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此相見

與壁畫“打交道”已30多年的高級修復師曲雲峰正在對著兒子和幾個學徒說：“每個時代的壁畫都代表着當時中國頂級的繪畫工藝水平，價值連城卻十分脆弱，修復工序十分繁雜。壁畫上一個細小裂痕的修復，需要經過除塵、針管注膠、配泥填補、滾壓等多道工序。絲毫不容許馬虎。”“知道了！師傅。”眾人應道。

除了父子倆，還有倆個學徒，一個姓張，單名一個健字，一個名字叫做王宇川。

“爸，我出去解個手。”“嗯！去吧！”只見一個穿着破舊的棉襖，破洞牛仔褲，一隻腳棉鞋一隻腳單鞋的青年從架子上慢吞吞的爬下來，過長的劉海遮住了面容，只能依稀看到青年的國字臉、高挺的鼻樑和薄厚適中的嘴唇。

曲嘉陌剛走出洞窟就看到一男一女朝這邊走來，他自言自語道，“這男的長得還真不怎麼樣，但這女孩嘛身段婀娜，眉清目秀，五官精緻耐看，就像韓劇里的人魚小姐。”那女孩走的越來越近了，五米、四米、三米，“哇！還是一個純天然的人魚小姐。”曲嘉陌感嘆道！常年修複壁畫，早就練就一副火眼金睛，整沒整容那是一看便知。

“你好，請問曲家父子是在這個洞窟修壁畫嗎？”曲嘉陌目不轉睛地盯着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美女，心裏在想：哇！她的聲音宛如天籟之音，就像春風一樣，吹化了他的心，還是找他們父子倆的，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他就是他們要找的人。怎麼辦？怎麼辦？他急中生智脫口而出，“冒昧問一下，你們倆是情侶嗎？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訴你。”

江玉華也在仔細的打量着他，心想：這個男人肯定過的很艱難，衣服破爛不說，連個合腳的鞋子都沒有。郭飛接過話說：“我們只是同事，來此地是有要事拜見曲家父子，勞煩相告。”“哦，他們在裏面，請吧。”曲嘉陌側身讓他們先通過，之後也顧不上去廁所，趕忙飛奔向同學劉東臨的辦公室。

打開門一看，他正在辦公桌前打印文件。“哥們。這坐辦公室的就是不一樣，一身西裝革履的。”“怎麼了，今個兒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我看咱倆身材差不多，快把你這身行頭脫了，十萬火急。”

劉東臨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又是怎麼了，猴急成這樣？”“哎呀，一言難盡，快脫，不然給多少錢也不給你們景區修壁畫了。”曲嘉陌急得額頭直冒汗，能不緊張嗎？三十年了，頭一次碰到自己心儀的女子，可不能給人家留下一點不好的印象。“別呀！還威脅，我脫、馬上脫就是了。真是怕了你了。不過用完記得還我啊。”劉東臨面服心不服的邊說邊脫。“哦，再說吧。快！鞋子，還有鞋子。”“哎！真是交友不慎哪，怎麼就攤上你了，我真是懷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了。我說你工資那麼高，一毛不拔，攢那麼多錢幹嘛？”“不告訴你，干著急去吧……”

火速換完衣服后，曲嘉陌趕忙又拿梳子把頭髮梳的整整齊齊，臉也洗的白白凈凈。還吩咐劉冬臨給女同事打電話借來了潤膚膏。把臉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行了，夥計，抹得油光滑亮，我猜蒼蠅趴你臉上都能摔一跤。你真是比張生見丈母娘打扮的還仔細，完全有過之而無不及呀。”“少來。我今天就是心情好而已。”“不對，一定是有情況，快從實招來。”“沒有，好了，沒空跟你瞎掰，我還有事，先走了。”曲嘉陌說完就立刻跑出房門朝洞窟的方向飛奔而去。心想：應該還在吧！

