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五 大禍

何為大禍，蕭捱本不太明白。

卻在魏景晗出事的那天，明白的徹徹底底，刻骨銘心。

飛升數年，魏景晗不喜蕭捱，整個天界都知道，也都看着這個笑話如何發展。

小小仙侍，天資一般。

魏景晗在天界過的普普通通，在凡間也只留了個的“一門渡三仙，靈息盛百年”的名號。

可天界的人都清楚，與他的師姐和師兄相比，他實在太一般了。

此時的蕭捱與琴桑，一位文昌御判仙君，一位風神麾下天將，都是天帝重用的新貴，更不用月老操心，人家自己湊成了神仙眷侶，只等天帝擇吉日，賜婚於二人。

每每出現在眾人面前，惹得各位仙子仙君艷羨，唯有魏景晗不這樣想。

在他眼中，那蕭捱就是不知廉恥，攀龍附鳳，過河拆橋的小人，經常在天界傳着各種不入流的謠言。

氣得琴桑幾次想出面教訓他，反而是蕭捱念着同門恩情，又看着火神赤允的面子，全然不往心裏去。

一日，文昌經會結束。

百草宮的素安仙君找到了蕭捱，二人在一次天帝盛宴上相識，卻興趣相投，成為好友。至此，素安時常來找蕭捱下棋，只是這一次下棋的地方，卻不再是百草宮，而是鳳山殿。

“前幾日，火神偶然看到了我的棋譜，十分喜歡，說了好幾次，想見見這唱譜之人。你也知道，我那棋譜上，有一半都是你的絕子妙步，這回面見火神，怎麼能少了你這位高手！”

素安為人爽朗熱情，一邊說著，一邊拉着蕭捱走。

對此，蕭捱本想拒絕，可想到前幾日，因為魏景晗在鳳山殿的法會上言語有失，險些連累的火神朱允。此時藉著這個機會，確實得好好替魏景晗賠罪。

心裏有了打算，又清楚這事絕對不能讓琴桑知道，蕭捱漸漸加快腳步，反讓素安笑他心急。

火神朱允，雖是鳳鳥化身，卻脾氣極好。仙界人人皆知，火神苦掌一方兵權，卻更喜黑白二子和焦木七弦。

平日裏若無戰事，火神連軍營都懶得進，只想日日圍在這琴桌棋盤邊上，執子撥弦。

看着素安進殿的隨便模樣，蕭捱心知對方肯定常來。只是沒想的是，朱允見到他時，竟也十分熱情的讓到桌邊，全然沒有火神的架子。

三人見面，香茶半盞；客氣話還未說夠幾句，便已圍在棋盤邊上，酣戰起來。

幾盤過後，看着朱允與素安沉迷棋局的模樣，蕭捱念着琴桑出營的時間，想着自己來的太急，沒留下消息。便悄悄出殿，想尋個仙侍傳信，怎知這出殿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魏景晗。

“你怎麼來了？”

沒想到自己換班當值，竟見到蕭捱，魏景晗沒有好氣的說道。

這幾年，他們二人見面的次數其實不多，如此近的接觸，更是少之又少，聽到魏景晗的話，蕭捱微微垂頭，卻還是輕輕說道：“火神邀我們來下棋，湊巧....”

“湊巧看到我在這倒霉！”沒等蕭捱說完，魏景晗直接搶斷了他的話，“你們這些高人的日子可真好過啊，整日聞花逗鳥的，也不用管我們這些奴僕的死活，舒服么！”

“景晗!”

沒想到他在鳳山殿前，就敢如此說話，竟全然沒因前幾日的責罰，生出半點悔改之心。想到此處人多嘴雜，難免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當即有些着急的提醒道：“這裏是鳳山殿，休要胡言。”

“怎麼？想在我這擺上仙的架子，你不過是比我早飛升了幾年，裝什麼前輩，當年若不是你搶了師傅仙緣，又怎麼會搶在前面得道成仙！”魏景晗容不下別人說他，更這容不下蕭捱的半句提醒，此時此景，竟引得他大喊大叫起來！

“何人在此喧嘩！”

