽堡千戶大宅王家宗祠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王義靜靜聽着,越聽越是緊張,但作為當事人的王令儀卻是一臉淡然。但他知道,王令儀內心肯定像是翻起了千層巨浪一般,只是她哭了一夜,淚已經哭干。王義看着楚楚可憐的對方,再想想當時惡毒的余氏步步緊逼斥責和羞辱王令儀時的場景,他心裏不禁心疼不已,手握的更緊了一些。他心想,一個沒有經受過多少挫折和打擊的少女,處於那般的困境,真不知道王令儀一個人是怎麼扛過來的。

王義看王令儀停止了述說,從對面移至旁邊,輕聲問道:“儀兒,那你接下來怎麼辦……會去找張副千戶嗎?”

王令儀使勁兒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我現在心裏很亂……二哥,你說,你說儀兒該怎麼辦?”

王義安慰道:“我看……妹妹不如安靜幾日,好好想想,是該去找張副千戶,還是再回到千戶大宅,這一切都應該由你自己決定,別人做不得主。”

王令儀一聽“千戶大宅”,就想起昨日的景象,她搖頭說道:“儀兒說什麼也不回大宅了!”

王義和張仁傑倒是有一面之緣,就是那次在萬壽河岸邊,龍骨水車第一次運轉的時候,兩人說過幾句話,對方還為了給自己解圍,受了王祖成的辱罵。所以,張仁傑此人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而且,他又聽王令儀敘述之後,張仁傑居然為了杜香菱終生沒有再娶過其他女子,就說明對方不失為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想到此處,王義看着王令儀說道:“如果妹妹不想回那千戶大宅,就去與張副千戶團聚……既然他是你親生爹爹,說起來你也應該去看看。”

說著說著,又碰到了王令儀內心的傷心處,她不禁又抽泣起來:“儀兒現在好像就是一個孤兒,誰都不願意要我,我好害怕……二哥,儀兒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王義前世便是孤兒,此刻王令儀的心情,他完全理解。王義看着楚楚可憐的對方,心頭不禁一酸,與王令儀同坐在一個長凳之上,單臂輕輕摟住對方。王令儀的腦袋下意識的微微靠在王義肩頭,王義細聲說道:“儀兒放心,你不會沒人要,也不會成為孤兒……如果你不願再回千戶大宅,也不願去找張副千戶……那哥哥便照顧你,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我絕對不會再讓壞人欺負我的好妹妹!”

王義的一番話,對於王令儀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她冰冷徹骨的心,在這一刻彷彿受到暖陽的照射,使她看到了希望,也使她有了再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氣。

…………

…………

王義和王令儀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身體挨着身體,手牽着手,腦袋靠在肩頭,他們彷彿完全把自己悲慘的命運都沉浸在這寧靜的空氣之中。是那般心無雜念,那般自然,那般的放鬆。

不料,就在這時,董飛和張達推門而入,首先映入二人眼帘的便是王義和王令儀像是一對兒含情脈脈的情侶的場景。

王令儀一見有人進來,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急忙把頭從王義的肩頭縮了回來,低眉暗黛,羞的雙頰通紅,再也說不出話來。

董飛和張達一開始看到此等場景的時候,先是大驚失色,而後是瞪目結舌,最後二人便心照不宣。由於張達那次綁架王義當晚,就埋伏在附近,所以那天王義和王令儀的對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關於兩人的關係,他也明白一些。

張達急忙轉過頭去,裝作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扭頭對董飛說道:“哦!對了,董飛兄弟,你不是說要上茅廁嗎?現在我也想去,不如一道吧!”

董飛獃獃的看了王義和王令儀一眼,然後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說道:“哦!那咱們就一起去吧!反正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兩人語無倫次,彷彿在唱雙簧,逗的王令儀不禁破涕而笑。王義也有些想笑,急忙說道:“等等……你們找我什麼事?”

張達見“劇情”不可能繼續下去,他便轉過身來,說道:“王兄弟,我來就是想問一問,還找嗎?”

雖然之前在憐香惜玉,一個勁兒的安慰王令儀,但王義內心從來沒有把找刀疤大漢的事情忘記,他站起身子,在屋子中來回踱步,轉身說道:“找!就算是最後一天,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把那個大漢找出來,還我娘和光頭清白!”

張達重重點了點頭,說道:“好!”

董飛湊上前問道:“大哥,如果找不到呢?你可想好了對策?”

王義想了片刻,狠聲說道:“如果真找不到那個大漢,明天林千戶就會派兵把我娘和光頭交給州府處置,那樣的話,一定會有許多兵士沿途護送……而且我去千戶大宅看到,那些兵士各個勇武,與朝陽堡的兵士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牢房戒備森嚴,我們不可能從千戶大宅把我娘和光頭安然無恙的帶出來……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劫囚車!雖然風險很大,但總要一試,如果老天不佑,失敗的話,大不了我同我娘和光頭一起去邊遠充軍!總之,我絕對不會和我的家人分開!”

