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猶疑和堅定都是因為一個人

孫嘉祈喋喋不休地說著，而姚奕晴一開始根本沒仔細去聽他在說什麼。她在腦子裏很快理了一下思路。

孫嘉祈其實根本就不完全確定她是林書洋的女朋友，只是因為面對他的詢問，華辰初和白瑾西都沒有說話。白瑾西不說話很正常，可是華辰初……到底怎麼想的?

他不會真以為她和林書洋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吧？平時他們幾個人私下相處的時候她和林書洋都是以禮相待的，而且她一直喊林書洋“書洋哥”，華辰初是知道的啊。

而且林書洋肯定也會和華辰初白瑾西解釋他們的關係吧……孫嘉祈和華辰初，白瑾西還有林書洋三人的關係聽起來應該還不錯的，難道孫嘉祈沒有去問林書洋嗎？林書洋又是怎麼說的？

而且，姚奕晴突然想到剛剛孫嘉祈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是不是丁楚恆的朋友。

今天是周六，他們今天逛農莊的時候還遇到過別的遊客，也有不少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這麼說來，倒像是孫嘉祈就知道姚奕晴在蔬菜大棚里，然後刻意過來找她一樣。

還有就是，孫嘉祈只知道她是丁楚恆帶來的，卻並不知道她是丁楚恆的妹妹。

大概半個小時之前丁楚恆還給她打電話問過她在哪裏，她當時也以為是丁楚恆怕走散了就問問她的位置。

正當姚奕晴心裏已經對孫嘉祈的突然出現大致有了一個猜測之後，她聽到了一個名字。

李洵……

意識到華辰初還在，而孫嘉祈已經有要把她和李洵之間的淵源說出來的勢態，姚奕晴沒來得及多想，立刻打斷了孫嘉祈。“：是我哥讓你過來找我的?”

說是問，其實姚奕晴心底已經瞭然。要不是現在華辰初還在這裏，她現在真想去找丁楚恆然後帶他去看看他腦子是不是有病……

孫嘉祈突然被打斷，愣了一秒，下意識點點頭“：楚恆說他帶了兩個朋友過來玩，說你們在蔬菜大棚這邊，讓我來跟你們打個招呼。”

丁楚恆……神經病。姚奕晴心底現在已經徹徹底底把這兩個詞等同在一起了。

他的心思她能不知道?不就是想介紹她和孫嘉祈認識嗎？她不找男朋友礙着他什麼事了……又沒吃他的又沒喝他的。

好吧，雖然她在瀾城住的公寓是丁楚恆推薦她買的股票賺來的……難不成丁楚恆是想讓她趕緊搬出去?

姚奕晴覺得自己越想越離譜了，她真的不明白丁楚恆為什麼這麼想給她介紹男朋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依稀記得以前丁楚恆根本不會管她在男女感情這方面的事。有些事情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華辰初見姚奕晴皺着眉頭好久都沒出聲，看她的反應，也證實了他之前對丁楚恆想法的猜想。丁楚恆讓孫嘉祈過來，並不只是簡簡單單地打招呼。換一個通俗的說法，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相親。

他心底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兩個月來，他總覺得姚奕晴不一樣了。從兩個月前的某一件事開始，他對姚奕晴的看法就變了……也連帶着對她所有行為和語言的理解都與以前不同了。

孫嘉祈回答完姚奕晴的問題后，發現姚奕晴一直不說話，還慢慢皺起了眉頭。等了好久，也不見姚奕晴說話。

他一進大棚，看到的就是林書池，因為對林書池比較熟。他以為林書池是和白瑾西一起過來的，也沒多想。丁楚恆說帶了兩個朋友過來，可是他只看到了姚奕晴。

而姚奕晴問了是不是丁楚恆讓他過來的之後就不說話了，有問題嗎？

正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姚奕晴溫和的語調拉回了他的思緒“：我知道了。你好，我是姚奕晴。”

說著姚奕晴微笑着向孫嘉祈伸出手，孫嘉祈愣了愣，和姚奕晴禮節性地握了一下手，條件反射地答道“：你好，我是孫嘉祈。”

