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拒絕、接受」（下）
……
繞其之背，拉斐爾刺出解放后的祟夜蟲。黑色細管聚合而成的尖銳黑槍輕易刺入、貫穿，正於一瞬之間。
阿塔拉看着正好從他胸口那張怪臉破體而出的漆黑槍頭，貌似又想說話。可是，拉斐爾一樣沒給他機會，完全不給。
解放后的祟夜蟲當即擬態成龍頭，從後方咬住阿塔拉的腦袋。拉斐爾連眉毛都沒跳一下，毫不費力地將阿塔拉的頭一口收繳，由祟夜蟲的擬態吞下。
失去頭部的身軀痙攣抖動，嵌在頸子上的首飾跟着脫落。阿塔拉的祟夜蟲頓時力氣盡失，胡亂搖曳。屍龍側倒下來，被拉斐爾一腳踢起。
也就是這時，原本癱軟的屍龍猛然回首咬住了拉斐爾的手。這東西體型相對不大，但總歸是成龍的體格。還來不及反應，屍龍已將整截化為龍頭的祟夜蟲連同拉斐爾的左肩咬在嘴裏，整個扯下。
拉斐爾表情稍微一揪，右手按着左肩逃開。屍龍重整姿勢，而阿塔拉的身體，就算依然沒有頭，也似乎取回了力量一般，再次站定。
喊聲涌泄而出，來自屍龍，大概是頸部一帶。有東西緩緩爬了出來，那是個男性上半身。
全身皮膚病態地白，連頭髮也是全白。渾身只有嘴唇和指甲是黑色，當然，還有雙閃耀黑、紅、金三色的不祥眼睛。
……
“呵呵呵，拉斐爾，你大意了，沒想到吧拉斐爾。有那麼一刻你喪失了戒心，是以為打倒我了？很可惜，那並不是我，我在這裏。雖然我很想這麼說……”
……下一秒，屍龍的背後又鑽出一個〈阿塔拉〉。
“……我也在這裏。”
“原來如此，祟夜蟲的擬態嗎？你是用祟夜蟲操控那屍龍的，對吧？”
“悟性不錯，拉斐爾。”
“哼，簡直是一個怪物展示會。”
“你那是說我嗎？還是，拉斐爾，你在說你自己？”
“都是。”
……眯起眼，拉斐爾以哼聲輕笑。
“……不過我的情況比你更糟就是了。”
……
怎麼不多用些惡毒言詞辱罵他呢？……然，儘管拉斐爾有權傾泄怨恨，但他卻沒有那麼做。
屍龍的腹部、相當於橫隔膜一帶，冷不防露出一道橫向裂口。裏頭空無一物，沒有內臟、沒有骨肉，連血也沒流。
“〈你太大意了〉，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那只是一個洞，黑漆漆地，不見盡頭的空洞。
“……一直沒讓你們吃東西，〈肚子〉里的空間一定還有很多吧？”
對着藉由先前的撕咬潛入屍龍體內的祟夜蟲，拉斐爾淡淡地說……
“滿足你們食慾，全部吞掉。”
“拉斐爾……你……”
阿塔拉瞪開那不祥的眼睛，連同擬態體一起。不知道他接下來說了什麼，話不成聲，聽也聽不見。
……
有風，地底颳起了風。風勢強勁，吹向那個洞，空氣朝那裏猛烈流去。
一般來說，【祟夜蟲】是一種排外的魔蟲。每個夜魔體內的族群都是獨立的，不會容許其它族群潛入。然而，這種局面的始作俑者正是阿塔拉自己。拉斐爾的祟夜蟲和他的祟夜蟲，實際上就是一個族群。
屍龍的突襲是拉斐爾故意接下的，因為讓其吞噬的部位混有大量蟲體。或者乾脆說，整隻手都是祟夜蟲的擬態。
只需要稍加偽裝，就能在某種程度上混淆、甚至同化屍龍體內阿塔拉的祟夜蟲。
剛好，阿塔拉把本體藏在屍龍里。這種情況諾是讓祟夜蟲開始吞噬，阿塔拉也將成為被吞噬的目標。
現在，祟夜蟲開始了進食，活像開了一個黑洞。阿塔拉的腳、膝、腰……接連陷進〈洞〉中。他環抱屍龍的殘骸，試圖掙扎，但這種行為是沒用的。那雙肩崩潰似的交相一扭，頓時被吸了進去。
不過，他仍未放棄。攀在〈洞口〉，甚至將一度陷落的腦袋硬伸出來。
氣喘吁吁地轉動眼珠，或許是想看拉斐爾吧？
可惜，那個角度應該是看不見的。或者說，即使他能看見，他也看不見。
……
“拉斐……爾……你……”
“永別了，我的【創造者】。”
“呃……”
……就算再能撐，阿塔拉也到此為止。他瞬見被洞吞沒，消失不見。洞跟着關上，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好像不曾存在一樣，整個空間找不到一絲痕迹。
拉斐爾輕輕拍振黑翼，徐徐降落。這短短的三秒，拉斐爾的逐漸恢復人類的外形。
那些像黑色線條的祟夜蟲在解除擬態后，也一併回到了拉斐爾的身體。
一踏上地面，黑翼就如同被拉斐爾的後背吸收一般憑空消失。他抬頭仰望，吐出一口深長的氣。接着，在地上慢慢坐下，垂着頭，非常安靜。
……
茉莉跨開腳步，剛巧踢到了某樣東西。
這東西竟然還在？……那條首飾，有所損壞，不過大致上並沒有缺失。
拾起首飾，茉莉繼續向前走去。拉斐爾毫無動靜，直到茉莉於他身前站定后，他才終於抬頭。
嘴上有話想說似地蠢動着，但卻沒有其它後續動作。
茉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於是就這麼蹲下。
她將剛撿起的黑項鏈按在拉斐爾身上那隻漆黑首飾上，〈叮〉，在發出一聲清脆響聲后，那漆黑的項鏈突然化為飛散的黑色粒子，消散在空氣之中了。
這可真是預料之外，原來取下來居然如此簡單。不知怎地，茉莉微微地笑了。
結束了，圓滿結束。或許有些難看，但終於結束了。
“喂，拉斐！不要在那邊發獃！你也快過來幫忙救人啊！”
……耳邊傳來白髮男的喊叫，沙啞的聲音擴散着。茉莉站起身，向拉斐爾伸出右手。
“走吧。”
那一刻，淡紅色的眼睛躊躇地一晃，他似乎沒有料到茉莉如此的舉動。
當然，茉莉全無動搖。在手被拉斐爾握住之前，她都不會別開眼睛。
拉斐爾眯起雙眼，咬着下唇。於微微點頭，輕輕握住了茉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