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百口莫辯入囹吾

第35章 百口莫辯入囹吾

巡防使雖然權力大,但也不是想抓誰就抓誰的,否則的話,巡防使到處抓人,其他宗派豈不是都成了五大宗門隨便揉捏的軟柿子?

這樣的話,這些下屬宗派早就撕毀契約不幹了。

天下的玄門正宗雖然都是師出這五個大宗,但各自都有着不俗的實力,也是獨立存在的。除了尊宗門為師長,遇到強大勢力的挑釁需要宗門出面之外,和宗門之間並沒有太多的關係。

“證據?”這個瘦高個倒似乎有點詫異,“剛剛這位小兄弟不是給我了嗎?”他指指自己的手心,意指剛剛勾豬給他的雷玄木種。

勾豬頓時感覺頭上被打了一記悶棍。

這意思是,他自己花大錢買來的東西,被誣告說他盜竊不說,他主動送給人家來息事寧人,結果反而被這些巡防使當作了盜竊認罪的證據?

反而言之,要是他剛剛沒有拿出來,打死不認,這些傢伙反而沒有什麼憑證能把他帶走了!

勾豬和其他的師兄弟妹都幾乎要氣炸,宋如海畢竟是生意人出身,依舊能按捺得住性子慢慢解釋:

“我師弟雖然拿出了這枚種子,但也不能證明這就是他偷竊來的呀。此物確實是我這位師兄以二千五百枚純陽丹買來的。我們這些師兄弟都可以作證。”

“哈哈,“巡防使中一個矮個忍不住笑了出來,“還沒見過一夥賊,自己人給自己人作證的。”

“你……”木頭已經火大得很,幾乎就要衝上去,被宋如海攔住了。

勾豬強按住火氣,說:“這顆種子,是我從一個叫洪如是的儒門弟子那裏買來。”

沒想到對方又是一陣嬉笑,其實這也不怪他們忍不住笑。

儒門弟子,幾乎全都是厚土貴族,他們被稱為垚人。這個垚字是相對於“土人“而言。

居住在東勝神洲中土平原的這一群人,常常被稱為中土人,後來他們便以“土“為自己的族名,建立了厚土王朝。但厚土王朝的貴族們自認為自己是人上之人,便稱自己為垚人,意思是他們不是普通的土族人,而是土人之上的土人。

無論是儒門,還是垚族人,都以王侯將相為貴,以商賈為賤。而且儒門和玄門之間的對立關係也是眾人皆知。

現在勾豬說一個儒門弟子跑到玄市賣東西……這就和說一個皇親國戚跑到大街上討飯差不多了。這些巡防使當然免不了一陣嬉笑,心道,這幾個小賊連最簡單的謊也說不圓。

那領頭的瘦高個兒看起來倒是性子還可以,他不露聲色地問:“不知這個洪如是,現在在何處?”

“這個……”勾豬不由得一陣語塞,那傢伙當時見勢不妙拔腿就溜了,問鬼問神也不知道在哪裏,一陣氣悶,悻悻道:“他賣掉這顆種子立刻就離開了。”

“那就是,無人可以作證了?”

“但我說的是事實!”

“好,“瘦高個緩了一緩,“既然是這位小兄弟花錢買來,為何剛剛主動拿出?”

“這……”勾豬忽然發現自己明明說的全是真話,但偏偏每一句都在往自己身上扣更大的屎盆子。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怕被人暴打所以才主動交出來息事寧人的吧。

“我看各位還是和我們走一趟吧。”看勾豬好像圓自己的謊話都圓得很累的樣子,這個高個微微一笑,這種極力給自己擺脫罪責但是連最簡單的謊都編不圓的笨賊,他見得多了。

勾豬有點目瞪口呆。

他編謊可以臉不變色,心不跳,但此時無論怎麼說實話卻偏偏變成了破綻百出,這讓他一時怎麼也想不明白。

“其實除了雷玄木的事之外,”瘦高個又微笑着補充說,“我們還接到了這青陽鎮有妖獸出現的報告,這一夜妖獸為害,青陽鎮傷亡過百,你們卻偏偏出現在這裏,該不會和妖族有牽連吧。”

這個人這樣說話,也算是赤裸裸的威脅了——意思是我們來到這裏,不只有雷玄木種失竊的小事,也有妖獸毀壞青陽鎮這樣的大事。小事你們不認,可以,那就別怪我把大事的屎盆子一起扣在你們頭上了。

“真是放屁,我們和妖獸拚命的時候你們不來救援,等妖獸跑了,你們來了!”

