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永遠
我買不起鑽戒,但是,你能娶我嗎?
暗渡正式上線並且頭一周會員就破萬的慶功宴,應何止要求地點選在建京最豪華的娛樂會所。
還沒開始,他就給白路舟提了三個不準——
不準打斷他唱歌的興緻;不準讓他不喝酒;不準命令他守門。
畢竟之前在河濁的經歷太痛苦,他不想有第二次。
白路舟一口應下,酒喝到一半,厚着臉皮給冷了他一周的春見打電話。
為了趕實驗數據的進度,春見又一次搬進了實驗室。電話振動的頭幾次,她正在記錄樣品數據,沒注意。
最後一次剛準備接,手機就“撲通”一聲掉進了實驗台上的水池裏。
白路舟的名字在水中閃了幾下,接着屏幕一黑,手機進水了。
春見心上像被燒了一下似的,馬上關掉儀器走出實驗樓,在校園裏問同學借了手機給他回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很媚:“白哥跳舞去了,您哪位?”
春見聲音很冷:“你們在哪兒?”
那女人不明就裏,報了會所的地址。
春見掛了電話,大步跑出校園,攔了出租車就往那裏奔。
一路緊趕出了一身汗,最重要的是,春見身上實驗穿的白大褂都沒來得及脫,就那麼闖進會所大廳,沒出意外地被門口的保安攔住:“請問,您找……”
春見一把推開他,電梯都沒坐,直奔五樓白路舟的慶功現場。
玻璃門內五顏六色的射燈天旋地轉,掃過每一雙迷離不清的眼,每一張縱情肆意的臉,每一具誇張扭動的身體。
人潮正中央站着白路舟,精悍的身體裹在剪裁適當的黑色襯衣中,那張能夠迷倒萬千少女的臉上,有一雙魚一般靈動瞳孔的眼。
那個人是除了小時候看到的玻璃櫥窗中的裙子外,至今為止讓她產生過佔有欲的唯一存在。
可是,和喜歡自己相比,他是不是更喜歡眼前的風流和激蕩,她以前沒想過,現在想了,她得不到答案。
一路追上來的保安在她身後喊:“你找誰?”
以腳後跟為原點,春見腳掌劃過180度,往前走了幾步,房間裏傳出聲音,有人在讓白路舟喝酒,和別的女人一起喝交杯。
春見猛地扭頭,一把推開玻璃門,大步上前,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一巴掌拍下去,打翻了白路舟手中500ml玻璃杯中的啤酒。
啤酒接觸地面,翻湧出巨大的泡沫,沒產生泡沫的順着地板流得到處都是。
下一秒,喧囂變得沉寂,涌動得到平息。
整個房間只剩下射燈還在華麗地到處亂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白路舟和他面前那個神經質一般的女人。
白路舟會打她嗎?
會罵她嗎?
還是叫保安進來把她請走?
猜疑到達峰值。
白路舟勾起嘴角,大手一伸將人摟進懷裏,俯身吻住她。
氣息糾纏,火熱又激烈。
眾人嘩然——
我去!
閃瞎了眼!
夭壽啦!
……
一路驚喘着奔向樓上酒店的房間,春見的手心裏全是汗,剛進門,白路舟就把她抵在門上,雙手迫不及待地尋找發泄的出口。
“寶貝兒,你可真夠勁兒。”白路舟低笑,一把扯掉她外面的白大褂,幾顆扣子被大力綳掉落在地上,他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慾望,“明天要是上了頭條,別哭啊。”
“白路舟,”春見仰着頭不讓他吻,“你是在玩我嗎?”
白路舟火熱遊走在她身上的雙手在攀上高峰的時候止步了。
春見眼眶一熱,鼻頭微紅,豐盈的雙唇微微張着呼吸:“要是玩的話,我也不是玩不起,就是沒那個工夫。”
聞頁挑撥的時候,她沒有動搖過;網上他的緋聞鋪天蓋地的時候,她沒動搖過;唯獨現在,他站在人群中耀眼得不像話的時候,她不自信了。
她這個樣子,讓白路舟心口發燙悶疼。
“蠢蛋,”他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動作,低下頭鼻尖蹭着她的,“是我做得不夠好,是不是?”
“……”
“是我喜歡你表現得不夠明顯,對不對?”
“……”
白路舟捧住她的臉:“說話。”
“你不理我。”春見眼眶一熱,情緒極度委屈。
白路舟瞳孔縮了縮:“撒嬌?”