聲起言落，不等蕭捱反應，被攪了棋局的朱允直接自殿中劃出一道勁力，瞬間掃向魏景晗。

火神法力，小小仙侍如何抵擋，不等魏景晗反應，蕭捱已是挺身而出，為他擋下了這一擊。

本就是火神警告，這一下並不算重，然而在蕭捱運功之時，一道陰寒之氣卻在他身後散開。

這等陰氣，怎麼會出現在天界？

思及此處，蕭捱迅速回頭，只見魏景晗慌忙收功，看着他的眼神，更帶着幾分躲避。

“景晗，你的功法是怎麼回事？”看着魏景晗手邊，還沒來得及收乾淨的陰氣，蕭捱吃驚的問道。

哪知此話一出，魏景晗竟嚇得全身一抖，並迅速向院外跑去。可蕭捱不會認錯，那陰氣極為詭秘陰邪，覺不是仙家道法之物。

難道......是邪術！

若是被人發現，在天界修習邪術，那是要被斬斷仙根，推下誅仙台的！

想到這裏，蕭捱起身追去，更一指靈音飛天，給琴桑傳信。

鳳山殿的範圍很大，魏景晗竄入後院便沒了蹤影，蕭捱無奈，只得已以神識感知。

修清遠道者，極靜若冰，極清若玉，不沾半分俗塵，不惹半絲邪穢。蕭捱佛蓮之身，自修清遠，天生便對這邪祟之氣最為敏感，僅是閉目一試，竟已找到了躲於園中的魏景晗。

可當他準備過去時，自他身後，竟瞬間衝出數名天兵，更有朱允大聲喝道：“何等妖孽，竟敢在我鳳山殿放肆！”

至此，事情竟變得不可收拾起來！

只見天兵於園中山石之後，幾招之下便被魏景晗擒了出來，更在朱允的一聲令下，直接押到了眾人面前。

“魏景晗，竟是你這個小小仙侍，快說，是何人傳與你邪術？”

此時的朱允，早已沒了閑逸之像，看到犯人竟是自己宮中的仙侍，又在外人面前事發，當即大聲喝問。

此時此刻，站在旁邊的蕭捱十分尷尬，聞聲趕來的素安，更是愣在了當場。

只見魏景晗嚇得全身發抖，剛剛動功泄出的陰氣，此時還環繞在身側，聽到朱允的問話，慢慢的抬起頭，卻在看到蕭捱時瞪紅了雙眼。

“是他.....是他傳我的邪術，讓我殺了蕭捱！”只見魏景晗看到一人，突然掙脫伸手，大聲說道。

眾人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他指的人，竟是常來下棋的素安！

“大人明鑒，這小侍血口噴人，我素安呈悟定雲道，怎會沾這等污邪之術！”迎着眾人看過來的眼線，素安急忙向朱允一拜，自證清白。

聞言，朱允看向事件的第三人，蕭捱。

一個是同門師弟，一個是交往頗深的好友，此時的蕭捱，為難至極。看着雙方不由而同看向自己的眼神，蕭捱垂頭苦想，已知魏景晗的心思，自己是第一次來這裏，他自然不敢直接誣陷，卻以這種辦法拖他下水。

想到此處，蕭捱無語可述，卻也引得在場眾人心急。

“回火神人大，素安君與我是至交好友，又是神農大人的近衛仙君，為人最是正直，絕不可能修習邪術。至於景晗為何如此，只怕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

蕭捱說得小心，卻始終沒有將話說絕，再次抬頭，只見朱允不語，魏景晗對他怒目而視，就邊素安看着自己的眼神，竟也帶着幾分不解。

“既然事出突然，先將此人押入我鳳山殿的碎靈台，不信他不說實話！其餘之事，待我向天帝稟報清楚再說。”朱允道。

此言一出，蕭捱大驚，碎靈台是鳳山殿的私獄，亦是這天界審訊問刑之處，其中刑罰不亞於那地獄苦刑，若是魏景晗進了那裏，便再難有翻身之日。

思及此處，蕭捱搶前一步，擋着朱允的面前，小心說道：“請大人開恩，此人與在下有同門之情，我等升仙時日不多，亦不會有翻天之能，望大人先給些時日，在下定能查清其中原由！”

“你查？”聽到這話，朱允有些不解看着蕭捱，“你一個文昌宮修典的文官，怎麼查？他不過是我殿中的一個仙侍，竟然修習了邪術，污了我的門庭，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你！”

說到這裏，朱允有些不耐的回頭，並對着眾人揮手，顯然是不想再聽蕭捱說話。

此刻，眾人拎起魏景晗，再不顧忌其它，跟着朱允便要離開。

就在魏景晗經過蕭捱的身邊時，只見他垂頭低笑，反而引得眾人停下了動作。

只見他沉聲低笑，卻又全身發抖，不似嚇到驚瘋，倒似怒及癲狂，笑到氣短之時，更衝著蕭捱喊道：“裝什麼好人.....若不你，我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你給我去死！！”

