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許心愿淑女進香 戀紅顏白狐殞命(4)
黃秀娥年幼時,父親教她習字讀書。長大一些后,雖然主要在女紅上下功夫,然而閑暇時還是少不了要看看書。除了正史以外,傳聞雜說也讀了不少,見識不在鬚眉之下。她感到眼前的這個後生有諸多可疑之處,一時也難以說清,就盡量先把他支走,待后多了解一些情況再說。過了三天,黃貢生的身體已經大好。晚上,秀娥從父親身邊回到自己房間,看那男子早已呆在裏面,雖說多少有點精神準備,可還是愣了一下。她很快鎮靜下來,問道:“上次囑咐的事,看來公子都已辦妥啦?”聽了問話,廣積自覺羞赧,他撓了撓頭,囁嚅着:“這個……這個……”秀娥柔聲細氣地問:“公子如此局促,莫非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廣積道:“小姐既然動問,就斗膽實言相告,望小姐不要驚怪才好。”“公子但說無妨。”廣積道:“我知道小姐是一個善良的姑娘,既然傾情與你,自當不存半點相欺之心。我實是一修鍊多年的狐仙,在白雲寺里為僧,法號廣積。那日你去上香,窺知了你的心跡,仰慕不已。因此不揣冒昧,向小姐傾吐心曲。本來我對自己的所為也嗤之以鼻——修行之人不該存非分之想。可天上多少神仙還常有思戀紅塵之心,我等雖不是凡夫俗子,可道行和神仙相比不及萬分之一二,因此生了凡心也就心安理得了。我非生於人世,無法找到說媒之人,因此犯難。以上句句都是實言,還請小姐定奪。”廣積傾訴完一番衷腸,禁不住眼角有些濕潤了。聽了廣積的敘說,黃秀娥很快冷靜下來,心中早有了主見。她安慰道:“剛才聽了公子的一番話,可見公子是一個至誠君子,奴家並不見怪。想從前白素貞雖是一條白蛇,但也與人間許漢文相親相愛,成為多少年來代代相傳的美談。相公即便是狐身,一定會和奴家永結同心,共度百年。”廣積本以為自己說出了真話,黃秀娥一定會花容失色。不料她從容自若,一口應承下來,內心十分歡喜。廣積心裏正美滋滋的,又聽秀娥言道:“有件事情,不得不告知公子:家父雖已年老,尚有幾個下人服侍;弟弟雖說年幼,還有老父呵護;奴家幼年時母親就已病故,多虧乳娘王嬤嬤多方面照料。我們名為主僕,實際上情同母女。如今奴家跟着公子離家而去,撇下她老人家實在放心不下。”廣積一聽發了急,連忙問道:“這事怎樣做才好?”秀娥說:“事情並不難辦。她家裏的豬圈是葫蘆頭式的,風吹吹,雨打打,經常毀壞,王嬤嬤常為這事操心。如果到東海邊上找一口燒鹽的大鐵鍋回來,蓋在圈頂上,那就會非常結實,經年累月都不需要修理。這樣我離家也就放心多了。”廣積覺得這事容易,爽爽快快地應承下來。海邊上一些老百姓在農閑的時候,把自家灶膛里的草灰掏出來,用水和成糰子撒在鹽鹼地上。太陽一曬,地上的鹽分就粘附上來,白絨絨的。用清水把鹽分過濾下來,就地埋鍋煮鹽。煮出來的鹽,把它交給挑私鹽的人去賣。那些煮鹽的鍋,人們懶得去洗,也不願往家帶,就扔在野地里。廣積很快就找到了一口鐵鍋。那鐵鍋又大又沉,拎着很不好走路,廣積就將它翻轉過來戴在頭上往回趕。開始時覺得這樣很有趣,也不感到沉重。走了一會身上出了汗,粘在鐵鍋上的鹽分溶到汗水裏,又隨着汗水浸入頭皮,腌得鑽心疼。可是要想舉起來,鐵鍋像千斤巨鼎一樣沉重;要想歇會兒,鐵鍋里憋悶不已;要想鑽出去,鐵鍋死死地罩着……廣積這才感到情勢大為不妙。無可奈何,只得立起身子再往前趕。那鐵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他終於連一步都挪不開了。一口鐵鍋孤零零地反扣在荒地里。北風緩緩地吹着,枯草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低聲的嘆息。天上的星星想必是見到了這一幕慘景,微微眨動着眼睛,不知是否流下了同情的淚水。世上有多少人,遭受了多少磨難,歷經了多少辛酸,眼看着苦盡甘來,不料想一步失足,滑入深淵,卻永無出頭之日。可世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葯可賣,到了此時,即便是哭爹喊娘,哭幹了眼淚,喊啞了嗓子,都無法挽回了。想這廣積,本有慧根。幾百年的時間裏,捆縛了許多常人的慾念,暮鼓晨鐘,經受了無數的辛苦。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修成正果,不想只因一念之差,卻要遭受這滅頂之災,豈不可惜!鐵鍋里,痛苦,悔恨,絕望,像一條條毒蛇吞噬着廣積的心。死亡緩慢卻又無情地步步逼來。一分一秒的時間,都是十分地難熬喲。一股怨氣直衝白雲寺而去。<ahref="http://vip.book.sina.com.cn/help/djzhx.html"target="_blank">http://vip.book.sina.com.cn/help/djzhx.html</a>?c=860010-0319010000<divclass="divimage"><imgsrc=""border="0"class="imagecontent"></div><divclass="divimage"><imgsrc=""border="0"class="imagecontent"></div><divclass="divimage"><imgsrc=""border="0"class="imagecontent"></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