“不行嗎?”
“行,多撒點兒,我很喜歡。”
“沒了。”
“那不行,你冤枉了我,不能就這麼糊弄過去。”
“我冤枉你?”
“明明是你不理我,打電話也不接,居然敢反咬一口還說我玩你?”白路舟使勁往她身上一壓,“跟誰學的?這種詞,跟誰學的?嗯!”
“沒誰……”
“無師自通?對,你這麼聰明,是不用別人教的,”他繼續貼緊,“那你肯定也知道,我現在有多想你吧?”
“我不是在這裏,你……”
白路舟繼續之前被打斷的動作,雙手在她寬鬆的衣服里上下滑動,聽到她貓一樣細軟的驚喘。
她只能掛在他身上,任他索取。
“春見。”
“嗯?”
“春見。”
“嗯。”
“給我一個家,好不好?”
“好。”
春見的實驗進入尾聲時,習錚他們的畢業論文已經交了初稿。
研究院的招聘工作提前展開,毫無意外地,連初稿都交不出來的春見失去了資格。
一個專業前前後後學了將近十年,原本可以屬於自己的位置近在眼前的時候,被人用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捷足先登了。
擱誰身上都不可能一笑而過。
何況,春見並不覺得自己是個軟柿子,可以隨便讓人捏。
春見第一次進博士生宿舍樓,格局和本科生的沒太大區別,不過就是宿舍裏面兩人一間,比較寬敞。
為了省錢,她從沒住進去過的宿舍,劉玥是她名義上的室友。
宿舍靠近走廊盡頭的陽台,半開着,正對着門的床頭放着一台筆記本電腦,裏面正在播放《熊出沒》,計算機前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個兩三歲大的小姑娘,挨着小姑娘身旁的是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奶奶,坐在輪椅上,兩眼混濁。
聽到有人推門,老奶奶開口問:“找玥兒的嗎,她去買飯了。”
春見回退了一步。
不算寬敞的宿舍里塞滿了各種生活用品,藥盒居多。天花板下交錯的線繩上掛滿了老老少少的春夏秋冬的衣服,宿舍外面米把長的陽台上能看到鍋碗瓢盆的影子。
“你找我家兒媳,有什麼事嗎?”老奶奶看春見不說話,又問。
春見有些無措:“哦,沒有,我走錯了。”
“啊,沒事兒進來坐坐?”
“不了,”她又試探地問,“您是住在這裏?”
老奶奶看不太清,但腦子不糊塗:“我兒媳租的房子,我兒子去世后她一個人養我和囡囡不容易,是有點擠。不過她說她很快就能找到好工作,到時候我們就能住大房子了。”
小姑娘這時也跟着回頭,很自豪地說:“媽媽說她要去很厲害的地方工作,就會給我買漂亮的衣服和糖。”
春見沒再多留,轉身下樓。
大門口處,遠遠地看到劉玥手中提着盒飯着急忙慌地朝回趕。春見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低頭往反方向跑開。
幾天後,同門師哥給春見介紹了個私活,春見不想接。
師哥在電話里批評她:“你現在哪裏有挑剔的資格,我都聽張教授說了,研究院那邊你是沒戲了。你打算下個月畢業后喝西北風去?你總不能一輩子靠東給人家寫篇文章西給別人寫個腳本過吧?咱們地質人就要有地質人該有的……”
“好了,我去……哎呀媽呀!化顏你幹什麼啊,嚇死我了。”
春見剛掛完電話,化顏就從她身後跳出來。
“噹噹當!”化顏興高采烈地把藏在身後的獎盃遞到春見面前,“我的作品獲獎了。”
春見跟着樂了:“太好了,這是不是意味着以後你拍的作品我就用不起了?”
化顏一臉驕傲:“那是當然了,我現在啊身價正在噌噌噌往上漲,各大主流雜誌約拍不斷,”她沖春見擠了擠眼睛,“你顏姐我現在大小也是個名人了,怎麼樣,要不要簽名?”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走,去你家吃個粉……”春見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化顏抬手掃了一把春見的額頭:“想啥呢,吃粉去啊,你化叔叔煮不了了,這不還有我嘛。”
春見扯了扯嘴角:“你行不行啊,煮得不好我可不吃。”
“我青出於藍好嗎!”
