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9章 奇怪之人
夜裏頭,小丫頭筠兒只守在巷子口,四處張望着。
打頭的人家門楣底下亮着燈籠,她就站在燈影底下,時不時的朝着那巷子口張望一番。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巷子口來了幾人,筠兒眼巴巴的看過去,只看着兩個婦人還有個漢子。那漢子肩膀上扛着個麻袋,婦人在他身後跟着,幾人行色匆匆。
瞧見燈影底下的筠兒,那婦人便冷不丁的啐了一口,“深更半夜的不回去睡覺,偏在這一處四下張望,也不知是做什麼買賣的。”
筠兒平白無故的被人罵了一通,自然氣惱,“你那婦人怎地說話的?”
“就許你做買賣,倒還不許咱們說了?”婦人又啐了一口。
這功夫筠兒才瞧見那婦人的模樣,竟是眼睛瞪得老大,看起來很有些瘮人,就在她愣神兒的功夫,那幾人已匆匆去了。
筠兒不由得看着那漢子肩膀上扛着的麻袋,那麻袋瞧起來不知怎地,總覺得有些古怪,就像是裏頭放着幾根兒支楞着的木棍一般。
幾人來的突然,去的匆忙,筠兒心裏頭氣惱,口中又低聲罵了幾句,“這一日也不知怎地,竟撞見這些個奇怪之人……”
夜色深沉,屋裏頭透着散亂,嵌玉燈籠仿照着四扇屏風,每一面上都有字畫,隔着燈影看起來,那字畫朦朧之中又有歲月的痕迹。
女子穿着家常的襖子,隨手撥弄着燈籠上的珠子。薑黃色的襖子,若是穿在旁人身上,便是尋常取暖的襖子,若是再厚實些,便是再冷的時節,那也是不怕的。但這襖子穿在女子的身上,便有了說不出的韻味,像是圍繞着月光朦朧的星光,又像是清晨起的薄霧。
筠兒推開門,輕手輕腳進了屋,“姑娘……”
“郎君呢?”女子看向筠兒,目光殷殷。
“奴婢沒有瞧見郎君……”筠兒低着頭,彷彿是怕女子失望一般,她又趕緊解釋起來,“許是郎君有事情耽擱了……”
那女子目光流連在嵌玉燈籠上,玉為青玉,以紅繩結在那燈籠的四角,四角其下乃是字畫。字畫自己雋秀,像是出自女人手筆。
“姑娘……你切莫要多想……”筠兒低聲抬起眉眼,低聲勸了兩句,“這誰都有有事的時候……”
“筠兒……”那姑娘開了口,聲音柔和的似是春水一般,“你且下去歇着罷……”
“姑娘……”筠兒又要開口勸,那女子卻是又低聲道:“你夜裏頭沒有吃飯,便去廚下弄些吃的。”
筠兒忍不住眼睛發酸,說話的聲音便哽咽起來,“姑娘……”
那女子不再開口,只低頭撫弄着案几上的燈盞,她的手指纖細,指節柔軟,撫在宮燈上,那宮燈瞧起來便也溫柔了起來。
筠兒只得出了門,如同進門的時候一般輕手輕腳。夜裏頭起了風,柔和的像是春日裏拂過水麵的垂柳。
廚下亮着燈,好在爐灶還沒有熄,灶上擱着個銅爐子,那銅爐子上溫着熱水。
爐灶亮堂堂的,案板上擱着個面盆子,石娘手裏捧着個瓷碗,正吃得起勁。
青瓷的海碗裏頭盛着半碗羊肉,連着肉湯又泡了半個餅子,她的吃相併不雅觀,但卻勾的一邊兒的穿雲來了興緻。
“這剩餅子泡剩湯,當真這麼好吃?”穿雲疑惑道。
石娘點了點頭,口中塞得鼓鼓囊囊的,含糊着說道:“甚是好吃……”
穿雲簡直想不通,於是又道:“當真好吃?”
“當真好吃……”石娘又含糊着回應道。
穿雲看着石娘吃得香,半海碗的羊肉一會兒就見了碗底兒,便也起了心思,於是也起身去盛飯。正好那鍋底兒還剩半碗,於是便一併盛了,同石娘在一處。
兩人在一處,石娘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一樁事情,於是停住口,湊近穿雲,“穿雲,你說郎君會不會知道?”
穿雲吃得正香,忙裏偷閑回了石娘一句,“郎君定然知道,你鬧出什麼這麼大的動靜,郎君若是還不知道,那便是出了鬼了。”
石娘嘴裏頭的飯也不香了,只瞪眼看着穿雲,“此事只怕也說不準……”
“怎地說不準……”穿雲嚼着泡餅,口中含糊道:“那女人吃了虧,怎地不鬧?”
石娘垮下臉,“那此事該如何是好?”
“此事倒也好辦。”穿雲砸巴着嘴皮子說道:“你儘管給娘子認個錯,然後讓娘子從中轉寰,便行了。”
石娘支楞着的耳朵又縮了下去,“為何認錯?奴婢原本就是為了娘子好。”
穿雲三口兩口的,那瓷碗裏頭見了底兒,他探頭看了看石娘手上的海碗,口中輕咳一聲,“你自然是為了娘子好,但是你卻讓郎君如何去想?”
穿雲看着石娘茫然的模樣,於是又好心的為石娘打了個比方,“石娘你且仔細想想,此事若是換作是你……”
“奴婢才不是那種吃鍋望盆的人!”石娘打斷了穿雲的話,一臉正氣道。
穿雲一笑,又解釋道:“比方說是你石娘愛吃肉包子,鎮日裏都是肉包子,一日三頓的讓你吃,接連着吃了好幾年。”穿雲話音一轉,“突然有一日,有人給你端來了一盤玉容糕,你說你吃是不吃?”
石娘沉思了一會兒,又吃了一口泡餅,這才正色道:“我自然願意,但若是有了玉容糕,便讓奴婢一輩子都吃不到肉包子的話。”石娘肅聲道:“若是當真如此,那奴婢情願吃一輩子肉包子。”
穿雲擱下飯碗,一臉欽佩的看着石娘,口中也肅聲道:“石娘,那肉包子吃的久了,總有厭煩的那一日。”
“那有人鎮日裏不也吃着饅頭?”石娘緊跟着說道:“奴婢能吃一輩子肉包子便也知足了。”
“我倒覺得這肉包子有肉包子的好處……”穿雲又說道:“但是那玉容糕也有玉容糕的妙處……”
“奴婢便知道男人都是不靠譜的!”石娘也擱下飯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那穿雲狠狠掐了一把,“沒成想你竟也是這般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