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最後的劇本(68)
時墨這一覺睡得很沉,連個夢都沒有。
睜開眼睛后,他看着頭頂的房梁,一時有些恍惚,這裏是哪啊?
對了!
他在溫柔鄉,情花本源還沒有解決,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夏卿也讓他好好休息,本來以為睡不着,沒想到腦袋沾了枕頭就——
不對!
他不是個容易入睡的人,以前就算再累也不可能睡得那麼快,還那麼沉!
他究竟睡了多久,現在什麼時候了?
時墨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心慌,穿上鞋子就往來跑。
一路跑向之前的大殿,猛地闖進去。
裏面的人停下動作,抬頭看來。
季錦里放下手中的一摞碗,笑着說道:“你醒了啊,我正打算去叫你,來來來坐這兒,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時墨掃了一圈,見桌上已經放着做好的菜,姜浚新、夏冰、時老還有那個精英也都在,一米二和君湛在爭吵什麼,第九府君自顧自地喝着酒,頓時心裏一松,看來是他多想了。
但等了一會兒,江儀已經上了最後一道菜,夏卿也還沒出現,時墨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可能去問君湛,只好去問第九府君,“她呢?”
第九府君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語氣多了些醉意,“誰知道,之前已經叫過了,女人起床就是麻煩,要換衣服,還要梳妝打扮——諾諾!這不來了嘛。”
夏卿也確實換了衣服,不過是換回之前穿的那身現代裝,長發也綁了個高馬尾,看起來和之前的氣質又不一樣,多了些青春少女的氣息。
姜浚新等人又是一陣猛誇,在歡聲笑語中吃完這頓飯,夏卿也吃的不多,見時墨也沒什麼食慾,便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說道:“我想去外面透透氣,你要和我一起嗎?”
夏卿也一起身,姜浚新就忍不住追問:“姐你要幹嘛?”
夏卿也眨了下眼睛,拉着時墨胳膊往外走,“約會。”
姜浚新嗷了一聲,嘀咕說著什麼“撒狗糧”,君湛看着兩人的離開的方向,嫉妒得眼睛都在冒火,但那是姐姐的意願,他不可能阻止,只好一把搶過第九府君剛倒好的酒,猛地灌進嘴裏。
明知又苦又澀,但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甜,他也甘之如飴。
*
夏卿也和時墨並肩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兩側是盛開的海棠花,粉色的花朵簇滿枝頭,走在其中宛若進入一片浪漫的雲海,芬芳撲鼻,美不勝收。
可時墨卻無心欣賞,他心裏頭盤旋着很多事,有很多話想和身邊的人講,但人就是這樣,想太多以後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本來就不擅表達,奇怪的是夏卿也也一路沒有說話,時墨心裏不由開始打鼓,冒出各種各樣的念頭,為她反常的沉默找理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被動了,然後絞盡腦汁想着如何開口……
時墨:“我——”
夏卿也:“你——”
結果便是兩人同時開了口。
夏卿也噗嗤笑出聲,將手背在身後,偏頭看着他笑,“我還在想你究竟要多久才會說話,明明都給你創造機會了。”
時墨沒想到她沉默的原因竟然是等自己先開口,而他剛才卻在糾結一些有的沒的,頓時也覺得好笑,不再胡思亂想,問出了心裏最在意的問題,“之後的行動,你覺得我們有幾成勝算。”
夏卿也笑着反問道:“就算沒有勝算,我們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時墨沉默。
情花本源就像是這個世界系統的BUG,普通玩家根本無可奈何,高級玩家也只能規避,無法修復,唯一能填補這個漏洞的只有系統的另一個BUG。
除了時嫿制定出來的計劃,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連第九府君都認同了,可他為什麼心裏如此不安?
夏卿也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其實你不用想太多,不管是輸還是贏,都一樣是五五之數,一半的勝算不低了,就算輸了,也不過是大家一起消失,你難道——”
她回頭,笑容妖冶魅惑,“不想和我一起死嗎?”