春見對視上化顏,突然說不出來話了。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化顏吸了吸鼻子,指着手中的獎盃:“你看,結果也不壞嘛,至少以後養我爸是沒問題了。”
那就好。
春見會心一笑。
小區安靜下來還真讓人不習慣。
吵架聲從二樓傳上來,春見正準備出門見客戶。
樓下趙阿姨的聲音尖細:“你看我們就隨口說說開玩笑嘛,你那麼當真幹什麼?”
王草枝的聲音粗且厚:“你說我可以,說我閨女就是不行。我閨女就算今年博士畢不了業,那她也是博士,她就是這個小區最聰明最優秀的孩子。你們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我閨女也是你們能嘲笑的?你們有什麼臉嘲笑她?”
“你怎麼說話呢?”
“我就這麼說話的,你們背後嚼舌根可以,我當面鑼,對面鼓就不行了?”
王草枝邊吵邊上樓,一步跨到春見面前的時候嘴裏還在嘀咕着:“什麼玩意兒。”
她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有着歲月之後特殊的堅韌,她隱忍的眼角里藏着的都是無法宣之於口的故事。
春見在紅眼之前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銀行卡塞進她手裏:“這個月的生活費,不夠給我打電話。”
王草枝在她身後喊:“你去哪兒?你真的不能畢業了?你怎麼搞的?”
越走越遠之後,春見還能聽到她的抱怨,說的還是那句:“哎呀,你讀個博士有什麼用。”
春見無奈搖頭笑了,一如以往,以後大概也會如此。
京行地產項目部。
秘書端了一杯濃茶,敲了敲白京辦公室的門。
“進。”
秘書把茶放在他手夠得到但又不礙事的地方:“我們找的地質工程師到了。”
“讓人進來。”
秘書有些為難:“白董,您要不要考慮一下,那位工程師……”
白京端起茶喝了一口:“怎麼了?”
“是小舟的女朋友。”
白京眼皮一抬,放下茶杯,笑:“哦?那更要見見了。”
春見被人帶到白京的辦公室,隔着一張實木辦公桌,感覺到對方似乎很有興緻地在打量自己。
她沖白京微微點了點頭,自我介紹:“您好,我是……”
對方溫和地笑了:“春見,建京大學地科系,地質學博士在讀,馬上要畢業了吧?”
春見低頭,掃了一眼白京的辦公桌,右上角玻璃相框裏年輕的白京身邊站着個少年,少年目光里是不加掩飾的叛逆和不羈,與現在不同,但能重合,那是白路舟。
春見笑了:“沒想到,居然用這種方式與您見面了。”
白京起身親自把她引到會客區:“坐。”
“請問,現在我們是用哪一種身份交談呢?”春見問。
白京哈哈一笑:“你真是和傳聞中的一樣啊。喝點兒什麼?”
“不用了。”
“喜歡我兒子?”
“喜歡。”
“他那麼混不羈的,喜歡他什麼?”
春見直視着他,目光坦然:“就是喜歡他的混不羈。”
“哦?說說看?”
“您是他父親,我相信您愛他的程度遠在我之上,所以我沒什麼好說的。”
“哈哈!”白京大笑,笑完之後特認真地感嘆,“我兒子配不上你啊。”
“您錯了,您兒子配得上任何人。您愛他,知道他的一切行蹤,卻未必了解他。他看似浪蕩,表面上脾氣暴躁,好像很荒唐,可實際上他內心純良有信仰有信念。您以為他喜歡外面燈紅酒綠的生活,卻不知道他有多渴望能每天回家吃飯……”春見發現白京臉色不對,馬上住嘴,“對不起,我說多了。”
白京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倒映在玻璃茶几上的燈光細細長長的,和許多年前妻子衝到馬路中間推開張莉時那輛來不及剎車的車照過來的光一樣刺眼驚心。
他的妻子找到他給張莉買的房子時,張莉已經身懷六甲,她歇斯底里,她面目可憎;而張莉溫婉動人,楚楚可憐。
男人的出格讓她崩潰到了絕望的邊緣,她拉着張莉要與張莉同歸於盡,卻在車子撞向她們的最後瞬間,她推開了張莉。
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張莉失去了孩子並且永遠不能生育。
張莉對白路舟好,拿他當自己的親兒子養,白京便以為那樣就夠了,確實從未仔細想過,那孩子當時在那麼幼小的年齡,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接受的張莉、接受了自己的荒唐?