王義想起來之前對王令儀的承諾,不禁回頭向對方看去。王令儀對於王義所說的話毫無懼色,她看着雙眉緊皺的王義,說道:“二哥,你去哪,儀兒就跟到哪兒,儀兒不怕吃苦,只要和二哥在一起就好!”

王義就知道王令儀會這樣說,但他不能這樣做,不管怎麼說,對方只是一個女子,而且她正值花季,就算她現在遇到一些挫折,但以後肯定有大好的前程。他斷斷不能把王令儀也牽扯進來,她一個女子如何忍受邊荒之苦。

王義現在說這些,王令儀斷不會答應,只能點了點頭,走到張達和董飛身前,說道:“張大哥,三弟,這本是我的家事,所以你們沒必要也牽扯進來,如果你們不願意,可以罷手,我王義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在心裏埋怨半句。”

董飛一聽王義的話,急了眼,站出身子,說道:“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光頭,還有我,咱們仨從小玩到大,情同手足,比那親兄弟還要親……再說了,要不是李大嬸收留,我與二哥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人常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現在居然讓我走,這不是讓我董飛不仁不義嗎?大小姐她都不怕吃苦,我作為一個堂堂男子漢,怕他個鳥啊!就算跟着大哥過刀山闖火海,我董飛也願意跟着……所以,大哥以後休要再說讓我走的話!”

王義心頭一熱,大笑道:“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他又看向比自己壯一圈,高出一頭還多的張達,皺眉說道:“張大哥,不如……”

張達抬起手,制止了王義的話,笑道:“唉……王兄弟不必多言!既然二當家讓我照顧王兄弟周全,你如果被抓充軍,我回去也沒法兒向二當家交代,說不定二當家一氣之下,說我貪生怕死,辦事不利,一刀把我殺了,最後就如董飛兄弟所說,我還落個不仁不義的名聲,這賠錢買賣,我可不做……我張達活這一輩子,沒讀過書,就是粗漢一條,平時最是敬佩像王兄弟和董飛兄弟這樣重情重義的漢子。要是我們真被抓了,大不了與王兄弟一同前去,這也不枉二當家對我的囑託啊!哈哈……再者說,這囚車還沒劫,兄弟怎麼就知道我們成功不了?莫不是兄弟瞧不起我張達的本事?兄弟可是親眼見到我不消幾個回合,便宰了一隻大蟲,那兵士再是厲害,莫非比猛虎還要兇狠不成?”

張達一隻大掌放在王義肩頭,繼續說道:“兄弟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會把李大嬸和李兄弟救出來……我答應過你,一塊兒大碗吃酒,大塊兒吃肉的!”

此時此刻,王義終於感到到什麼才是真正情誼,比起現代的那些所謂朋友,別說張達和董飛,就連王令儀都不如。他內心彷彿燃燒起來,鮮血汩汩的沸騰着,把心一橫,笑道:“好!既然如此,我王義如若再是推脫,倒顯得我虛偽作假了……三弟,張達,大恩大德,我王義無以為報,請受王義一拜!”

張達和董飛急忙把王義拽了起來,張達故意裝出一副怒容,說道:“王兄弟,你這說話好生矛盾,適才說不與我們虛偽作假,現在怎麼又來這些文縐縐的客套。”

王義站起身子,笑道:“既然這樣,這份恩情我王義就暫且記下,如果將來有機會,我王義定當不忘今日情誼!”

董飛在旁打趣道:“大哥,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哈哈……”

三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王令儀在旁默不作聲,彷彿在欣賞一場經典好戲,她只在戲文里見過如此重情重義的男子。現在身臨其境感受一番,好像她的血液也跟着沸騰了起來。比起千戶大宅的錦衣玉食、爾虞我詐,這裏的純真爛漫、重情重義才是她最想要的。

…………

…………

心意已決,王義、董飛、張達便決定分開繼續尋找那個刀疤大漢,不料在旁坐着的王令儀也要加入他們的行列。王義怕中間出現什麼意外,所以極力反對,但對方卻是執意要去。他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讓王令儀跟在自己身邊,一刻都不準離開。

張達別了王義和董飛,向桃河堡西街走來,他一邊走,一邊聚精會神的觀察所有人的樣貌。今日是大年初一,桃河堡街道之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甚是熱鬧。就連一些店鋪都關了門,專心過年。只有一些窮苦百姓做的小本買賣,還在繼續生意。