“：嗯，很高興認識你。不過我要去採摘蔬菜了。”

“啊？哦，你摘吧!我和辰初就過來隨便逛逛。”

孫嘉祈看出來姚奕晴已經很明顯不想和他糾纏下去了，他雖然自來熟，可也知道分寸的，畢竟他從小養尊處優，也有自己的傲氣。再說反正姚奕晴是林書洋女朋友，而且和她相處起來是真挺……需要耐心的事。

姚奕晴說話之前總喜歡思考一會，絲毫不在意她把別人晾在一邊了。

他剛剛之所以那麼肆無忌憚，說話那麼直白，其實只是想從姚奕晴那裏打探一下她和林書洋的感情經歷，純屬好奇和八卦。一不小心，話就說多了……

再看看姚奕晴現在對自己的態度，他有些懊惱剛剛說得太多。

可是也沒辦法，他就是管不住他這張想到什麼說什麼的嘴。

姚奕晴笑着點點頭，對華辰初打了個招呼“：那，華……總，辰初哥，我先去摘茄子了。”

聽到姚奕晴改口，華辰初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微微頷首“：嗯，小心不要傷到手。”

“好的。”姚奕晴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麼，又停下來“：對了，我不是書洋哥的女朋友。”她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說完，她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可聽到姚奕晴的話，孫嘉祈卻一下子像被雷劈了一樣驚在了原地。他好幾次試圖說些什麼，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感到喉嚨一陣乾澀。

孫嘉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他和姚奕晴說的是他是從華辰初和白瑾西的反應判斷她就是林書洋的女朋友，但是他不死心，又去問了幾個圈內的朋友，他們也都這麼說，他才徹徹底底打消了對姚奕晴的想法。

所以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孫嘉祈緩緩轉過頭，震驚地看向華辰初，“：她和書洋，是什麼關係?”

“：普通朋友。”

“：靠，你不早說!那我剛剛都跟她說了些什麼啊！你也不攔着我……”

“：抱歉。”華辰初認真地看着孫嘉祈，“：我那天在機場沒聽清你問的什麼。”

其實不是沒聽清，是根本沒聽到，他那天是看到一個人，然後走神了……但是他沒有解釋，他剛剛為什麼不攔着孫嘉祈。

“：靠，本少爺的形象就這樣毀了?那我剛剛跟她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孫嘉祈這才意識到自己鬧了一個大烏龍，尷尬不已。

他瞪着眼睛又看了看遠處正在從容地摘茄子的姚奕晴，只覺得姚奕晴現在從頭到腳都在鄙視他，越想越鬱悶，越想越尷尬。最後，他索性一揮手，轉身就走。

華辰初看着孫嘉祈離開，無奈地笑笑，沒有立刻跟上去，視線卻若有似無停在了姚奕晴身上。

他的眼神很深，深不見底，又帶着不明所以的打探，卻不帶壓迫感，反而讓人覺得親切友好。

姚奕晴隱隱感覺到華辰初在看她，她緊張得只能僵硬機械地去摘茄子，就連劉海散下來遮住了視線她都不敢伸手再重新別到耳後。

不過這樣也好，華辰初就看不清她此刻滾燙泛紅的臉頰了。

這幾天休假修養出來的平靜心態，就在華辰初這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全亂成了一團。

如同平靜的湖水突然翻湧出驚濤駭浪。

姚奕晴定了定神，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自己果然還是放不下他。不管她怎麼安慰自己都沒用。

從華辰初家回來的那天以後，她每天都在安慰自己。

她已經得到的夠多了，她能在寸土寸金的瀾城買房子，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有愛她如命時時刻刻牽挂着她的媽媽，有同樣珍惜她的好閨蜜林書池，有事事讓着她又事事都喜歡跟她炫耀的幼稚鬼哥哥丁楚恆，還有一個曾經和她同甘苦共患難過的林書洋。

