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滯留
事實證明胡老三想多了,昨晚少年進去之後,什麼都沒發生,豎著耳朵聽了大半夜,連談話的聲音都沒有。所以大清早醒來的胡老三,比昨天沒休息時還累,眼睛紅紅的,還滿是眼屎。
天生揉着眼睛從洞捧了一捧雪,敷在老三叔臉上,冰涼的氣息一下子把胡老三還想繼續睡的心思撲滅了。揉着屁股的天生才反應過來,外面下着大雪,今天不趕路。
“哎哎哎,都起來了,把你們各自負責的馬匹照顧好,我看這雪明日就歇了,到時候起不了程,你們就自己扛着貨物走吧!”既然醒了,胡老三也不打算睡了,踹完天生,吼着大嗓門指揮着。
聽這話,眾人一片唉聲嘆氣,本以為下雪能休息一天,現在就要勞作,擱誰都有怨言。瘸子剛從外尿完回來,聽到這話,哆哆嗦嗦的道:“胡老三,外面都是雪,拿啥照顧馬匹,總不能大夥牽着馬去放牧吧!”
“瘸子,我知道你有怨氣,不過現在把你的小心思收起來,去年我在對面山腳割了些草料,你現在就帶人去把草料運回來。你可以用馬匹運,不過要換着來,太累了馬也會生病的。哦,趕緊吃東西,吃完就去,馬餓了一夜了。”
瘸子接過一塊奶渣,就着油茶喝了一口道:“我帶人去運草料,你幹嘛?總不能弟兄們累死累活,你在這山洞裏睡大覺吧!”
“你他娘的還管不到老子頭上來,如果不想干,老子可以換個人帶大家去運草料。”胡老三說著話,三兩口吃完東西,取過火把,囑咐了天生兩句,壓着氈帽出去了。
眾人對兩人的真吵見怪不怪,雪阻了路,發發牢騷很正常。瘸子見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起身道:“我剛才出去尿尿,現在雪小了許多,大傢伙抓緊時間,一人背兩個大草就夠了,趕緊幹完活回來眯覺。”
眾人商量完畢,留下兩個體弱的漢子看貨物,便忙活去了。至於馬隊裏多出兩位客人,大家都選擇了視而不見,荒郊野嶺的出現了兩位奇怪的少年男女,是個人都知道不簡單。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天命才是最好的法子。
馬隊裏的事還輪不到天生操心,所以他大大的喝了兩碗油茶,滿意的坐在麻袋堆里打嗝。一夜的雪已經沒過了腳踝,昨日還灰突突的世界,現在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突變得讓人震撼。
“嘿,小屁孩,雪好看嗎?”尉遲遲雪的冷淡好像是對別人的,主動的和天生打着招呼。
天生搖搖頭:“不好看。”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不是小屁孩。”
尉遲遲雪有些意外,追問道:“白花花的雪多美,你不喜歡?”
“嗯!雪又冷,凍死人,會被其他人拿雪球打,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雪。”天生眼睛直直的,似是響起了不好的事情。
聽這話,尉遲遲雪完全能夠想到,一個小男孩穿着單衣在寒風裏瑟瑟發抖,嘴唇凍得發青,髒兮兮的蹲在牆角,過路的頑皮孩子,順手團起雪球向小男孩砸去。小男孩沒有還手的力氣,也不敢還,只能低着頭蜷縮着,等着生命結束。
“你是孤兒?”
天生點點頭又搖搖頭:“老三叔說了,他就是我的親人,我有親人,不是孤兒。”他解釋的很認真,像被人掀開了遮羞布,極力的想要遮掩,像抓住救命稻草不放。
“尉遲姐姐,你也是孤兒嗎?”
“你怎麼知道?”尉遲遲雪反問道,大眼睛裏閃着狡黠的笑意。
“那當然是看出來的。”天生很得意,自言自語的解釋着,“這裏沒有人家,夜晚還有狼,如果你有家人,他們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到這裏,早就喊人尋你回去了,就像張胖子一樣,他有次躲起來,他老爹發動全村的的人沒命的找他。”
尉遲遲雪垂下眼帘,愣愣的看着雪景,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見天生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腦袋:“天生,你的名字誰給你取的,有什麼意義嗎?”
“我的名字是養父給我取的,他說我好像從天上掉下來一樣,又怕我養不活,所以給我取了天生這個名字,意思是天生地長,好活命,可惜他已經死了。”天生的話音漸漸沉落下去,眼睛紅紅的,卻沒有哭出來,忽的想到了什麼,張嘴安慰道。
“尉遲姐姐,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有老三叔,你也可以喊他三叔,他人很好的,不會讓你被狼叼去。昨晚上他拿來的毯子,是他準備賣了給我討媳婦用的呢,所以我也出了力,不會讓你凍着的。”
看着天生小大人的樣子,尉遲遲雪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伸手抓住天生的耳朵:“小屁孩知道什麼,還討媳婦,就你這男女都分不清的樣,再長十年再說這話吧!”