西街算是桃河堡比較窮苦的地方,一般只有窮人才住在這裏,所以瓦舍房屋也不像東街那般高大。但是西街的熱鬧程度,卻毫不遜色於其他街道。

昨日的大雪已經停了,太陽從雲層背後升起,陽光普照之下,這過年的氣味兒彷彿更濃了一些。所以,窩在家中本不打算出門的孩童也都跑了出來,圍在一起嬉笑打鬧,過的好生快活。

這時,張達看到一群孩童玩耍不慎,撞到了一位老婦人,她籃子中的饅頭撒了一地。由於對方年邁,再加上街上積雪過後被人踩實,所以甚是光滑。他本不想理會,但那個老婦人摔倒之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看對方呲牙咧嘴的樣子,彷彿是摔傷了。

張達環顧四周,見沒有類似刀疤大漢的人出現,就急忙跑了過去,蹲下身子,拾起散落在一旁饅頭,放入籃子中,說道:“大娘,你沒事兒吧!”一邊問,他還不忘一邊向四周看去,總怕錯過可疑人物。

老婦人說道:“沒事兒,只是摔了一跤,不打緊!”

“大娘,那你能站起來嗎?”

“呵呵!人老了,身子骨也變得脆了,這一摔,估計把腳扭到了,腳腕子感到生疼……但不打緊,老身坐一會兒就好了!”

“都怪這些小孩兒,要不是他們玩耍不張眼睛,也不會把大娘撞倒!”

老婦人一臉和睦慈祥,笑道:“不怪娃娃們,是老身走路沒怎麼在意,這才撞到他們身上。”

張達看此情況,估計這位大娘是走不了啦!但也不能總在這裏坐着,雪地冰涼,長此下去,體弱的老婦人非被凍出個好歹不可。他皺眉問道:“大娘,你家距離此處遠嗎?”

“孩子,老身沒事,俺家離此處很近,歇一會兒,老身自個兒就回去了!”

張達笑道:“不遠就好……來,大娘,我背你!”他實在不忍把老婦人獨自扔在這裏,但他還要找那個刀疤大漢,耽擱不得。所以,對方說住處不遠,他便放下心來。

老婦人推脫道:“孩子,這可使不得,老身知道你有要事,你還是快去辦事吧!不用管老身!”

“呵呵!大娘,沒事兒……耽擱一會兒不打緊!”

老婦人看對方如此堅決,也就不再推辭,拿起裝有饅頭的竹籃,爬在了張達背上。

張達一邊走,一邊問道:“大娘,你家中沒有其他人嗎?”

“我有一個兒子!”

張達一聽,怒道:“你這兒子也忒不孝順,這大雪天還讓你獨自出來買饅頭,難道他就不怕大娘有個什麼閃失?”

“呵呵!俺兒可孝順了,只是這幾天生了病,整日卧床不起,所以才沒有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那大娘為什麼買這許多饅頭,怎麼能吃得完呢?”

“哦!過幾天俺帶著兒子回老家看看,這些饅頭全當是路上的伙食,也便宜一些么!”

張達背着老婦人一點不費力氣,可謂是疾步而行,一路上,他還絲毫不忘找尋刀疤大漢,但卻毫無結果。老婦人說的不錯,她家的住處果然不遠,沒走幾步,便看到一座破舊的房屋,老婦人說就是這兒!張達也不能把人家擱在門口兒,便背了進去,放在床上。老婦人千恩萬謝,非要留張達在家吃飯,但他卻極力推脫,說有要緊事辦,不能再耽擱了。

老婦人點了點頭,又是對張達一陣感謝。張達正要走出大門的時候,忽然老婦人的屋中傳來一個聲音:“娘!你這是怎麼了?”

張達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心想:這聲音怎麼如此耳熟?

“俺兒不必擔心,娘只是不小心扭傷了一下,不打緊的!”

“這怎麼行,娘,不如叫個郎中給您看看,以免落下病端!”

“只是扭了一下,過些時候便好……別花那些個冤枉錢!”

“娘,孩兒不是說過了,咱們現在不缺錢!”

“呵呵!以後那些錢,給俺兒留着討媳婦兒用!”

“娘!剛才聽到有其他人說話,是什麼人?”

“人家見為娘扭傷了腳,執意要背俺回來,推他不過,也只能麻煩人家了!”

“他可問什麼了?”

“他問咱家還有沒有其他人,俺說還有一個兒子,他便來責怪你不孝順……娘知道你說這幾天不願見人,便謊稱你得了重病,不能起床!”

張達縮在牆角,越聽越是奇怪,而老婦人兒子的聲音甚是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暗自心想:這老婦人好生奇怪,他兒子本來好好的,為什麼卻騙我,說她兒子得了重病,卧床不起。而且,堂堂男子漢,又不是大美人兒,還不願出門兒,莫不是怕遭人看不成!?

張達越想越覺得古怪,就在這時,他聽到“咯吱……”一聲,屋門應聲而開,張達知道有人要出來,急忙躲在暗處。只聽老婦人的兒子說道:“娘,您先坐着,孩兒熱着水,這便提進來,給娘沖一杯熱茶!”

