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重奏:戲劇性的小提琴
微風,徐徐吹過花圃,帶起陣陣細微的聲響。
天上的雲層彷彿也被那風吹動了,全都朝着同一個方向緩緩移動着,那一輪白玉盤時而清晰可見,時而依稀朦朧——倒是和眾人這一晚上的心態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時而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時而又被當事人弄得、雲裏霧裏。
幾經波折。
不過好在,這一次應該是可以知道真正的真相了——
管家的確出來了。
身後還跟着不少的人。
雖然離得有點遠,但是不難看出,其中有一個人是被其他人包圍着的。
難道那就是之前站在天台邊的那個人?
唯世幾人遠遠地看着那個身影,一瞬間就驚了——
那是……那是!
隨着管家一行人漸漸地靠近,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個被包圍着的人的樣子。
是個女孩兒。
身上穿着白色的晚禮服,帶着一種中世紀歐洲宮廷的韻味。頭上還別著紅色的水晶發卡,看那形狀,應該是玫瑰花。
這一身裝扮,早在一開始入場的時候就被很多人注意到了,因為確實很驚艷。
不過現在看起來,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但是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他們初步確認那個人的身份了。
四人腦中忽然炸開了一片空白。
不!這不可能!怎麼會是亞夢!
管家在路上被遣散了多餘的保鏢,只留下四個。
兩個押着亞夢,兩個待會兒護在源千希身邊。
他來到源千希面前,先是鞠了一躬,而後對着臉上已經毫無血色的女孩說:“小姐,我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只發現了這個正要下樓的女孩。”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集到了管家身後的那人身上。
不過很顯然,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到底是誰。
他們對她的了解僅僅只是那一身驚艷的禮服而已。
亞夢被保鏢押着,一臉的狀況外。
她看起來好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剛從洗手間出來走到樓梯口就被這些突然出現的人抓住了。
在來這裏的路上,她一直在問管家為什麼抓她,管家沒理她,於是她便問保鏢,保鏢也裝作沒聽到。
她隱約猜到可能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了,而且還很有可能跟她有關。
可是,當現在看到唯世他們臉上的不可置信,以及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她心底湧起了一陣恐慌!
不,她猜錯了,不是“要發生”,而是已經發生了!甚至……也不是“有可能”與她有關,恐怕……是脫不了干係吧?
可問題是,她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啊!
聽了管家的話,源千希無力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除此之外,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看向亞夢,那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裏泛出了點點憂傷。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保持沉默了。
源千希的一舉一動落入了不少人的眼睛裏,能年涼悠見她這個樣子,心裏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
她高昂着頭,瞪了亞夢一眼,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然後優雅地走到她的面前,詭笑着問:“就是你把千希從天台上推了下來?”
亞夢看着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生,仔細想了想,確定自己認識的人里沒有天藍色頭髮的。可是她怎麼覺得,對方對自己好像有很強的敵意?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她說的話——
“你說什麼?!”
她?把千希?從天台上推下來?
這怎麼可能!
她一直在二樓的洗手間啊!
亞夢目瞪口呆,結果換來了對方的嗤笑。她那雙墨綠色的眸子裏寫滿了對亞夢的嘲弄,能年涼悠冷笑着:“呵,我說什麼?”
她走近了兩步,突然猛地揪住了亞夢的耳朵!亞夢疼得呲牙咧嘴,但苦於雙手被保鏢控制着,動彈不了。
她聽見她在她耳邊大聲說:“我說!就是你把千希從那麼高的天台上推了下來!你這個惡毒的人!”
聽到這些話,亞夢的瞳孔急劇收縮!
她顧不得耳朵處鑽心的疼痛,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就掙脫了保鏢的控制。她一把推開了能年涼悠,紅着眼說:“不是我!我一直在二樓的洗手間,我沒有去過天台!”
能年涼悠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反抗,直到被推着後退了幾步,她都還是蒙圈的。
保鏢很快反應了過來,立刻又想上前控制亞夢,亞夢自然不肯,使勁掙扎着。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怒斥:
“住手!”
熟悉的是聲音,陌生的是語氣。印象中,唯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憤怒地斥責過別人,哪怕是以前誤會她和幾斗……他也沒有這樣。
在亞夢發愣的時候,唯世已經衝到了她的面前。他想把她帶走,可保鏢卻死命抓着她的手不放,他氣極,紅着臉大喊:“你們放開她!”
保鏢沒理他,而是將目光轉向了管家,管家又看向了自家小姐,卻見她正看着唯世的方向,臉色陰沉,眸子裏似有暗潮在涌動。
但只是一瞬,源千希又恢復了正常,全然不見方才的模樣。
她舉起手,示意他們退下。
亞夢被保鏢放開了,唯世立馬拉過她,將她護在了身後。他警惕地盯着那些保鏢,似乎在防備他們再次圍上來。
亞夢抬頭看着這個擋在自己身前的人,似乎第一次認識他。她突然發現:他長高了!已經高出自己大半個頭了!
男生的臉龐雖然仍舊有些稚嫩,但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嬰兒肥。現在的這張臉,少了幾分可愛,多了幾分帥氣。
這個將自己護在羽翼下的人,原來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為了一個小小的男子漢。
——很久很久以後她都記得這個畫面,那是她見過的、最美的風景,沒有之一。
源千希剛鬆開的手再度握緊。
她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決定了。
好想再讓保鏢把她抓起來……
璃茉第一個跑到了亞夢身邊,月光下,她眸子裏似泛着水光。
她一張小臉糾成了一團,擔憂地問道:“亞夢,你沒事吧?”