時墨呼吸一窒,彷彿有雙手突然攥緊了心臟,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在胸腔攪動、翻騰,周圍的一切都在遠去,眼睛看到的、呼吸到的、感覺到的只剩下她。
他斂下心神,抬步走到她跟前,冷灰色的眸子攏上一層柔和的笑意,道:“我想,想得不得了,但我更想有多一點的時間,和你創造只屬於我們倆的共同回憶,不然,真是不甘心啊。”
最後一句話他說的很小聲,但夏卿也還是聽清了,眸光微閃,伸出小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那你還不趕緊行動,真夠笨的。”
時墨耳根微紅,趕緊牽住了她的手。
雖然不是第一次牽手,但時墨覺得這次的意義不同,像是歷經各種考驗后終於拿到了某種資格證,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
夏卿也笑眯眯地說道:“你知道嗎,這個園子的一草一木都代表着我的回憶,比如這些海棠,是當年我在南詔國一個寨子裏見到的,你看那邊的亭子,造型是不是很別緻,原型其實是武陵的吊腳樓……”
夏卿也興緻勃勃地給他介紹景點,時墨便安靜地聽着,時不時說上幾句。
當走上一個緩坡,時墨看到那裏立着一株翠綠遒勁的蒼松,雖然樹都基本長得差不多,但這株蒼松的枝椏特別粗壯,形狀也很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夏卿也看着他的神色,笑道:“不用懷疑,你應該是見過的。”
連她都這麼說,那他肯定是見過的,而且多半和時家有關,時墨仔細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祠堂的掛畫,我記得有一張的背景畫的便是蒼松。”
夏卿也點頭,“這樹原本長在時家本宅的後院,據說是一位先祖親手種的,四季常青,終年不敗,時家人可寶貝了,平日連院子都不讓進,逢年過節還上供呢。”
時墨對這樹不感興趣,卻準確抓住了她的用詞,“原本長在,這樹不會是……”
“對!”夏卿也笑容燦爛,“就是那一株!我第一次去本宅時,和人玩捉迷藏便躲到這株樹上,因為沒有人敢進那院子,也就沒有人找到我,誰知被路過的時不予看見,直接告到掌門那裏,害得我被罰跪祠堂整整三天。”
時墨:“……你和他不會是因為這樣結仇的吧?”
夏卿也哈哈笑起來,“當然沒那麼簡單了,你知道的吧,時家掌門是從能夠掌控鑒珠的人選中選出來的,為了防患未然,家族每隔十年就會舉辦一次鑒才大試,分佈在各地的本家、分家弟子中,只要滿十歲,不超過二十的人都可以參加。”
“大試分為文試和武時,我當時剛滿十五,被家裏人逼着去參加,一不小心拿了個文試第一,哎呀!你都不知道榜單公佈后時不予的臉有多臭,不過也能理解,作為本家寄予厚望的天才輸給了名不經傳來自分家的小丫頭,面子肯定掛不住。”
時墨:“……後來呢。”
夏卿也:“筆試結束后是為期三個月的武試,要求晉級的弟子在時限內至少降伏一個厲鬼,當然,等級越高數量越多排名就越靠前,因為只有前三名有機會嘗試操控鑒珠,每個人想爭取抓到厲害的傢伙,但是吧,厲鬼也不是大白菜,想要隨時去菜市場買,這得需要點運氣,還得有實力。”
“首先得收集情報,然後抓緊時間趕過去,萬一大家目標一致,最後必然有人空手而歸,再去別的地方不僅浪費時間,還比別人落後一步,簡直太不划算了!我呢,最不喜歡累了,趁着這個機會在附近玩了兩個多月,算算時間差不多,便到了幽涼城住下。”
“你可能不太清楚,在當時,幽涼城是離時家本宅最近的一個城,也是時家弟子完成任務后回去的必經之地,出了城就得翻山越嶺,所以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城裏住下,休息一夜再走。”
聽到這裏,時墨眼皮一跳,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你不會是想……打劫吧?”
夏卿也不滿,“誒!別把我想的那麼不堪,我是要做交易,交易懂吧!”
