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此別過（二）

甚至還有些略微嫌棄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宿務人。心想如果就是這個路上一開始就遇到的女子那麼輕易隨便地讓自己實現了夢想，也還會乖謬地生出些許那樣的勝利未免來得不太正宗，也很難說是名正言順的感覺。

而且他也就只安排了三個月時間來完成那愛情大業，之後就打算讓那美好感情安靜地持續下去。

於是兩人就在烈日底下匆匆互相交換了電話和Facebook號碼就分開了。

很多時候，對於突然生起的盲目的自信，其實連擁有它的人都不會知道它究竟是從何而來的。通常只有後來挫敗的經歷才會讓他們反省到其中那些愚蠢莽撞和苦澀滋味，而不管自己要走過多少欲罷不能兜兜轉轉的圈子。

對他來說，那個彎彎曲曲的圈子差不多要在這座城市左衝右突兩年之久才走得出來。

而不久以後，他就會發現，首先出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詭異，就是現在這淡淡的分開竟然也算是種永別。

因為以後再也沒有和她聯繫得上，連每次往返馬尼拉都沒有再遇到過。哪怕有幾次他專門又買的凌晨五點那一班，滿心期盼還有好運可以再次撞到。

甚至後來他有一次跑去她們學校也找不到她，去求助門口的保安查閱學生名冊卻是查無此人。

她就那麼悄無聲息地蒸發掉了，也可能她當時給的就是個假校名或者姓名。

後來他又遇到一個和她同名甚至狀況也相同的女學生，只是那場遭遇也差不多。

所以很多時候，還是不能把人生裏面萍水相逢的偶然邂逅，當成是什麼上天的安排而信馬由韁地縱容自己單方面的遐想。

而且對於這裏的女孩子們來說，往往那樣大大方方給出去電話號碼各種聯繫方式什麼的舉動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也不會代表她們對那會是有任何步入男女交往關係的可行性。

那些其實就是可有可無也可真可假的禮節性的點綴。可以是出於一時的心血來潮，而不會是什麼關於未來的引子和線索。

所以一般情況下，她們都是會毫不容情地對另一方的熱忱予以忽略，默不作聲地以此來證明她們並不需要這樣一個朋友，或者是冷酷地表達出和對方根本沒有什麼發展必要和可能的感覺。

當然也有可能那最直接的原因是她們很快改變心意去另尋高枝了。

這樣推導出來的結論就是，人們常常以為一次美好的相遇就會是整個人生之旅的良好開端。但真相卻是往往要等到最後追憶時，才會明白那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騙局。

他在這宿務的尋愛之旅其實也是從她的謊言開始的，之後也無可避免地在大大小小的騙局裏跋涉。

那就是剛才機艙裏面那個噩夢的含義和預示。

而且他也要等到很久以後才懂得，之前馬尼拉的朋友們不過都是在撿好聽的說。

真實的宿務在美麗的面容之後，也是掩藏着無盡的慾望和各種各樣的醜陋。

它們常常被陌生人滿腔熱情的嚮往掩飾，但是一旦稍有合適的機會，就會跳出來撕咬上一口。像是那種狡猾刁鑽的肉食動物。

而本地人的熱情爽朗開口就笑，可能只是一種麻木的偽善，或者習慣已久虛情假意的表演而已。有時候根本就沒有那內心相應的高貴來配套。

而且他一直都有意無意地忽略着一個最重要的事實。就是自己這裏所能接觸到的女孩子其實不會全部都是宿務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她們中的絕大多數應該也都是從F國各地過來工作或者學習的。

真正城裏的土著也就只得那麼一小撮，而且一個個都是志存高遠，要麼出國留學要麼非歐美白人不嫁的。

那樣真正留給他的選擇其實也還是不多的。而且一直糾結的那出生地和名分上的正宗與否可能一開始就是個大大的偽命題，簡直就算得上是導致他難免師出無名的原罪。

不過好在這宿務和F國其他地方一樣，也都是一個青春的城市。看起來不僅是年輕人居多，而且性別結構也還是比較理想的女多於男。

那就意味着可供選擇的樣本會比較多，而範圍也是增大一些，多多少少透露出些希望的光芒。

只不過他還就是得要在這樣的縫隙裏面，自己打着樂觀自信的手電筒去尋找出可以實現理想的大小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