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在盤鳩婆婆面前，薛寶柱並未維護固倫有恆
哭喊撒潑之聲登時驚動了在門外值守的烏嫂與莫林嬤嬤，這兩個女人立即闖進內帳，第一眼就望到坐在床上的盤鳩婆婆頓足捶胸，又哭又喊，一張滿是皺紋的蒼老面孔漲得通紅，咬牙切齒，神情既痛苦又猙獰。
兩個女僕慌了手腳，一齊搶上前來，一個給盤鳩婆婆按摩胸口，一個給盤鳩婆婆捶打後背。
莫林嬤嬤慌張說道：“糟糕了，糟糕了，婆婆的心痛病又犯了，萬一不測，如何是好？”
烏嫂啐道：“嬤嬤，莫要胡說！快，快，去把外廊小火爐上溫着的黑膏子藥茶倒一碗來，請婆婆服下，必是沒事的。”
莫林嬤嬤應答一聲，慌慌張張地去了。
原來，這黑膏子藥茶便是剛才宴會上盤鳩婆婆吃的飲料。盤鳩婆婆十分喜愛這款飲料的味道，又因為放了許多珍貴的藥材，盤鳩婆婆深信此茶的療效神奇，每逢有個小病痛什麼的，必要飲用一些，立時便可痊癒。所以，平日裏，盤鳩婆婆根本離不開這款飲料。無論季節天時的寒暑陰晴，僕人們總要用一個小火爐溫着一小罐子這款茶飲，煩悶之時，飲幾口解悶兒，舊疾發作之時，飲幾口治療。所以，那一個小火爐幾乎是徹日不息，部落游徒之時，專門有一匹馬馱着這個燃燒的小火爐呢。
說話之時，莫洛嬤嬤早已倒來了一碗藥茶，熱滾滾的，端到盤鳩婆婆的面前。登時藥酒的郁馥味道瀰漫帳室。
盤鳩婆婆接過碗來，慢慢酌飲着。同時，偷眼觀察着薛寶柱的表情。
薛寶柱滿面關切之色，看到盤鳩婆婆慢慢飲着茶，臉色漸漸恢復了常態，這才感到放心。
盤鳩婆婆覺得自己剛才的嚇唬招術好像沒有什麼效果，頗感失望，把剩下的小半碗藥茶交給烏嫂，揮了揮手，命她二人退下。
然後，盤鳩婆婆長嘆一聲，說道：“薛賢侄，我有一句忠告講給你聽，不知你可嫌棄老身羅唣么？”
薛寶柱急忙說道：“婆婆若有賜教，乃是晚輩的福氣，小侄謹奉教諭。”
盤鳩婆婆用語重心腸的口吻說道：“兄弟相交，貴在忠誠，是不是？我想，那固倫小孩兒之所作為，必定不是薛老狼主的授意，小孩兒無知胡鬧，咱們也不必與他計較。可是，寶柱侄兒，你可是一個成年人呀，可不能由着小孩兒胡鬧，一旦咱們兩家生了嫌隙，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相處啦，還談什麼永世親好，共治綿薄山呢？好侄兒，我這話兒對不對？”
薛寶柱略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無憂文學網www.5uwx.net
“好，好！“盤鳩婆婆說道：“既然如此，可就不能由着那個小孩兒胡鬧，敗壞了咱們兩家的交情。寶柱侄兒，你是做大哥的，可要管教一下那個小孩兒呀！呵呵，呵呵！”
薛寶柱面露為難之色。
“怎麼？老身這話，有什麼不對嗎？”
“婆婆，你有所不知，那固倫小師爺雖然名義是我的部屬，可是，卻另外奉有劉老先生的密令，行事十分詭密，我也並沒有管束他的權力呀。”
“噢？”盤鳩婆婆詫異地感嘆一聲，略一思索，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盤鳩婆婆暗暗想道：“是了，是了！薛老頭兒縱橫一世，是個極狡猾的老油條了。必定是起了一個兩頭下注的心思，叫寶柱孩兒相助鐵鎚，又叫固倫有桓相助漢人，無論將來時事如何變化，這個老兒終究是不吃虧的。這樣的計倆怎麼瞞得過我？”
想到這裏，盤鳩婆婆又說道：“賢侄，既然如此，萬一將來鐵鎚大族長攻破了漢人的營壘……咳，咳……老身可就不好替固倫孩兒討情啦！”
薛寶柱俯身一揖，卻不說話。
盤鳩婆婆摸不透他的意思，便又挑開說道：“寶柱侄兒，你也曉得，鐵鎚大族長是個火爆的脾氣，軍法極嚴。若是在兩軍陣中擒住了固倫小孩兒，必是要斬首的。那時再講情，可就遲啦！你若愛惜那小孩兒，咱們就應該趁早想一個解救的辦法。”
薛寶柱立即說道：“若是固倫小師爺不識世務，冒犯了鐵鎚大哥的虎威，是他咎由自取，理當受罰，莫說是小侄了，便是家叔父親自來了，恐怕也沒有回護他的道理。”
薛寶柱這翻話，聽來十分無情，卻是事先與固倫有桓商量好了的。固倫有桓奉了老狼主的密令，要勞役着漢人們建立一處城市，孫掌柜就可以據此而轉運百貨，增殖財富，對於擴張薛氏的實力極有助益。所以，薛老狼主一定要保證這些漢人們的生命安全（就好像是後來的殖民者愛護自己的奴隸一樣），可是，這樣一來，卻引起了朱塗鐵鎚的極大仇恨，卻是事先沒有預料到的。薛老狼主現在又不能抽調兵力援助。薛寶柱的鐵騎兵雖然精銳，畢竟兵力單薄，萬一衝突起來，已方並無勝算。所以，薛寶柱與固倫有桓約定，兩個人故意分別立場，各行其是。薛寶柱的任務就是要盡量維持住與朱塗氏的關係，不要現在就鬧破臉。如果萬一漢人營寨被攻破了，固倫有桓寧可與漢人們一齊戰死，也不要寶柱二兄出面來營救自己。聽了這話，不僅薛寶柱聽了十分感到，就是渥斡隊長也對這個小師爺肅然起敬、刮目而看了。
本來，這翻話是預備着朱塗鐵鎚盤問時，對他講出來的。可是，朱塗鐵鎚生性陰鷙，雖然不滿，卻從來不肯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不想今日，倒是盤鳩婆婆挑明了，於是，薛寶柱就把這番話兒講出來。
聽罷，盤鳩婆婆連連點頭，心裏又有自己的猜測忖度，暗想道：“是了，是了，薛老兒用權術馭眾，故意安排着薛寶柱與固倫小孩兒彼此分權，相互制約。這兩個人為了爭權奪利，自然是相互仇恨的。若是鐵鎚族長殺了固倫小孩兒，薛寶柱自然是歡喜的，所以才會這樣講話。看起來，薛寶柱並不在意那個漢人王勇的安危，只是不想日後惹來他叔父的責怪而已。”
想到這裏，盤鳩婆婆轉了轉眼珠，一雙陰險的目光望向了坐在另一邊的普努爾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