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陸拾伍章
他坐在床沿，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床上那張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取血后的手指依舊不停往外滲血，芷蘭安靜坐一旁為其包紮。
“這樣真的可以救活他？”
薛豈有些不可思議，一顆其貌不揚的小巧克力豆外加一滴凡人的血就能讓人起死回生？
“當然，”楊戩抱臂打量他一番，“這顆丹藥可是這批丹藥里煉得最好的一顆，老君是看在上生星君的面子上才給的，你以為是凡界裏賣幾塊錢一把的麥麗素啊。”
“我不是質疑你們的丹藥，”薛豈解釋道，“我是奇怪，為什麼藺空道長的血那麼神奇？”
未及楊戩回答，只聽見遠處吊椅內傳來的寶誥一聲輕哼，囈語似的，“你不知道的事兒還多着呢……”
薛豈撇了撇嘴。
眼看受血后的亡軀面色果真漸漸紅潤，所有人都跟着緊張了起來。
藺空目不斜視，“辰歡！”
“嗯！”
一旁等候多時的鬼魂早已迫不及待歸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眾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床上的屍體，幾顆心彷彿絞在一起，牢牢地擰成了一根緊繃的弦。
終於……
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目。
“啊？醒了！真的醒了！”薛豈激動地衝出房間報喜，“羅夫人，你兒子活過來了！”
床上似乎連呼吸都略顯吃力的病軀，竭盡全力發出極微弱之音，“道長……”
“嗯，”藺空立刻湊近，“你想說什麼？”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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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市長重酬之金，一行人回到酒店。
“他雖死得壯烈令人痛惜，但畢竟做過陰人，如果被世人發現重生，整個凡間就亂套了，”楊戩道，“我只能為他施下障眼法，這樣除了親近的人之外，其他凡人就都無法看到他的真容。”
芷蘭道，“這樣也好，他都已經為國家犧牲過一次了，重生后就做個普通人吧，享受一下安穩的生活。可惜……我們看不到他與珊珊姑娘的婚禮了。”
“愛在乎心而不在乎禮，”藺空道，“相愛是兩個人的事情，我相信他們只要可以與彼此相守，即便無法向全世界宣佈，也是幸福的。”
“嗯，”芷蘭笑望而去，“我也相信！”
敏銳如她，立刻便察覺出了他微乎其微的異樣。
“師父……你怎麼了？”
藺空微微動了動唇，良久沉寂。
“芷蘭薛豈，你們先迴避一下，我有些話要與二位仙君交談。”
箭上綳弦無法復原，這次，他定要問個究竟。
楊戩寶誥活久見地來了番默契對視，心裏不約而同地都打了個冷顫。
“師父……”
“出去。”
他語態看似平淡，卻絲毫不留人以餘地，這種情況旁人不知，芷蘭卻熟識，“溫柔而嵌骨，殺人於無形”，向來是藺空的最強殺器。
她乖乖退了出去，千萬擔憂擲於身後。
偌大的房間，於是只剩三人。不，是三位仙君才對。
寶誥掃了眼牆上掛壁式空調的顯示器，27度，不低呀！他怎麼有點冷呢……
以前只覺得異獸妖魔的猙獰面目會讓人打顫，想不到眉目如畫的九曜星君生起氣來的面容更讓人膽戰心驚！
二人與九曜相識數萬年，也未曾見過他有如此神態，楊戩甚至聯想到了魔族魔君，那個如今鎮壓昊天塔內數百萬年的魔頭孤郁，當年威風之時翻雲覆雨攪弄乾坤，所到之處，橫屍遍野。
“我想你二人應該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他直截了當，毫不含糊。
“切莫再與我打太極，因為我真的，受夠了。”
藺空此時只覺腦中嗡嗡作響，猶如千萬隻蜜蜂圍繞其中，萬分嘈雜。
倘若再得不到想要的答覆，他可能真的會瘋。
“藺空……”
寶誥眉心緊蹙，有口難言的滋味也並不好受。
“寶誥……你果真當我是朋友？”
藺空向他緩步走來。
“當……當然！”“那你究竟為何不肯告訴我我的真實身世？”
藺空步步緊逼。
“我……”他步步後退，“我不知道啊……”
“不，你知道，告訴我吧，”他溫柔得嚇人，“我究竟是誰？嗯？”
咚！
無路可退，寶誥撞到牆角把自己嚇了一跳。
“嗚嗚嗚我真的不知道你別再問了……”
“告訴我，我究竟——”溫柔如水猝不及防地轉為歇斯底里，“仙居何位司何職！！！”“你別再逼我了九曜！！！”
轟隆隆！！！
窗外震耳欲聾的雷聲，與二人的歇斯底里相伴而至。
楊戩看着面面相覷地石化成雕像的二人，嘆了口氣，轉而走到窗邊，去望那大雨傾盆。
“九……”藺空審視寶誥，“九曜？”
寶誥懊悔不已，如今卻也只得破釜沉舟。
“對！你就是九曜！威風凜凜的天庭上神九執星君！你是戰神！因某次戰役敗北，被玉帝貶下界歷千年之劫，滿意了嗎！”
他怔愣良久，竟無一言以復。
“我是你最好的兄弟，這些年陪你遊歷人間，風餐露宿，還不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如今我泄露天機，可是犯了天條的！”
“呃……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
楊戩實在聽不下去了。
“寶誥真君，請問您要不要臉？你下界來難道不是王母娘娘的命令嗎，王母娘娘令你寸步不離的保護九曜，你有事沒事就溜回天庭躲瑤池喝大酒，居然還好意思邀功？”
“三隻眼！我警告你，”寶誥怒不可遏，“別趁火打劫！”
“實話而已，”楊戩舉重若輕道，“不知道某些人惱羞成怒個什麼勁兒……”
“你……”寶誥忍無可忍，“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一下你這個搞裙帶關係的！”
“你說誰搞裙帶關係？！打就打，我堂堂二郎顯聖真君，難道還怕你個小保安不成！”
“小保安？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下小保安的厲害！”“好，那我們出去打！”
“請啊！”“請！”
二人不由分說，魚貫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