“俺兒乖!”

張達躲在暗處,向那個人的背影看去,雖然對方不如自己高大,但在平常人眼裏,也顯得很是魁梧。過了一會兒,那個人手提着一個茶壺走了出來。張達小心翼翼向對方看去,只見他眉如利劍,方臉闊鼻,雙眸閃爍着微微殺氣,而這個人有個明顯的特徵,最是扎眼,那便是此人的左邊臉頰之上,有一道直通眼底的……刀疤。

張達雙眼圓睜,正要閃出身去,但轉念一想:不可!王兄弟一再囑託,如果真的找到這廝,定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需在午時左右在客棧回合,然後再做商議……那他跑了怎麼辦?哎呀!真是笨!王兄弟說的明白,這廝現在正在被守城兵士捉拿,萬不會在這風頭浪尖兒的時候出城!好!我便不動聲色的離開,然後再做打算不遲!

想到此處,張達靜靜看着對方走進屋內,這才趁機毫無聲息的溜了出去。

…………

…………

張達馬不停蹄的趕回桃河客棧,疾步上了二樓,推門而入,就見王義、董飛和王令儀圍坐在桌子之旁,各個眉頭緊鎖,像是丟了魂兒似地。雖說聽見張達進屋,但三人彷彿頭都懶得抬,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由於跑的太急,張達出了一身汗,頭頂還能清晰看到有白煙冒出,他非常興奮的走到桌子旁邊,笑着說道:“王兄弟,我找到那個刀疤大漢了!”

王令儀和董飛一聽,喜笑顏開,互相對望一眼。而王義更是激動,直接站了起來,走到張達身前,雙手抓着對方雙臂,問道:“當真?張大哥可有看錯?”

張達搖了搖頭,說道:“沒錯,就是那廝!我與他見過一面,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認得!”

一上午過去,王義、王令儀和董飛毫無收穫。王義都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想要放棄了。要知道,只剩下張達一人,不可能奇迹巧巧出現在這最後一人身上。誰曾想,奇迹就是這樣出現了。王義雙目圓睜,他現在激動的都有點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夢中,他急忙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問道:“張大哥,快說說,你是怎麼找到那大漢的?”

張達重重點了點頭,說道:“恩!之前我找了好久,還是沒見那廝絲毫蹤跡,正要繼續找下去,就看到前面有一個老婦人被玩耍打鬧的孩童撞倒在地。我看對方久久不曾站起,便知道傷的不輕,急忙跑過去詢問。原來她扭傷了腳,無法再走。沒辦法,我實在不忍心,便把她背回了家……路上我問他家中有沒有其他人,她說有一個兒子,還說很孝順,只是身染重病,不能出門。當時我也並沒有在意,但等我背老婦人回到家,正準備離開之後,卻聽到他兒子的聲音。而且,那聲音甚是耳熟,所以我便躲在牆角多聽了幾句……沒想到,之前那老婦人說假話誑我,她那兒子哪裏得的什麼病,健康的很,還說他這段時間不願意出門,我越想越不明白,你說你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有什麼不願意出門的……”

說到這裏,王義、王令儀和董飛不禁一笑,張達摸了摸頭,一臉憨笑,他接著說道:“我覺得甚是可疑,便在那廝出來提水的當口兒,躲在了暗處,使他看我不見。等他提水出來,我一下子就認出是之前讓我綁架王兄弟的大漢,正要上前動手,想起王兄弟與我說的話,便溜了出來!”

王義聽完張達的詳細敘述之後,喜上眉梢,單拳緊握,一下子砸在另一個手掌之上,說道:“這樣一來,我娘和二弟便有救了!”

董飛不解道:“大哥,那廝雖然找見了,但我們拉他去見林千戶,他直口否認怎麼辦?到那時,我們也奈何他不得呀!”

王義嘴角露出一絲勝券在握的微笑,他說道:“哼!我自有辦法讓他自個兒承認自己所犯的罪行!”

張達在旁着急道:“王兄弟,你到底有什麼辦法?這個時候,就別賣關子了!”

王義點了點頭,與張達一起坐在木凳之上,四人埋頭聚在一起,便小聲的商議起來。王令儀、張達和董飛一邊聽,一邊點頭,表情十分嚴肅。

王義說完之後,說道:“你們看怎麼樣?”

張達笑道:“王兄弟果然妙計,如若換做是我,是絕對想不出這麼好的計策!”

董飛和王令儀也一致表示同意,王義突然站起身子,一副勝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樣,說道:“此事是成是敗,我娘和三弟的安危,就全仰仗各位了。”

張達問道:“王兄弟,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王義“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之上,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可分頭行事……大家朝陽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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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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