時墨見她瞪自己的小表情特別可愛,忍不住笑道:“好好,那你說說是怎麼做交易的。”
夏卿也:“快到時限的時候,那些參加武試的人也差不多回來了,除了個別幾個,大多數都是結伴而行,比如同個分支出來的時家弟子會把資源集中給最厲害的一個,他們手中可能不止有一個厲鬼,我的目標就是這些人。”
“我會找機會接近他們,然後透露一個消息,說城裏每到半夜會有妖怪出沒,遇到了就會被蠱惑,情不自禁跟着它走,然後,這些消失的人會在幾天後回來,但全都不記得發生過什麼……”
“等等。”時墨忍不住打斷他,“你說那個地方離時家很近吧,受到玄門庇護的地方怎麼可能有妖怪,而且,只要向城裏人一打聽,你的謊言不就穿幫了?”
夏卿也白了他一眼,道:“不愧是流着時家的血,思維方式都是一樣的。我說了以後,他們也是這麼回答我的,但你以為我提前到幽涼城是幹嘛的?佈局當然得布全套了,城裏的確有半夜消失,隨後幾天又出現的人。”
不用說,這些事都是她乾的。
夏卿也得意道:“我只要稍加引導,讓他們自己去查,再暗示說這可能是負責武試的人給我們的考驗,自然有人上鉤,半夜子時出現在我指定的路段,踏上我設好的陷阱,然後完美消失。”
“如果是你,一早醒來發現同伴不見,是不是很容易聯想到妖怪的傳說,這種時候,沒幾個人會選擇坐視不理,畢竟年輕氣盛,都認為自己有本事拿下妖怪,救出同伴,然後就這樣一個一個落到我手裏。然後我再告訴他們,只要勻給我一個厲鬼,就放了他們,並保證不把這件事說出去。”
時墨:“你套住了多少人?”
夏卿也想了想,“嗯,我記得那屆參加武試的人有六十多個,我最後拿到了五十三隻厲鬼,還有些倒霉的連一隻厲鬼沒有,所以人數應該要更多。”
時墨:“……”好可怕的數字,幾乎算得上全軍覆沒了吧。
“你算計了那麼多人,難道沒人揭穿你嗎?”
“為啥要揭穿我,多丟人啊!”
“……”
被算計成這樣更丟人吧!
而且那麼多人中招,已經沒必要隱瞞了吧。
夏卿也嗤道:“你也太小看年輕人的面子了,尤其是心高氣傲的時家弟子的面子。我告訴他們,保住面子最好的辦法不是隱瞞,而是拉別人下水,那些拿不出厲鬼的時家弟子,就是用這種辦法才得以脫身的,都不用我監視,他們自己積極得很,有些人脫身後也不急着走,還幫我到處拉人呢。”
時墨:“……”
他道:“你得到那麼多厲鬼,武試又贏了吧,難怪時不予那麼嫉恨你。”
夏卿也擺手,“沒有,我的武試成績最後被判無效,說是來源不正當,我靠自己本事得的,怎麼就不正當了,那些靠着人多拿出的厲鬼的怎麼不見他們反對!”
時墨覺得她說的有理,但還是忍不住想笑,“既然你沒贏時不予,後來又是怎麼惹到他的?”
夏卿也:“武試成績被取消后,我自己倒沒什麼感覺,反正我是被逼來的,根本不想做什麼鑒珠的候選人,但有人不願意啊!尤其是那些配合我到處拉別人下水的時家弟子,辛苦努力的結果居然說廢就廢,太不甘心了。”
時墨:“……”他聽說過這個,好像叫什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夏卿也:“經過這些人的努力,時家又加試了一場,等於給所有人一個機會,然後我贏了時不予。”
時墨:“……”
夏卿也:“但他倒不是因為這個記恨我,而是因為之前的陷阱,呃不是,之前的交易,他是第一個中招的,因為不願意給我厲鬼,從開始關到最後,我不可能給他們準備單獨房間啊,當然是關在一起。”
也就是說,後來落入陷阱的每個時家弟子都看見了他。
簡直就是公開處刑!
時墨:“……”好慘,他都有些同情這位先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