按說，她不該再有奢求了。

回國之後800多個日日夜夜的孤獨，她如沒有根的蘆葦一樣漂浮在繁華的瀾城。

但是她安慰自己，只要自己變優秀了，華辰初會喜歡她的。於是她繼續向前追逐着。

直到兩月前和張總談判的那一天，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達到自己預期的那麼優秀了。可是華辰初，仍舊離她很遠。

她突然就慌了，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有的時候自我安慰得越多，她越是清楚地知道，哪裏是她自願妥協的，只是對於華辰初，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是她不在乎，只是在乎了也沒用。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真的是一個需要緣分的事。動心需要一個契機。有時只需要短短的一瞬，有時卻是日久生情。兩個人的喜歡，總有一些情感的相容性或者智慧的相通性。

她甚至想過主動追求華辰初，但是她又擔心華辰初不喜歡太主動的女孩子。可是不追求，她和華辰初真的幾乎毫無交集。

假如兩個人本來就沒有什麼相處的機會，先喜歡上的那個人都不主動，又怎麼會有以後?

可是，她不敢。

她拿華辰初沒辦法。

所以她只能逃避着以消極的態度去面對她對華辰初的感情，只能麻木自己的心。

而且不開口這種事情是會成為習慣的，這也是為什麼有的人會暗戀那麼多年的原因了。

每次分析着她和華辰初之間的事，思路到了這裏就斷了。

等她回過神來時，華辰初早已經沒有看她了，他和孫嘉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姚奕晴抬頭看了看林書池和白瑾西。

他們還在種蘿蔔，不過卻是在各種各的。白瑾西種了一會突然停下來盯着林書池看了好一會，但是林書池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最後白瑾西乾脆把工具隨手一扔，他好像是生氣了，對着林書池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甩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林書池連頭都沒有抬過一下，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繼續種着蘿蔔……

姚奕晴微微嘆了口氣。當年，是林書池先喜歡的白瑾西。可是那個時候白瑾西從未把林書池放在眼裏，還一度讓她難堪。即使如此，林書池也從來沒有生過白瑾西的氣，一如既往地對白瑾西好。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林書池決定和她一起去日本讀研，繼續學動畫設計。她對白瑾西的喜歡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林書池回國之後，兩個人的情況卻顛倒過來了。

沒有誰的好是理所當然的。

姚奕晴非常清楚，她和林書池感情這麼好，與她們都很重視友情，都很珍惜對方有很大關係。

性格只是一部分因素罷了。很多人一直都在找一個“理想性格的朋友”，“理想性格的戀人”，卻忘了感情是需要耐心和包容的。

被對方珍惜的妥協不是卑微，而是一種處理感情關係的智慧。

姚奕晴目光放空了好一會才緩緩收回視線，悄悄握緊了拳頭。

低下頭，又去摘林書池愛吃的絲瓜。

最後姚奕晴摘了一些茄子，絲瓜，黃瓜和四季豆，然後種了兩排冬貯白菜。

她才和林書池找剛剛給她們籃子的阿姨要了兩個大膠袋，裝好了蔬菜之後，她和林書池一人提一個就去之前約定好的奶茶店找丁楚恆會合。

時間也不早了，姚奕晴想早點回家給姚媽媽做一頓飯，她明天中午就得回瀾城。

不過，她也不會就這麼輕易讓丁楚恆“算計”她給她安排相親的事就這麼過去。

自從意識到丁楚恆是突然插手她的感情問題之後，姚奕晴總覺得哪裏有什麼問題，不然丁楚恆不會突然改變態度。

她在去找丁楚恆的一路上都想着怎麼把丁楚恆的話套出來，本來已經想好了怎麼套他的話的。可等到她遠遠就看到奶茶店門口站着沖她招手的丁楚恆的時，她卻突然不想知道原因了。

丁楚恆瞞着她的事不多，就算瞞着她，也絕對是為了她好。

既然丁楚恆不讓她知道，她就先不知道吧。不過，她也只能這樣對他妥協了。

想讓她去相親的話，或許在今天見到華辰初之前她還會有所動搖，現在是絕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