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的孑域
那一年
第一次
佛塔前的凝視
落日滑出塵世的樣子
多麼真摯
離別,沒了終止
這一年
第一次
田野里的獃滯
夜色吞沒孤村的樣子
多麼放肆
幻像模糊了真實
腳步
難以停止
苦處
難以啟齒
他在尋找的
是家的位置
……
1921年離開孑域時,九十多歲的羽先生只有幾個月大,是被接生婆婆直接賣走的,家人都以為他死了,便沒再尋找。
孑域是一個充滿神秘和故事的地方,一望無際的田野隨處可見,直指天涯。
期間每隔十里便會坐落一個村落,被密密麻麻的林木包裹着。
每當到了秋季,遠處看來,整個世界的皮囊便像是一個斑點勻稱的豹皮般,珞珞有致。
大白楊樹每到秋季,葉子便綠里泛黃,遺落一地。
偶爾的被風吹起,你還能看到漫天的葉子,隨風起舞,又兀自飄落,好不浪漫。
樹上的鳥巢黑壓壓一坨,不上學的孩子們,每天都喜歡拿着自己做的彈弓在村裡來回晃悠。
有空了便隨手撿起些不大不小的石塊朝着它打幾下。
偶爾能聽到幾聲“咕咕”的鳥叫,但大多時候都是跟隨着石塊擊打枯枝的脆響,掉落一地細小的枯枝。
而後便一片死寂,或者又在一陣“嘩啦啦”的風吹樹葉聲中,孩子們便又開始了四處的遊盪。
黃色的土胚牆,枯枝豎起的窗,菜園總被在野塘邊安放,幾顆大白楊樹總樹立在村前——塘的最前方,像是為了守護整個村落,又像是為了見證什麼。
當然,那也是夏季村民們最喜歡乘涼的地方。
那便是這些村落大多時候都會有的景象,只是所謂的野塘其實也是前輩們不知何時人力挖出來的罷了。
多少年過去了,這片土地一直都是當年的模樣。
同時,似乎它也是個被遺棄的世界。
羽先生總是喜歡跟外來的人講過去的事,久而久之,大家都對這片土地的故事心神嚮往。
然而,時間卻讓這位老先生再也無法跟大家講過去的故事了,那個被遺忘的世界一角,多想再了解它多一點呢~
“無人涉足,草長鶯飛,秋高氣爽,無邊無際的麥田...”
這便是現在的人們對它的印象。
也許,也是基於這個原因,來往的外人們在金黃色的、齊腰的麥田旁總會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駐足凝望。
並渴望着自己能夠留下來,穩度餘生,在田野和土胚牆邊沐浴陽光,春光,和冰雪。
可是,沒多久,他們便開着自己的車離開了這裏,並再也沒有回來。
於是,這片土地像是消失了般。
若有。
又若無。
......
1937年,冬季初,春節剛過。
孑域裏的麥田剛剛從白雪裏融化開來,一片生機。
陌生的村落在盡頭處有點暗,卻讓羽兒有了些欣慰感。
寄客村到了。
“丟,丟,丟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打電話,快點快點捉住他…”
羽兒在荒野田間的白色土沫路上走了一天,這時遠處村落里隱隱約約響起了一陣孩子們的歌唱聲。
漂泊了一年的羽兒終於聞到了人間煙火味,雖然不太容易找到當初的味道,但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羽兒聽到歌聲后勉強的拖着疲憊的身體露出了微笑,笑聲也疲憊的只能被他自己聽到。
冬末春初,涼意甚濃。
天色漸暗,村裏的空白土地上,孩子們像往日一樣圍坐成了一圈。
頭頂高聳的大白楊樹,枝葉繁茂,風一吹便嘩啦啦的響了起來。葉子遺落一地。
“小沫,小沫......回來吃飯咯!”村落深處又傳出了更響亮的喊叫聲,聽着像一個婆婆。
“來啦來啦”隨後便是一個女孩的回應。
小路被麥田包圍着,晚風吹動着麥苗,在這個初春的季節里,冷意從來沒有降下來。
羽兒在漸漸寂靜的小路上走着,盡頭的村落也在漸暗的黃昏中模糊着輪廓。
村裏的孩子都陸續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晚飯時分的小沫最喜歡自己端着碗筷,蹲坐在村口的橋頭,望着麥田,吹着微風,這樣,吃飯時光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懷感填滿心田。
起初,是為了媽媽的一句承諾:“媽媽晚上就回來。”
後來,時間過了將近一年,她便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里淡忘了這件事,只留下了一份習慣。
這些年,她分別是5歲,6歲,7歲,8歲
......