“哦?”這人聽到“拚命“兩字,臉上也是浮現出一絲鄙夷,他怎麼都不相信這些最多不過築基三重的年輕弟子,能和一頭妖獸拚命。

但他也習慣了這些年輕人喜歡吹個牛之類的。

“妖獸出現在青陽鎮的事我們自然會繼續追查。但眼下還是請諸位把隨身物品都上繳,跟我們走一趟,有什麼要說的,到青霄巡防處再慢慢說去。”

“跟你走個熊!”木頭破口大罵。這時他的木弓里傳來一陣只有他能覺察到的振動,又是木飛傳出來的樹語,“要不我出來,把他們全部殺掉?”

木頭拿不定主意,望了一眼宋如海。宋如海看他手裏緊握着那張弓,自然明白了木頭的意思,連連搖頭。

偷東西雖然是顏面丟盡,但畢竟不是大罪,按他對玄門巡防使的了解,巡防使捉拿任何玄門修士,最多扣留一天就必須通知該修士所在的宗派,然後由宗派刑堂派人,將犯人領走予以懲戒。

所以這些巡防使將他們帶走,就算最不濟把罪名坐實了,也是由翠玉宮刑堂派人來把他們帶回翠玉宮懲戒。翠玉宮對自己的弟子一向護短,這種小偷小摸的懲戒,無非也就是由刑堂長老訓誡幾句,然後關上一兩個月的禁閉了事。

如果讓木頭把木飛給放出來殺了這幾個巡防弟子,就變成了誅殺巡防使的大罪,就算只是打殘了,玄門弟子勾結妖族也是重罪,搞不好這一夜血戰死傷的那上百名凡人的命也得算他們頭上。

宋如海狠狠地盯了一眼木頭手中的弓,然後重重地搖了搖頭。

木頭平時極為聽話,和宋如海也很有默契,當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樹語回復木飛說:“你藏好,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許出來!”

“遵命,我的陛下!”以樹族的那種忠誠,就算有人把這弓燒了,木飛也不會出來了。

“我們先忍忍,“宋如海說,“跟他們去巡防處呆一晚。如果正常的話,明天翠玉宮刑堂就會來人把我們帶回宮去。”

雖然勾豬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如此。

眾人一下子都只好默默把嘴裏牙齒咬得吱吱格格直響,很不爽地把翠玉宮的佩劍拿出來丟在地上,卻不敢再頂撞一句話。

然後被交出的,是傳音玉簡,更讓勾豬心痛的,還是宋如海和木頭的那兩個仙荷,雖然已經花了幾千,但至少還有五六千純陽丹在那裏面。

不知道這幫巡防使會不會雁過拔毛,或者乾脆就是中飽私囊一分不退了?

他在江湖上了解的官差,手腳可沒有幾個是乾淨的。這些玄門巡防使看上去也好不到哪裏去。

“媽的,逼急了老子再做回賊去……”他心裏暗暗發誓,要是這幫人敢從中貪他的錢,他就做回賊去,直接把那狗屁的巡防處給洗劫了。

這時雨也停了,巡防使點起了火把。有人清點他們丟在地上的物品,一一記錄之後,又讓勾豬等人在記錄頁上簽字畫押,把東西收進一個仙荷中。

接下來就是搜身。

勾豬這才發現那個人中竟然還有一個是女修,她負責對付肥牛和巫瑕,渾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確定她們身上再無兇器。

勾豬也是如此,他懷裏貼身作為最後手段的毒匕首“半尺寒”,三兩下就被摸了出來。唯一幸運的是,他手上帶着的那個銅箍,其實是細銅絲紮成的,緊緊貼着手腕,沒有被發現,逃過了這一劫。

勾豬被搜身過後,立刻就感覺膝蓋一軟,是那搜身的巡防使在他膝蓋后踢了一腳。

此人築基四重的實力,腳風犀利,踢的位置又直襲關節特別刁鑽,勾豬哪裏承受得住,立刻就倒在泥濘中,又是一剎那,那人的鞋底已經踩在了自己臉上。

勾豬只感覺自己的兩隻胳膊被往後一扳,幾乎差點扳斷。咔擦兩聲,一副冰涼的仙人鐐已經把自己的兩手緊緊卡住。

“起來吧小子,“拷好了手銬,那巡防使往他屁股上踢了兩腳,“還要大爺我拉你起來?”

勾豬行竊多年第一次成為犯人,也是第一次意識到,當自己把兵器丟了出去,然後再老老實實地帶上仙人鐐,自己也就真的成了可以任人揉捏的柿子。

仙人鐐不但堅硬沉重無比,而且還天生帶着一種壓抑修士道行的能力。勾豬感覺自己經脈中的真氣都被這仙人鐐侵入人體的氣息給阻滯了,現在他也就只剩下一個凡人的實力。

但他也給自己留着最後的底牌。掌心一共九枚冥界蘭的種子,那些種子微小如塵,在發芽之前毫無靈氣波動。

如果誰非要以為他被拷了就完全沒有抵抗能力,他也會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

巫瑕已經哭了起來,她長到這麼大,是第一次被當做犯人對待。帶上這冰冷的銬子,對她已經是極大的羞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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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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