他不敢再看春見的眼睛,匆匆結束了這次見面。
九月開學季。
戒賭后的春來梳洗一番后和白路舟還有春見一起,送白辛去建京一小報到。
校門口貼滿了各大興趣培訓班的招生啟事。
春來撕了一張拿在手上看。
白路舟開玩笑說:“咱家白辛有您教她畫畫,不用報興趣班。”
春來感嘆:“我是琢磨着我能不能去應個聘啥的,閑了大半輩子了,最後一點餘熱不發出來有點憋得慌。”
“只要你不去教人家小朋友打牌,我覺得試試也可以。”春見說。
“那我打電話過去了啊。”春來向春見投去詢問的目光。
春見笑:“打吧,我就站你旁邊,不會說的話我來說。”
春來咽了咽口水,緊張地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短短的十一位數,撥出去好像用了很久,對方接聽也用了很久,久到他總覺得是從讀大學開始到現在這麼長的光景。
接通后,對方一開始以為是學生家長報名,興緻勃勃地聊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原來是應聘老師的,當下就掛了電話。
春見安慰他:“沒關係,這家不行就找下家。工作嘛,慢慢找,不着急。”
受到了鼓舞,春來也不陪白辛報名了,跑到圍牆邊開始挨個給興趣培訓班打電話。
白路舟一手牽一個融進報名大軍,快到他們的時候,右邊褲兜里的手機一振,他鬆開了左邊的白辛,彆扭着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白京,他詫異地抬眼與春見對視。
春見笑:“接啊,你看我幹嗎?”
白路舟清了清嗓子,接通:“那什麼,謝謝啊,我是說白辛上學的事。”
白京腔調如舊:“那是你自己努力換來的,用不着謝我。”
尷尬了一會兒,白京非常彆扭地開口:“今天晚上回家吃飯。”
以為白路舟會拒絕,沒想到他坦然接受了:“行啊,我帶上我閨女和我媳婦兒。”
通話期間,白路舟一直抓着春見的手,力道越來越重,似乎把所有情緒都傳遞給春見,他不是無所謂,不是不在乎。
春見翻手與他十指交握,用眼神告訴他,她就站在這裏,陪着他不會走。
十月,春見抓住了畢業大軍的尾巴,連續熬了好幾個通宵趕上了那一批次的博士畢業。
畢業典禮,劉玥和習錚作為研究院特招的優秀畢業生上台致辭。
劉玥的致辭稿里被人改了好幾個專業術語,單獨拎出來都說得通,組合成一句話卻是漏洞百出,笑料不斷。
劉玥站在台上急得滿臉通紅,一下子方寸大亂,根本記不住自己原稿的內容,只好硬着頭皮照着演講稿念完。
念到最後,一行手寫英文筆跡突兀地映入眼帘:Dealwithamanashedealwithyou(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劉玥驚慌地抬頭,越過半個學術報告廳,如同有指引一般一眼就看到了人潮當中的春見。
還是如同劉玥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樣,置身人群卻與人群不同。
她們目光相撞。
劉玥:原來你知道是我。
春見:早就知道了。
春見畢業就失業,厚着臉皮在家裏待了三個月,終於被王草枝叨得受不了準備隨便找個端盤子的事先湊合做。
建京下第一場雪的那天恰好是學校放寒假的第一天。
白路舟約她一起去接白辛回家。
春見吸溜着鼻子下樓,單元門口一對少男少女站在那裏,春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男孩子不耐煩:“你怎麼又來了?誰讓你去現場看比賽的?耽誤你考清華北大,我可不負責啊。”
女孩子賭氣似的:“我沒讓你負責任,再說了,我去看比賽就是看你啊?”
男孩子有了情緒:“你不是看我,你看誰啊?”
女孩子來勁:“誰願意讓我看我就看誰唄。”
男孩子霸道:“以後不許去了聽到沒?”
女孩子試探:“為什麼啊?”
