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死生契闊（3）
轟隆一聲，縛靈淵封印開啟，景休出現在縛靈淵中。他神色默然，左右觀望，看到怪石上的那隻桃花，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在這時，兩道精光自黑暗之中急沖而來，攻向景休！景休反手一擊，三人分開，正是九宸與靈汐！
九宸冷冷注視他：“景休？”
景休的目光毫無感情的從九宸和靈汐身上劃過，冷笑：“你們果然還沒死。”
靈汐皺眉，嚴陣以待：“你已入魔？”
“魔？什麼是魔？”景休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偏了偏頭，看向她，雙目發紅，周身黑氣縈繞，卻是緩緩笑了。
靈汐鏗聲道：“你逆行倒施，殘害無辜，弒君叛國，便是魔！”
景休嘲諷地輕扯嘴角，“這便是魔嗎？”他忽然揮手，“真是天真，讓本君來告訴你，究竟什麼是魔！”
剎那間，漫天魔氣瀰漫，黑霧蒸騰！景休的聲音在黑暗中激蕩，震得人耳膜生痛：“慾念是魔，迷惑是魔，貪嗔惡妄皆是魔。魔無處不在，無所不包，就連你們的裝腔作勢偽善虛假也是魔。從魔？不，魔就住在你們心裏，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魔！”
魔氣肆虐中，二人的衣袂髮絲都被烈風吹起，九宸劍眉緊蹙：“他入魔已深，冥頑不靈，無需多言。”驟然化身為龍，發出一陣憤怒的龍吟，襲向景休，兩人纏鬥在一起！
烏雲蔽日，天地昏暗！
靈汐召出天恆神沙，也衝上前去，相助九宸！
景休一人獨斗兩人，依舊不落下風，突然召出魔刀，猛然麾下，將九宸與靈汐逼退，靈汐踉蹌兩下，怒道：“景休，你不要執迷不悟，回頭是岸！”
景休張狂大笑：“本君便在岸上，何須回頭！”縛靈淵下，黑霧翻騰，景休手中魔刀黑芒更甚，他深吸一口氣，似是聞到什麼味道一般，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驟然結印施法，隨着他的動作，黑色魔氣升騰而出，幽冥之門再次出現！
九宸雙目微睜，立刻道：“不能讓他開啟幽冥之門！”
二人忙上前，九宸凝氣為刃，劈在景休胸前，景休被他重創，卻毫不懼怕，邪笑着說：“你殺不死我，無支祁死後，我是新任魔君，我死了，還會有新的魔君，魔是萬物蒼生的惡念，你即便殺的死我，能殺死這天地間千千萬萬的惡念嗎？”
九宸一掌擊在他胸前，仙光大盛，璀璨奪目，只聽他冷冽道：“那就滾回你的魔界，做你的魔君吧！”
景休慘叫一聲，幽冥之門霎時破碎，封印解開，無盡的妖魔猙獰着就要衝出來，九宸裹挾着景休一路疾奔，面帶決然，淵底黑氣嘶吼着，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九宸轉頭沖靈汐高聲道：“靈汐！封門！”
“不！”靈汐聲音慘烈，她清楚的知道封門意味着什麼，好不容易她帶着必死的決心跳下縛靈淵，好不容易兩人再次相見，好不容易她能放下一切與他相守，她不能讓這一切變得徒勞。
群魔被激怒，死死的咬住九宸的身體，猶如萬千海藻，將他死死纏繞！血從他身上的創口中溢出，他強忍着身上的疼痛。景休被九宸抓在手中，滿身是傷，還不忘繼續作妖：“她辦不到！七情六慾都是負累，她愚蠢至極，一心愛你，怎能忍心將你關入魔界，她辦不到！她辦不到！”
群魔嘶吼着，就要衝破封印而出，九宸目呲欲裂，厲聲吼道：“靈汐！封門！”
“不！我不要！”靈汐滿面淚痕，步步後退，像是往前一步就是地獄深淵，沒了九宸的世間，還有什麼值得存在的必要！
九宸在狂風中回過頭，急速道：“靈汐，相信我，我會找到辦法回來，快，沒時間了！”
靈汐搖頭，眼淚滾滾而下：“我不要！我不要……”她不要，不要再一次失去他，錐心之痛，她難以承受第二次。
九宸大吼一聲，憤怒道：“我叫你封門！我是天族戰神，不獨是你一人的夫君！你也不只屬於你自己，你是山靈界國主，是億萬生靈的君王！你難道要坐視群魔破界而出，殘害蒼生嗎？”
靈汐滿臉淚痕，絕望透頂，這一刻，她多麼希望九宸不是什麼戰神，她也不是什麼國主，她之所求，不過是能和他如尋常夫妻，粗茶淡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至此……相伴終老！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難道都只是一場虛妄？
靈汐泣不成聲，九宸卻再厲喝：“封門！”
“啊！”靈汐驟然嘶吼一聲，聲音凄厲痛徹心扉，她運足仙法，抬手打向幽冥之門，魔氣拚死掙扎，卻仍舊被緩緩閉合的幽冥之門拉了回去！
景休見狀大驚，嘶聲狂吼：“不！不！”他拚命掙扎，但卻掙脫不開九宸的束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幽冥之門一點點關閉。
門縫一點點合上，靈汐與九宸望着對方，用最後一點時間來描摹對方的樣貌眉眼，隨着轟的一聲，幽冥之門徹底合上消散在她的視線當中。
這一次，上天入地窮碧落下黃泉，四海八荒，再無此人。
縛靈淵上，漫天陰雲瞬間消散，魔氣全無，碧空澄澈。