劉東臨越發的好奇，還頭一次見老同學這樣，不行，他一定得跟過去看看。剛一抬腳，心裏暗道：完了，這身上被席捲一空，除了內褲，什麼也沒留下，穿曲嘉陌留下的衣服，那還不如去裸奔。於是趕忙拿出手機給媳婦打電話，讓送套衣服過來。

曲嘉陌趕到洞窟后，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那抹綠色，只見她站在父親旁邊，輕啟玉唇道，“曲師傅，博物館那邊真的很着急，請您務必幫這個忙。”曲雲峰這時已經從支架上下來，正站在地面上，他一抬眼看到曲嘉陌穿戴德整整齊齊，一身西裝，頭髮也輸的一絲不苟，連皮鞋都穿上了，和平時判若倆人，心想：這小子又在搞什麼鬼。但同時也很欣慰，兒子終於開竅了，知道捯飭自己了，成天看着他一副邋邋遢遢的樣子，自己着實着急，怎麼說都沒有用，這不，都三十齣頭了，還沒找到媳婦。“嘉陌，你來接待一下他們，我這邊天黑前要趕着完工。”曲嘉陌正求之不得，正想和美人多說些話呢！

一旁的倆學徒看到曲嘉陌，正小聲嘀咕着，“小川，你看嘉陌今天的打扮，頭髮全梳在腦後，顯得又幹練又威風。”“是啊，嘉陌一門心思鋪在工作上，幾年不曾下山了，這髮型配西裝有點像年輕時的發哥，雖然打扮得有些不太時髦，但已經比平時不知要好多少倍了。”

“你好，我是曲嘉陌，有什麼事找我說也是一樣的。”他邊說邊伸出自己的手，江玉華趕忙回握，她察覺到他的手心很厚實，有很多薄繭，大約是經常要握着工具鐫刻吧。她欲縮回手，可手心卻仍被緊緊握着。

這時邊上的郭飛打了個噴嚏，曲嘉陌忙回神，一邊放開她的手，一邊還在回味，這女孩的手並非細皮嫩肉，指尖上有層繭，應該是精通某件樂器，長期訓練手指摩擦琴弦的結果。她的手骨架不小，和身高成比例，但手心軟綿綿的，很是溫暖。同時他觀察她的神情，看樣子並沒有認出自己就是剛剛在洞窟門口的那個人。

“我是江玉華，來自S市博物館的，我們館的一副壁畫被破壞了一小部分，館長想請你們抽空過去修復一下。”江玉華看着他，不知為什麼會不自覺的聯想到剛剛的“小乞丐”，總覺得他們的身形和面容有些相似，但似乎又不太像。“哦，我明白了，我們這邊的壁畫還有一平方米就修好了，之後我們會過去的。”畢竟心儀的美人面前，他也捨不得為難的。

“那會不會很久，因為您父親剛剛說過要修復好它，至少還需要半年的時間。我們博物館等不了那麼久的，壁畫是我們館外借的，要很快歸還的。”曲嘉陌雙手插兜，佯裝鎮定，“你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這樣吧！我稍後會和父親商量一下，明天給你答覆。”

“好的，謝謝你！那我們先走了，我們就住在邊上的玉龍山莊，這是我手機號152xxxxxxxx”“商量好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們一路趕來很辛苦吧，先去休息吧。”“謝謝，那我們先告辭了。勞煩您了。”之後郭飛和她一起下山，向玉龍山莊走去。

“玉華，聽你的聲音略微帶點鼻音，回到房間后喝點感冒藥，好好休息休息。這邊天氣乾燥，早晚溫度低，記得多喝水。”“謝謝你，郭大哥。你也是。”

傍晚，遠山的綿延彷彿拉長了天地之間的距離，古寺和石窟在餘暉中變得柔和，歷史的記憶隨着西北的風聲又重新回蕩在絕壁之上，似乎在訴說著曾經的滄桑與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