男孩子特傲嬌地來了句:“你想看誰我不管,但是你只能讓我一個人看。”
女孩子得逞地竊笑,故意傲嬌地說:“你什麼意思啊,我沒理解過來,你用文言文給我翻譯一遍。”
男孩子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你走不走,等下讓我姐看到了,還以為我早戀呢。”
春見一臉嫌棄地下樓,站在門口看着春生一邊煩着人家女生一邊又把自己的帽子圍巾都摘下來扔給別人,完了嫌對方笨手笨腳又耐着心親自給人戴上。
真是傲嬌的少年。
春見小心地躲着他們邊往外走邊想,要是當初和白路舟同級一定會非常有意思,一個學霸一個學渣,那畫面光想想就是火光四濺的。
想着想着,好像下雪天也不冷了。
在樓下奶茶店買了一杯熱飲抱在手上,等白路舟的時間裏接了個電話。
電話剛掛,白路舟的車就到了面前,春見跳進去,把奶茶遞給白路舟。
“你喝過嗎?”白路舟問。
春見搖頭。
“那你先喝了我再喝。”
“為什麼啊?”
“你喝過的甜些。”
“你五歲嗎?”
“嗯?‘五歲’不是你嗎?春五歲。”
春見系好安全帶,偏過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我找到工作了。”
白路舟問:“什麼工作?”
春見把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掌心雪:“上次陽山發生泥石流災害,我給過意見,這事不是被報道了嗎,有個國際地質研究機構給我發了個offer。”
白路舟預感不好:“那你這次是要去哪兒?”
“南極。”
“嘎吱!”
“嘭——”
白路舟手腳雙抖,車子偏離車道滑了長長一段后撞在了路邊的垃圾桶上。
剎車踩死後,他試探:“再說一遍,去哪兒?”
春見伸手想拉他:“南極。”
被他氣惱地瞬間甩開:“你怎麼不上天呢?”
“也不是不可能。”
十多分鐘的沉默之後,白路舟問:“什麼時候走?”
春見抿了抿嘴,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回:“年後,初一。”
白路舟兩手一攤:“那咱倆怎麼辦?”
“你不相信我?”
白路舟要瘋了:“你要去的是南極不是南京,不是老子想你的時候一趟飛機就能到的地方!我相信你有個屁用啊!”
春見:“……”
春見預料到了白路舟會不高興,但沒想到他能鬧那麼大的情緒,甚至直接掉頭把她給送了回去,接下來兩天沒理她。
暗渡年會結束。
何止準備帶自己爸媽回九方山過年,臨走時看白路舟悶悶不樂的就安慰他:“行了,你也別鬱悶了。那春博士心裏住着山川河流,上至九萬米下至地球核心。往時間上扯,短則上下五千年,長能長到盤古開天闢地時。你一凡間渺小的塵埃,你往她心裏鑽你不自己找虐嘛。要我說啊,你就應該懸崖勒馬,及時止損,別被人玩弄到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到那個時候,你哭都沒用,我不是嚇唬你。”
“滾滾滾,你怎麼那麼欠呢你?在家裏待夠了你再來。”白路舟做樣子踹了他一腳,然後推門出去。
風雪漫天的院子裏,春見站在落完葉子的白樺樹下,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只有一雙眼露在外面。白路舟望過去,心情一如很多年前在學校櫥窗里第一次看到她照片時那樣。
好似年華從未變過,剎那光陰里的偶然瞥見,在時間長河裏卻定格成了永遠。
春見沖他張開手臂:“我冷。”
他朝她狂奔而去,不憶從前,不想將來,只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春見掏出一塊黃色石頭遞給他:“我有個習慣,每次出野外,走的時候都會找一塊礦石。前三塊都給了你,第一塊是在九方山,你救了我,我塞給了你一塊紅色的,代表我不會忘記你。
“第二塊是在起州,我給了你一塊綠色的,那也是當初你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我選了C。C是說,我喜歡你現在就承認。
“第三塊是我第一次在你家過夜之後,我給你留了一塊藍色的,從那天起我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而現在,我想說,我買不起鑽戒,但是,你能娶我嗎?”
不合時宜地,白路舟腦子裏跳出何止拿着他的作訓服問他石頭還要不要的畫面,然後心裏一慌,回頭沖還沒走的何止喊:“何止,你先別走,把老子的石頭給我留下。”
春見把他頭扳過去:“問你話呢?”
