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陸章

“……師父？”芷蘭不由得迅速起身，語態滿載驚喜。

“不知貴客前來，藺某有失遠迎，”藺空爽朗地走上前，坐到楊戩對面沙發的中央，笑臉相迎，“還望先生海涵啊！”

“哪裏哪裏，”楊戩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燙得快要招架不住了，“是我不請自來，是我冒昧了……”

“誒——”藺空佯怒道，“來者皆客，何來冒昧一說。”

“想必先生是這附近的鄰居吧？”他隨後一轉頭，自然而然道，“夫人，還不快去沏壺新茶來招待客人。”

！！！

芷蘭被這句“夫人”，震得不輕。

可想而知，她木頭一般地杵在了原地。

“怎麼了？”藺空明知故問，再次輕喚道，“夫人？”

“啊？哦！”她猛得反應過來，跌跌撞撞轉身而去。

楊戩不動聲色地望着芷蘭遠去的背影。

“藺先生好福氣呀，娶了這麼一個美麗又賢惠的妻子。”

“是的。”

他也溫柔地望着那個方向，毫不謙虛：“畢生的福氣。”

正說著，楊戩突然發現腿邊似乎少了點什麼，他探探腳，果然沒有了嘯天的蹤跡。

“嗯？”他貌似亂了神，“我的狗呢？”

“是那隻黑色的嗎？”

藺空不露聲色，“先生別慌，丟不了的，我剛才上來的時候看它好像是上樓去了，你放心，樓上全是卧房，沒有鼠夾鼠藥之類的。”

“先生真是善良啊，”他由衷道，“不但不擔心我的狗弄髒了你們的卧室，反倒還擔心我擔心我的狗。”

“先生客套之話不必多說，不如我們現在上樓看看吧。”

藺空平靜地望着他。

這副絕美皮囊下住着的，是一個怎樣的靈魂？

楊戩不寒而慄，這舉重若輕的神情輕而易舉便可化百鍊鋼為繞指柔，這雙洞若觀火的眼眸，似乎兼容着萬千星辰和浩瀚海洋。

“好……”

他隨藺空踱步上樓，只見嘯天正不安地徘徊於走廊，見主人前來，竟也不相迎。

寶誥的房間？藺空若有所思，這犬為何徘徊寶誥門前久久不肯離去？他轉頭一看，只見楊戩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但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拘束的尷尬——

“哎呀你個淘氣鬼！怎麼能在人家家裏面亂跑，還不快回來！”

嘯天一頓，緩緩地朝它走了過來。

拉過牽引繩后，楊戩舉起手，佯作打狗之態，“以後再亂跑我……”

“誒！”

不出意外，藺空攔住了他。

“先生不要如此。萬物皆有靈，犬乃動物界靈氣之首，它這麼做，我想一定有它這麼做的道理。”

“哎能有什麼道理呀，”他抱歉地笑笑，“淘氣唄，真是不好意思呀，都是我沒看好它，回去之後，我一定好好教訓教訓它……”

就在此時，二人眼前突然憑空出現一團藍色煙霧，緊接着——

寶誥出現。

“藺空你看見我那件夾……”寶誥看清眼前人，頓時變臉——

“楊戩？！！”

他不悅之情溢於言表，“你怎麼來了！”

藺空一如既往的不露聲色。

起初他還不太確認。

但是現在他確認了。

他確認楊戩的神仙身份了。

此楊戩，即彼楊戩。

那個仙都天庭二郎真君，玉帝的外甥，楊戩是也。

楊戩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住了，“我為何不能前來？”

他可是瑤姬公主的嫡親表哥兼九曜星君的要好兄弟啊。

“因為這裏是我家，我不歡迎你！”寶誥理直氣壯地伸手一指，“請吧——”

“汪汪！汪汪汪！”

哮天犬朝它狂吠。

“嘿，你個小東西！”寶誥氣不打一處來，“你信不信小爺燉了你喝狗肉湯啊！”

“你敢！”

楊戩一把拉過嘯天，“有我在，我看誰敢動它！”

二人於是開啟了對峙局面，針尖麥芒，互不相讓。

芷蘭聞聲匆匆趕上樓來，“哎呀二位真君別吵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她站二人中間勸和道。

“嗯？”寶誥沒好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個真君？”

“我記得寒魈是這樣說的呀？”

“呃……那要不然，”芷蘭吞吞吐吐，胡亂猜測道，“星君？呃……元君？”

寶誥一頭黑線，“元君是女的……”

“哎呀！”芷蘭索性一拍腿，“仙君！”

“仙君是你們的統稱，這總該不會有錯了吧？二位仙君別吵了，稍安勿躁……”

楊戩白寶誥一眼，“我本也不願如此，是寶誥真君一回來就敵對我，莫名其妙！”

“什麼？”

“我敵對你？”寶誥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天庭你不待，偏偏跑到人間來，你下來就下來，人間那麼大你非到這裏來礙我的眼，到底是誰敵對誰？”

“寶誥真君，我想我們兩個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一直沒有解開啊？”

楊戩冷靜下來，還是覺得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沒有！”

不料寶誥不但絲毫不領情，反而昂起頭道，“小爺我就是單純的討厭你！沒有理由！你現在立刻，馬上就給我出去——我一秒鐘也不想看到你！”

“你……簡直不可理喻！”

楊戩怒不可遏，一甩衣袖，牽着哮天犬變化而去。

“寶誥……”芷蘭從來都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你這是做什麼，我看人家不像是壞神仙啊……”

“芷蘭——”

藺空作止道，“他們仙界之事，我們凡人不要摻合。”

芷蘭一愣，迷茫地望向他的雙眸。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任憑她如何端詳，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其中深意。

然即便如此，她還是乖乖點了頭，“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