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亂世人、太平犬
趙無忌領着趙寧在街上買了幾樣禮物,便帶着禮物出城前往直奔葉家莊。葉家莊在南京城外西北方向,人口大概五六百人,葉婉兒就是葉家莊的莊主葉修文的獨生女。
剛剛出了城,趙無忌便發現城外好像出現了很多小土包,離的近了才發現是一個個簡陋的窩棚,趙寧嘆道:“陝西,山西的流民,都跑到南京來了。”
原來崇禎年代,恰逢小冰河期,陝西,山西,河南一帶連年旱災,很多地方顆粒無收,民不聊生,餓死了很多人,很多農民不得不背井離鄉,成了流民,甚至還有加入李自成,張獻忠的農民軍,殺官造反的。
趙無忌盯着那一片黑壓壓的窩棚,對趙寧說道:“你在這裏,我過去看看罷,一會就回來。”說著便獨自一人走了過去。
趙無忌走到流民聚集的窩棚面前,只見這些所謂的窩棚,大部分都是用一些樹木的枯枝,胡亂搭成一個人字形,上面覆蓋一些茅草,樹枝樹葉之類的東西,遮擋風雨,裏面就是鋪了一層厚厚的乾草,窩棚有大有小,小的只能躺進去一個人,大一點的能躺進去三四個人。
趙無忌一看就知道這些簡陋的窩棚,平時晴朗的天氣也就罷了,若是趕上颳風下雨,這些四面透風的窩棚,決計擋不住風雨,自己在後世見到的狗窩都比這些窩棚精緻舒服多了,難怪中國有句老話叫亂世人不如太平犬,果然老話都是有道理的。
再看看這些流民,一個個衣衫襤褸,有的在窩棚里躺着,有的靠着窩棚坐着,有歲數大的,年紀小的,還有婦女,就是沒有年輕男子。
趙無忌看到一處窩棚門口,坐着一個老頭還算精神,便走上前去,拱了拱手:“老人家,你從哪來?”
老人見趙無忌說話和氣,便和他攀談起來,原來這老人來自山西,因為天災背井離鄉,一路流浪到了這裏,據他說,流民中有些力氣的年輕男子,要麼出去打零工賺錢,要麼就是被人買走作為奴婢了,如今白天,窩棚中只有老人小孩還有婦女,出去做工的青年,要到晚上才能回來,而這些老幼婦孺,有的只能乞討,有的甚至要賣兒賣女過活。
幸好還有官府和一些大戶,有時會在附近搭起粥棚施粥,這才讓這些老幼婦孺有點吃的,不至於被餓死,老人一邊說,一邊搖頭,據他說,原來自己在山西也算富農,可是連年天災,糧食欠收,官府又徵稅非常重,幹了一年不但不夠養活自己,還欠官府一大筆稅款,於是不得不拋棄家產,四處流浪。
老人又指着其他的窩棚說道:“這裏的人,都是從各地逃難過來的,尤其是陝西的最多,李自成和張獻忠帶着流賊把陝西打的一片潰爛,老百姓要不餓死,要不被殺死,我兒子身體強壯,白天還能去做工賺錢養我,這裏好多人,兒女都養不活,只要誰能給自己的孩子一口吃的,把孩子白送給他都行,可就這樣還沒有人要。”
趙無忌看着這一片片的窩棚,估計能有兩三千人在此生存,看着這些簡陋的窩棚,和裏面瘦骨嶙峋,目光麻木的流民們,趙無忌心裏真的是很可憐他們,可是自己剛剛穿越過來,無權無勢,暫時還沒法為他們做什麼。
葉家莊內,葉府客廳之中,葉家莊莊主葉修文正在和一個中年文士以及年輕書生交談,只見這中年文士說道:“修文賢弟,這位乃是我家兄弟,周鍾,前年考上秀才,去年加入了復社,我兄弟的學問,便是復社首領張溥也曾誇讚過的。”
這人名喚周鑣,曾經任南京禮部主事,後來因觸怒了皇上,被免職,但是他的聲望還是很高的,年輕書生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周鍾,他們這次來,是想替周鍾提親的。
周鍾幾個月前,偶然見過婉兒一面,驚為天人,他家境優越,他的伯父曾是大明尚書,叔父曾是大明御史,他自己也是才華橫溢,去年剛剛應邀加入了張溥的復社。
周鍾見了婉兒之後,回去后便多方打聽,才知道婉兒早有婚約,心裏甚覺遺憾,前些日子聽說葉婉兒的未婚夫生病變成了傻子,便感覺機會來了,於是央求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周鑣前來提親。
只見周鑣說道:“修文賢弟,我這兄弟前些日子見過貴女一面,便茶飯不思,神魂顛倒,故我今日特來,為我這兄弟做媒。”
葉修文見周鍾一表人才,家世顯赫,一時也有些心動,本來他是很欣賞趙無忌的,不然不會讓女兒和他定下婚約,但是沒想到趙無忌生病之後變成傻子,他自然是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嫁給一個傻子的,此時見堪稱後世的高富帥周鍾前來提親,一時間就打算答應下來。
突然這時門帘一掀,葉婉兒一身紅裝,走了進來,:“多謝周公子厚愛,不過葉婉兒已有婚約在身,一女不能嫁二夫,周公子請回吧。”
周鑣聽了一時有些尷尬,他本以為周鍾條件優越,肯來提親,已經是給了葉家偌大的面子,沒想到竟然被葉婉兒一口回絕,周鍾在旁邊面色不變,心裏卻是大怒,心想這女子真是不識好歹,自己家境優越,伯父叔父都在官場,前程遠大,長相又是一表人才,自詡才華高絕,沒想到竟然被一個小女子當眾羞辱。
周鍾轉念一想,便有了主意,於是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說道:“哦?原來葉小姐已經許人了,不過我聽說似乎那人是個傻子?葉小姐難道甘心嫁給一個傻子嗎?”
這話正戳到葉婉兒的痛處,她與趙無忌心心相印,兩情相悅,本以為此生終將比翼雙飛,白頭偕老,沒想到他會突然患病,變成呆傻之人,想起愛侶的病情,想到趙無忌呆呆傻傻的樣子,她鼻子一酸,險些就掉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