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世情緣

可是全班女生都覺得悟空漂亮，我也不得不認真地觀察起他來。

坦白說，他今天的這身黑西服的確不錯，突顯了他的大長腿。至於他的容貌，清俊中蘊含著淡雅，溫潤中隱藏着深沉，大眼睛雙眼皮，瞳孔里不再放出那奇特的紅綠怪光，而是蘊含著無限的柔情。

“大眼睛雙眼皮是美女的標配，你一個大男人家家的，長這麼大眼睛幹嘛？”明明他挺好看的，但我就是在心裏說了句反話。

尤其是當我看到肥妞那慌亂的樣子，一隻手緊緊地捂住胸口。

女人發起情來，那不是女人，而是母狼。

上課鈴響了。

紅毛綠毛獃獃地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能動。

我知道他施了法術，否則紅毛綠毛一定會搞小動作。

這兩個傢伙，就像得了多動症，沒有一堂課能老實的。

“學英語其實很簡單，”他講課的聲音清澈透明，婉轉幽深，“只要做好DICTATION就行了。DICTATION就是聽寫，找一部英文電影，去掉字幕，反覆地看反覆地看，直到把電影裏每個人物的每句話都寫下來。”

像童話中絢麗迷幻的魔法，像春風裏悠悠滑落的花瓣，他的每句話都帶有一種特別的韻致，讓你能饒有興趣地聽下去。

“如果你能把電影裏每個人物的每句話都寫下來，就說明你的聽力沒問題，你的理解力沒問題。在實際對話中，你就能很容易地抓住對方話里的keyword，然後swellout！”他說：“只要你會聽了，會說了，自然就會些。作文，根本就不用練。”

他的這套理論倒是很新奇。

正好切合素質教育的口味。

先從DICTATION簡單的英語對話開始，再DICTATION動畫片，DICTATION電影，DICTATION電視劇。這樣一步步地走下去，得到的是整個英語水平的提升，而不是成為英語考試的機器。

可我以前的英語老師，為什麼就沒有他這種理念呢？

這是我第一次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着孫悟空。

儘管我聽說過《西遊記》的故事，但我不喜歡裏面那個猴急毛躁的孫悟空。我總覺得做人要有城府，做人要有眼光，做人要有耐性。好好地在花果山稱王不好嗎，幹嘛要去天庭？既然去了天庭，又幹嘛不能多多忍耐呢？非要偷吃蟠桃，盜取仙丹，引得十萬天兵天將來抓你。你真以為你自己，可以單挑十萬人？

但是眼前的孫悟空，與《西遊記》裏的不一樣。雖然他有時頑皮一點，但他絕不毛躁。他知道循序漸進的講課方法，他懂得抓住學生的心，他很有耐心地待我……這樣的孫悟空，不好嗎？

“我不期望你們能一下子掌握學英語的精髓，但我真的希望對你們能有所幫助。”悟空說道：“你們之前沒有學好英語，不是你們不夠努力，而是老師把你們都教壞了。”

“孫老師，”灰灰舉手提問道：“您也曾被教壞過嗎？”

我看到悟空的臉上泛起一絲詫異的神色，緊接着紅綠怪光在不經意間，從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來，射入我的瞳孔。

我的腦袋有點暈。

我的耳朵嗡嗡響。

“謝冰瑩！——”

我的心底再蹦出這樣一個名字。

沒有中邪，沒有恐懼。

有的，只是催眠。

“神選擇了你，你是無法拒絕的。”奇怪的聲音敲擊着我的心靈，讓我沉沉睡去。

夢裏，我感覺來到了花果山。

來到了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

萬年以前。

我站在崖邊，看悟空獨自登筏，儘力撐開，飄飄蕩蕩，徑向大海波中，趁天風，渡往南贍部洲地界。

悟空想學長生不老，我如何會去攔他？

我只盼着他能學成歸來，與我雙宿雙棲。

這一世，我以謝冰瑩的身份活着，只為能有新的人生。

心若寒冰，止於瑩玉，我本以為在這個名字下的我，能不再與愛情有任何瓜葛。

但當我看到孫悟空朝夕相伴的那副畫像后，我的心，還是融化了。

那畫像中只有一個人，是第一世的我——大馬猴。

我開玩笑地道：“她那麼丑，你還想着她？”

他生氣了，“不許說她丑！在我眼裏，她是這世間最美最美的人。”

我哭了，哭的稀里嘩啦。

我多麼想告訴悟空，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但是我不能。

那日，

當梵火燃到極處，

我是張開了口狂呼：“悟空，等我——”

然後奮不顧身地撲向群妖。

但是當我轉世而來，

即使與他近在咫尺，

我卻無法告訴他，

我就是那隻，

為他捨命的，

大馬猴。

因為，

因為我是沾了仙氣的九尾白狐，

因為我可以轉世輪迴，

可如果我把我的真實身份說出，

我就再也不能轉世了。

“悟空，你聽得到嗎？”我在心中喃喃着，“因為愛你，所以想要保護你。因為想要保護你，所以還需要轉世。”

“

悟空——，

你所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

你所尋找的，也許就在你眼前；

黑暗中有黑色的火焰，你卻無法察覺；

不能探究的秘密到處都是，你依然孜孜不倦。

告訴你，這世間最愛你的，是我！

如果有人願與我相爭，

那請她接受，梵冰的考驗！

”

第一世，我是燃了焚火而死的，

所以我必須嘗盡梵冰的折磨才能重生。

每一次的梵冰刑，都是由一片寒冷徹骨的冰水，一點一點地淹沒我的腳背、膝蓋、胸口和脖子，然後我就感覺到我的身體由下而上一點一點變的冰冷，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而每一次的刑罰結束，我都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就好像身體的溫度、營養、乃至精氣神幾乎全部都被那梵冰吸走，只剩下一副近乎枯竭的軀幹被遺棄在陰暗無光的冰窖里。

但是我堅持着，我忍耐着，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再看到悟空。

再回花果山，再續前世緣，

這就是我的希望。

為了不為愛所傷，我取名謝冰瑩，

但這不代表，

我就忘記了與悟空的過往，

我只是，不想再愛了。

只想與悟空，以朋友相交。

但是悟空那幅大馬猴的話，

讓我死命壓制消融的愛，

滿血復活。

如果，

如果我的每次輪迴，

都是空虛寂寥的世界，

都是沒有情味的天庭，

都是嗜錢如命的人類，

都是混吃等死的米蟲……

那我這樣的輪迴，

又有什麼意義？

即使世間的一切人物都是曇花一現，

即使所有的榮華富貴，恩怨情仇都會隨之飄散，

我也要留下與悟空的點點溫存，

來祭奠如歌的歲月，

來紀念永恆的人生。

只因為，

只因為只有和孫悟空在一起的日子，才是開心的日子。

沒有陰謀，沒有詭計，沒有男人的無情與背叛，沒有天神的固執與決絕……

花果山，雖算不上是人間仙境，卻是舒適愜意的地方。在這裏，我能聽到樹葉的歌，我能看到成長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