此言一出，不等眾人反映，魏景晗竟在此時怒施邪術，攻向蕭捱。然而此時的蕭捱，對他根本沒有半點設防，瞬間便被他放出的陰寒詭氣襲中全身。

“唔！”

頃刻之時，邪靈氣海，詭旋鳳山，困在其中的蕭捱只覺得全身如墜寒窟，萬箭穿心。也不知魏景晗究竟施下了什麼功法，那衝出的陰氣竟震破天際，響徹九霄。

蕭捱痛苦至極，勉強看到魏景晗自損神識，卻仍由那陰氣啃噬着自己，更藉著這個力量，衝破仙界的禁制，直接衝出了鳳山殿。

此刻，蕭捱咬牙想起身再追，卻被這粉身碎骨的痛苦，折磨的失了心神，昏迷過去。

魏景晗一路向外沖，分不清方向，卻隱約有着一個目標。可就在他衝出鳳山殿時，正好看到趕來的琴桑。

只見她一臉驚愕，便要出手阻止，只可惜魏景晗已是燃了自己的神識，也要衝出這看不起他的地方。

琴桑一擊不成，只得跟着他追出，更看清他所過之處，陰祟遍地，邪氣衝天，竟破了這天界幾萬年的清明凈地。

此時，引來的天兵天將越來越多，卻個個被他甩在了後面，只見魏景晗衝破南天門，一墜劃過凡間，直接沖入地府，那個方向，分明是地府深處的萬鬼窟。

萬鬼窟中的無數冤鬼，是閻王親鎖了數萬年的罪人，若是被魏景晗破了結界，只怕三界大亂。

想到這裏，琴桑咬牙急沖，可魏景晗卻好似鐵了心，直接向那萬鬼窟外的神器，天石冥鍾撞去。

只聽裂天破地的一聲驚響，天地同顫，冥鍾盡毀！

琴桑被巨大的力量衝擊，卻還在堅持看向前方，只見那冥鍾破成幾瓣，不遠處的洞口更有無數冤鬼爬出。

這些冤鬼困於此處，無食無水，無天無地，只知相互嘶咬。如今走出結界，更是見什麼吃什麼，首當其衝的，便是那撞破冥鍾，力氣用盡的魏景晗！

“啊！啊！！！不要，不要吃我，不要！！救命！救命啊！！！”

無數冤鬼纏附而上，更爭相撕咬着他無比鮮美的得道之身，骨肉生離的痛苦讓魏景晗瘋狂，更顧不得羞恥的放聲大叫。

“救我，救救我啊！”

此時，被力量震飛的琴桑再次趕來，看到的卻是魏景晗即將被啃光的模樣。

這是他的師弟，是師傅臨終前最重要的託付！！

思及此處，琴桑揮力前沖，撞開冤鬼，拖出魏景晗。然而冤鬼倒地再起，竟不給他們一點活路，一批擊倒，更有一批撲上。眼看着二人都要葬身與此，那些跟來的天兵天將看着眼前的冤鬼之勢，一時竟不敢上前幫忙。

琴桑咬緊牙根抵擋，卻也看到從洞口衝出更鑫的冤鬼，情急之下的她，作了一個後悔一生的決定。

捨棄仙身，餵給了這群啃天噬地的冤鬼！

藉著自己仙魂的力量，將魏景晗拖出來，可這時的他，只剩半身完整，血肉模糊。

看着這樣的魏景晗，琴桑又氣又急，卻在看到趕來的陰差時，咬牙恨道：“幫人幫到底，我欠師傅的債，今日便全還了！”

說著，閉目分魂，扯下一魄補全了魏景晗的仙身。然而此時琴桑，卻再沒有半分力氣，慢慢陷入混沌之中。

天石冥鍾是閻王的法器，破損之時，閻王已知這地府大亂，親自帶人趕來。

看到的卻是，天兵畏鬼厭魂，躲在一邊，一人倒地不起，一魂卻有升天之像。

都是亂我地府之輩，誰也別想跑！

怒及之下，一指仙力將冤鬼塞回洞中，隨手拎起魏景晗剛剛成形的仙身，化下封魂咒，直接頂了冥鐘的位置。

至於那飄上半空的琴桑，更是被閻王扯回，拎在手中。

“竟少了一絲仙魄，那還當什麼神仙！”

說著，閻王指地引黃泉，直接將琴桑扔到了六道輪迴之中。

一場混亂，終在閻王的怒判下，各方無人多言。

半年後，蕭捱於天界蘇醒，僅聽了素安的幾聲言語，便直接沖入了地府之中。

這一去，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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