“嗯?”白路舟回過神之後,頭點得跟不想要了一般,語無倫次,“娶,現在就娶。你買不起我買,你看我們是先領證還是先辦酒,婚紗照你想要拍婉約的還是豪放的,是去海島還是……”
精悍俊朗的男人現在像個智障一樣喋喋不休,春見心頭一燙,踮起腳吻住他。
好像一瞬間,雪停了。
耳邊風聲往來,彷彿是他越過了萬里高山,披荊斬棘來見她,終於看到了大海和鮮花。
番外撒糖日常
(一)
來南極,吃了半年的薯條、沙拉和漢堡之後,春見的中國胃抗議了好幾次。
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白路舟耳朵里,某天早上,春見剛準備起床,對方就打來了越洋電話。
“給你點了一份化顏家的米粉,快點出來,趁熱吃。”
想了想自己是在南極不是南京,春見當他開玩笑,邊穿衣服邊笑:“是不是還加了兩個虎皮蛋?”
“你怎麼知道的?”
說得還挺一本正經。
春見沒當回事,下床出門。
門外風聲呼嘯,一望無際的蒼茫大地上,是冰,是雪,是海洋,還有萌蠢的帝企鵝,搖搖晃晃。
他站在國際科考站迎風飄揚的旗幟下,正一臉笑意地看着她,手中似乎真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粉。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內心洶湧澎湃。
他朝她奔過去,一把抱住:“早安。”並解釋自己為什麼會來,“當我知道你開始想念中國味道的時候,就自作多情地覺得,你應該也開始想我了,我沒來遲吧?”
春見搖頭:“不是的。”
“嗯?”他的語氣略帶失落。
“想你是從離開你的那天開始的。”
(二)
春見回國之後,白路舟開始策劃結婚的事情。
選婚禮地點,要請的親朋好友,還有一些瑣碎的事,整個人忙得暈頭轉向。反觀春見,一言不合就往實驗室里跑,一跑就找不到人,整件事好像跟自己沒有關係一樣。
這要是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絕對是要撂挑子不幹的。
但誰都沒想到,人家不僅沒罷工,還樂在其中。有人都看不下去了,伸張正義:“結婚這麼大的事,怎麼都是你一個人在張羅,新娘子也太不上心了吧?”
白路舟一副“不愛搭理你”的表情,並沒有解釋什麼。
春見聽說后,心裏有些愧疚,停了實驗,跑過去問:“有什麼是需要讓我做的嗎?”
白路舟說:“當然有了,你要做的事都留在晚上,關燈后。”
“流氓。”
白路舟笑,然後一本正經:“你只需要對我上心就可以了,除了我這個人以外的事,都不是事。不是事的事,我來做;你的事,你來。”然後抓着春見就往房間裏扛。
“你幹嗎?”春見掙扎。
“明知故問,你‘閑了’一周,該‘幹活’了。”
(三)
白路舟婚後就不再出去和陳隨他們一起浪了。
陳隨告狀告到春見那裏,說她管得太嚴。
春見表示很冤枉,當天晚上把白辛哄睡着之後,跟他打商量:“要不,以後每周你還是出去和陳隨他們聚聚?”
“跟他們有什麼好聚的?”白路舟不解,並馬上聯想,“你是不是煩我了,你是不是變心了?誰?是誰?”
“什麼誰誰誰的,”春見跟他鬧着玩,“要不要把心扒出來給你看看?”
“你可別後悔。”
眼瞅着白路舟的“魔爪”已經伸進了她的衣服里,春見抬手打過去制止:“你幹什麼?”
“你說的啊,要給我看你的心。”
“可是我沒說……唔……”
(四)
白辛在春來那裏學畫畫的時候隨手比畫了一個:“我媽最近胃口不好。”
春來腦子一轉,回頭就跟王草枝說:“春見可能是有了,你抽空去看看。”
恰巧遇到春生回家,聽了一耳朵,後來帶陳隨打遊戲的時候,非常堅定地說自己要當舅舅了。
這話傳到白路舟耳朵里,讓他有一種挫敗感。
這天,晚飯過後,春見在廚房裏收拾鍋碗,白路舟突然從後面抱住她,手放到她小腹上,平的。
他嘟囔:“看來還是我不夠努力。”
“嗯?什麼你不夠努力?”
“沒能讓白辛有個弟弟或妹妹。”
春見洗碗的手驀然停住,然後覆在他的手上,聲音很輕:“有了。”
“什麼?有什麼了?”白路舟激動得語無倫次,比畫著,“可……可是你這裏,你這裏還是平的啊,你……你……不應該……不應該這麼大嗎?”
春見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笑着笑着,忽然就嚴肅起來:“老公。”
“嗯?”
“謝謝你。”
“謝什麼?”
謝你同我走出前半生的鐵馬冰河,謝你讓我與你今後歲月共榮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