亞夢看向身旁的璃茉,眼角餘光掃到正在朝她走來的同樣擔心着自己的空海和凪彥,心裏一陣感動。
她笑着回答:“我沒事,放心吧!”
聽到亞夢這麼回答,她緊繃的弦這才鬆弛下來。
卻不料,能年涼悠的聲音再度傳來:
“呵,沒事?”
一個陰森森的笑容掛在她臉上,看起來無比詭異。她冷笑:“你當然是沒事啦!掉下來的又不是你,是千希啊!你怎麼可能有事?”
來者……不善!
璃茉立刻警惕地看着她。
從剛才起她就覺得這個女生怪怪的,好像總與亞夢過不去,現在聽到她這麼說,她心中更加確定了。
她與凪彥還有空海對視一眼,點點頭,而後,各自散開!和唯世一樣,護在了亞夢身邊。
亞夢腦子裏莫名飄過“插翅難逃”四個大字……
不過,看着護在自己身邊的四個人,她還是很感動的,知道他們是真心想保護自己,她默默閉上了嘴巴。
好朋友之間,無需多言,更無需道謝。
能年涼悠看了看圍在亞夢身邊的人,又是幾聲冷笑。她對着亞夢,豎起了大拇指,說:“你還真是好手段,差點成功神不知鬼不覺地害死千希不說,居然還能讓這四個人心甘情願地相信你,嘖嘖,佩服,佩服!”
她話中的冷嘲熱諷之意,讓人聽着很不舒服。
看着這個陌生的女孩兒一個勁兒地諷刺着亞夢,唯世皺眉,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這位小姐,請你說話注意點兒!究竟是誰把千希推下來的我們還沒確定呢,請你不要一口一個亞夢差點害死千希!”
“哦?不確定?”她嗤之以鼻,“這還需要確定嗎?整棟樓,就只有她一個人,不是她乾的,還能是誰?難不成是鬼、是幽靈?事實擺在眼前,我真不明白你們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所以光憑這樣你就斷定是亞夢乾的?”空海雙手抱胸,一向好脾氣的他此刻表情也是冷冷的,“說空話誰不會啊,有本事你就拿出證據來!證明確確實實是亞夢乾的!”哼!冷嘲熱諷,他也會!
“你!”能年涼悠再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璃茉幽幽地看着她:“笨蛋一樣。”
能年涼悠:“……”
凪彥一臉深思地打量着能年涼悠,而後平淡地開口:
“說起來,你一直在把亞夢往風口浪尖上推,好像巴不得大家立刻相信她就是把千希推下來的人似的,可是我們與你素不相識,我實在不理解你為何要這樣對待一個初次見面的人。”
他頓了頓,而後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能年涼悠……啞口無言!
他……他……他居然倒打一耙!
可惡!真是一群不要臉的人!居然把髒水往她身上潑!
偏偏她還反駁不了!真是氣死人了!
不少人都默默地盯着能年涼悠。
氣氛劍拔弩張之時,管家突然滿臉凝重地喊道:“小姐。”
——原來,剛才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辯論雙方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一名保鏢從房子裏走了出來,手上還拿着一樣東西。
而那樣東西,現在正在管家手上。
他把那東西遞到了源千希面前,說:“這是在天台找到的。”
聽到這句話,能年涼悠立刻轉身看向管家手中。
她是除源千希以外站得離管家最近的。
“這是……”源千希尚未有什麼反應,能年涼悠的眼睛卻是亮了亮,立刻跑過去:“借我用一下!”
她二話不說就將東西奪過,然後將手中的東西高高舉起,亞夢看到,她在那一瞬間綻放了一個得意的笑。
那是一個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笑。
方塊:“那是……”
“玫瑰胸針。”美琪表情嚴肅地看着她手中的東西。
不會有錯的,那就是它親手設計的,紅水晶玫瑰胸針。
早在亞夢被保鏢押着來的時候它就發現她的胸針不見了,可是當時情況不對,它不好多說,後來又看着他們辯論,忘記了提這個事兒。可是它萬萬沒想到,胸針居然會在天台被找到!
這下子……亞夢就算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大家都看到這是什麼了吧?管家伯伯說,這可是在天台找到的哦!”她將胸針舉在耳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亞夢,“現在你還敢說你沒去過天台嗎?”
亞夢臉色蒼白,一味地搖着頭:“不……我沒有去過,我真的沒有去過!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胸針會掉在天台,我……”
能年涼悠不耐煩地打斷了亞夢的話,她惡狠狠地盯着她:“現在證據確鑿,我看你還怎麼狡辯!”
亞夢看着她手中的胸針,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唯世轉過身,雙手搭上亞夢的肩膀。他看着她紅着眼獃獃地望向他,表情依舊嚴肅。
“亞夢,你跟我說實話,千希到底是不是你推下來的?”
“不是!”亞夢毫不猶豫地回答,眼睛定定地看着唯世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他說完,伸手,撥開了亞夢額前的碎發。他看着她,眼裏蓄滿萬千星輝。
下一秒,他俯身,在她額前輕輕印下一吻。
然後轉身,將所有射向女孩的不善的目光隔絕。
那一刻,所有人都被他聲音中飽含着的無條件的信任所震撼:
“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