“誰說我分不清男女,我知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對不對?”天生掙扎着起身,揉着發紅的耳朵齜牙咧嘴道。
尉遲遲雪拍拍手:“還不錯,你知道媳婦取回來是幹什麼的嗎?你養得活嗎?”
“額......”
天生愣了一下,轉着眼珠子,“當然知道了,老三叔說娶個媳婦回來暖被窩,至於養她嘛,現在我還小,過兩年長大了就好了。”
尉遲遲雪白了他一眼,“你還知道自己年紀小啊,再敢說什麼娶媳婦,我就敲你的頭。”說著就是一個爆栗。
相比於兩人的清閑,胡老三就要辛苦得多,厚重的衣服讓他很吃力,雪並不是很厚,軟軟的踩着着,依然耗費人的體力。哈出一口白氣,辨了辨方向,胡老三還是打算再探探路。
光樹枝上都是積雪,不時的掉落下來,砸在氈帽上。好在雪都是散的,掉下來並沒事,如果是化雪時的冰錐,那就要人命了。胡老三歪着頭把帽子上的雪拍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鐵瓶,拔掉上面的木塞,一股酒香透了出來。小心的咂了一口酒,眯着眼睛享受了一會,還想再來一口,胡老三搖搖頭,可惜沒忍住,仰頭大大的灌了一口才罷休。
天上的雪又開始變大了,遠處不時的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胡老三使勁的裹了裹衣服,扒開茅草一頭子扎了進去。他走得很奇怪,向前走幾步,又向後退兩步,步子也不一樣,時大時小,低着頭好像在尋找着什麼。
“不對啊,明明在這的,怎麼不見了,難道是我走錯了,不應該啊,這路都走了一二十年了。”胡老三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自己,沒發現什麼問題,伸手取過背上的包裹。包裹里裝了一大捆繩子,一隻火把,還有一些乾糧,乾糧不多,只夠一頓左右。
“五行巔倒,涅氣爻爻,隆冬之日,正值肅殺,不宜久留。”一個聲音忽地傳來,胡老三尋聲看去,只見昨晚的黑衣少年倒着走了過來,頭杵着地,腳踩着虛空,怪異無比。
黑衣少年似乎沒想到此處還有一個人,奇怪的看了胡老三一眼,雙手結了個玄印,嘴裏念念有詞,只聽一聲疾。一股氣波波動,自黑衣少年周身爆發。
周圍的景象似乎被神力扭曲了,胡老三恍惚了一下,再睜眼時,自己倒睡在地上,黑少年從身邊跨過,一縱身消失了。
胡老三爬起來,走到黑衣少年消失的地方,只見地上出現了一個水波,“原來我沒走錯,只是此處天干地支相交混,所以找不到了,那少年看清了這一切,應該是施了某種術法,讓一切還原。“胡老三凝神的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摩挲着下巴,“出了這樣的變故,我還下不下這結界。”
“算了,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下去看看。”打定主意,胡老三不再猶豫,把繩子系在腰上,一隻手抬着火把,小心翼翼的滑了下去。結界微微波動了一下,就吞沒了他的身影。
......
瘸子和眾人把草運了回來,大家散夥都很高興,只要把草散給馬,就可以休息了。
“媽的,誰把石碑放在這擋路,有毛病吧!”瘸子放下背上的草垛,招呼了三個人移石碑。
“來,一二三,推!媽的,你倆沒吃早飯還是怎麼,使勁啊。”石碑在雪地里凍了一夜,手搭上冷得生疼,瘸子不禁罵道。
“瘸子,你少在那發牢騷,老子看是你沒使勁吧!”二狗不吃虧的反擊道。
“你倆少說話,來,一二三,推!”
......
天生無聊的看着下面一群大漢推一個石碑,咒罵聲不絕於耳,實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出聲喊道:“瘸叔,你們還是別忙活了,把草垛扔上來吧,費不了多少勁。”
瘸子一拍腦門,自己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還不如一個娃精明。一群人如夢初醒,趕緊依法照辦,只是這石碑太奇怪了,怎麼會那麼重,難不成這東西是啥寶物不成。
有着這個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卸完草垛,一個兩個的走到石碑旁,左看看,右拍拍,像是在給家裏買牲口,神情認真無比。
“瘸子,你說這東西會不會真的是個寶貝,咱們這麼多人都搬不動,奇了怪了。”二狗看了好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不由的望向瘸子,這裏面也就他資歷見識比自己強些。
瘸子搖搖頭道:“不知道,這東西這麼重,就算是個寶貝,咱們也沒法,那個黑衣服的小子一大早就沒見人影,石碑該是他運來的,古里古怪的,你我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聽到這話,二狗看了看深以為然,小心的看了看尉遲遲雪一眼,馬隊裏來了這麼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