“奶奶,奶奶,你看,村口那裏有個人倒在地上了......”小沫看到羽兒時獃滯了很久才大聲的對村內的奶奶叫道。
“唄慌,唄叫碗端huo嘹,gai哪兒里,我看看”奶奶用一口濃重的方言叮囑着小沫。
隨後便朝着小沫徑直走出了土培的院子,越過小沫像村口的羽兒一邊望着,一邊走了過去。
她走的很慢,步伐拖拉,腿腳好不利索,身後的小沫最喜歡看奶奶這樣的步履了,因為她覺得這樣的奶奶可愛極了,看起來像個笨重的企鵝,左右搖擺,卻不明顯。
當然,小沫並沒有見過真正的企鵝,她只是在書中讀過對企鵝的描述,並大多時候活在了自己的幻想里罷了。
後來她才知道,那些所謂的幻想或者想像,其實也就是所謂的童話...
小沫發獃的間隙,奶奶便走到了羽兒的身邊,並在一陣驚喊中清醒了小沫;
“乖乖,這哪來的孩兒,怪可憐里”奶奶走到羽兒跟前時,羽兒已經昏迷不醒。
只見約莫15歲上下的羽兒,身披一身草衣,腳上的草鞋也已經破爛不堪了,小腳被血絲包裹,趴在土黃色小路上,奶奶拼盡全力才剛好背起了羽兒。
小沫見罷也連忙跑向前去,一邊攙扶着奶奶一邊問道:“奶奶,他是誰?你認識他么?”
奶奶上氣不接下氣道:“誰知道嘞,先弄回去吧,怪可憐里,哎...”
小沫乖巧的跟在奶奶身邊,眼睛盯向了羽兒的臉,只見他瘦小的臉龐上粘滿了黃色的塵土,在髒兮兮的臉上顯得有些泛白,小沫神情逐漸也開始凝重起來...
“誰家裏孩兒,爹娘就恁狠心...”
伴隨着奶奶的自言自語,和遠處漸漸沒下的落日,羽兒無意間就這麼闖進了這個近乎於世隔絕的村落。
炊煙在村落上方緩緩升起,即將進入黑夜的村落,寂靜無聲,也無風。
所以,灶房的柴火燃燒的聲音總是格外的清晰,很多時候小沫都會覺得:
好像它給予了每日的白天即將要結束的最後一個信號似的,如此準時,又如此的刻骨銘心。
因為她總是會在一天即將要結束時又突然的想起,媽媽又沒有回來...
然後便忍不住的哭了。
“孩兒?想啥兒里?快給奶奶抱點柴火回來,一筐就夠了哈...”
奶奶總是在看到小沫眼淚汪汪的時候,馬上以不同的方式打斷小沫的傷感,讓她忙碌起來......
所以,小小的心靈也就在這日復一日的想念,失望,悲傷,疑惑,不被理解里漸漸堅硬了起來。
她很聰明,所以適應了所有的孤獨,無論是心靈上的還是生活上的,都一樣。
她畢竟太小了些,如果一直這樣在悲傷后被強行收起,把眼淚被動的吞近肚子裏,那一定會精神崩潰的,所以她很幸運還有個善解人意的爺爺。
每天吃過晚飯,是小沫最難熬的時光,因為躺在床上,村落四周的世界除了死寂便是蟲鳴和嘩啦啦的樹葉聲,這種純粹讓她無法不直接面對內心的渴望,而伴隨而來的自然是傷感。
爺爺每天都會陪着她睡覺,也總是看着她背對着自己默默的抽搐着弱小的身軀,爺爺總是無能為力,便抱着小沫說:
“孩兒,哭吧,啊,以後跟爺一起過也沒啥不好里,啊”
哭吧,簡單的兩個字,小沫便一發不可收拾的,轉個身,面對着爺爺,鑽進爺爺的懷裏抽泣着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又是一個安安靜靜的乖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