山靈界界碑外，群仙相繼御風而來，司命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十三，頓時大驚失色，衝上前去，抱她入懷：“十三！十三！”十三好似已然死去，全無半點反應，青瑤正欲上前查看，一人突然從山靈界內走出來。
“靈汐？”靈汐渾身是傷，失魂落魄的向眾人看來。
青瑤疾步上前，靈汐看着跑過來的青瑤等人，眼前一花，倒在地上。
渾渾噩噩中，靈汐的思緒又飄回了幽暗的縛靈淵底。
她看到自己與九宸依偎着坐在一起，自己滿臉欣悅，挽住他的胳膊：“我們這就算是拜過天地了，你以後都不許再拋下我。”
九宸輕柔地撩起她的鬢髮：“你我已困在了這四方之地，我還如何能拋得下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管，世事難料。我要你發誓，發誓你此生此世都再不會離我而去。”
九宸注視着靈汐，眼中的柔情好似深海：“我不會拋下你，我也從未真正拋下過你。不論發生任何事，不論我在哪，只要我沒死，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會回來，回來找你，回到你身邊。”
眼前一陣模糊，她靠在青瑤懷裏，周圍的人在說著什麼，傳入耳中卻皆是虛無。
望向天空，似乎看到了九宸的臉，靈汐微微一笑：“我等你。”
天終於晴了。
時光荏苒，已然是三百年後，這天碧空萬里，陽光正好，桃林的花一如往常，燦爛開放，朵朵粉色紛紛落下，隨着虹橋下的落水逐流而下。
虹橋上，雲風和青瑤緩步而行，雲風忽道：“今天是十三化形之禮，我們還需早到才好。”
青瑤微勾唇角：“好在十三是鮫人，瀕死之際魂歸鮫珠，尚有化形之機，不然怕就真死在那一戰了。”
語罷似乎想到了什麼，失落的嘆了口氣，雲風不用問，也知道她在擔心誰，攬住她的肩膀道：“今日靈汐應也會去天宮觀禮。”
青瑤收起情緒，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扶雲殿裏，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院落空蕩蕩，梧桐巨樹已然枯黃，滿地落葉。
靈汐站在樹下，不由得想起初次來扶雲殿時的情景，那時九宸站在樹下，手扶着巨樹，剎那間，枝繁葉茂，枯樹再發。
只不過物是人非，景還是眼前景，人卻不是眼前人。
想到此，靈汐忍不住伸手放在樹上，等了半晌，樹卻並沒有任何變化，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什麼人？”一聲大喝突然傳來，靈汐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小仙娥手拿着大掃把，氣勢洶洶的指着她。
靈汐一驚：“花煙？”
花煙皺了皺眉，“你認識我？不對，我沒見過你，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扶雲殿，不知道這裏是上一代戰神的居所嗎？”
靈汐打量着她，問道：“你是……仙？”
花煙收起掃把，一臉得意：“自然，我本是凡人，修行得道，剛剛才飛升成仙，被分到這扶雲殿中來的。”
靈汐再問：“你本名就叫花煙？”
花煙擺擺手：“不是，是一個嘮嘮叨叨整天抱着一隻魚缸的神仙給我取的，俗是俗了些，但還挺順耳的，就這麼叫着吧。”
靈汐細細打量着她，半晌微微一笑，花煙頓時豎起眉毛：“你笑什麼？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靈汐緩緩笑道：“我是這裏主人的妻子，也算是這的主人，為何不能來？”
花煙聞言頓時一愣，這扶雲殿，有女主人嗎？為什麼沒人告訴她？！
正說著，一個雪玉可愛的小女孩自大殿內跑了出來，邊跑邊喊：“娘親！娘親！”
小丫頭一頭撞進靈汐的懷裏，靈汐摸了摸她的頭，寵溺一笑：“念兒怎麼了？”
念兒揚起小腦袋看她，清澈的大眼睛露出不解的神色：“念兒里裡外外都找遍了，也沒找到爹爹呀。”
靈汐眸中不易察覺地一黯，卻又笑道：“娘親不是與你說了，你爹爹去了很遠的地方，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呢。”
念兒悶悶不樂，嘟着嘴垂頭不語。
花煙目瞪口呆：“這……此間主人的孩子？”
靈汐點頭笑道：“自然。”
念兒皺眉看向花煙，小臉上一片審視：“你是何人？為何住在我爹爹的殿中？花蓼姑姑與我說了，除了我娘親之外，所以靠近我爹爹的女人都是壞人，你也是壞人嗎？”
花煙頓時瞪大眼睛，叉腰道：“我自然不是，我是這扶雲殿的管事仙娥，名叫花煙，來自下界，是十方山白雲洞包鎖柱包真人的親傳大弟子！”
靈汐聞言一愣，問道：“包鎖柱，朱自在的徒弟？”
花煙目露驚訝：“咦？你知道我師祖？”
靈汐一笑，搖了搖頭：“你跟這扶雲殿還真是有緣，好好守着吧，若有事便去極北從極淵找我，我叫靈汐。”
花煙爽快點頭：“行吧，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和住處了，你若有事，也可來扶雲殿找我。”
靈汐一笑，語氣中頗含感慨：“你這一世，性子倒變得爽朗了。”
花煙一怔，不解地看着她，靈汐低頭一笑，沒再多說，拉住念兒的手，走出扶雲殿。
花煙看着兩人的背影，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