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法力盡失

石窟打開后，不斷有寒氣泄露出來。石窟門口結了一層厚厚的霜，隨着霧氣朝周邊蔓延，霜雪逐漸侵襲了岩壁上的樹木。大河依舊東流，山間的人族絲毫沒有意識到氣溫已經驟然轉寒。

猴哥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大水中。他默念避水咒，但是沒有任何作用。好在浸在水中，他並沒有覺得異常憋悶。他一不留神喝了一口水，身體突然膨脹了起來。他周身的毛孔彷彿被突然打開了，也開始吸水，不一會兒他就變得異常高大。

猴哥從水中站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身心輕鬆。

猴哥忍不住想：“俺老孫終於從那個破洞出來了，看誰還能攔我的路？”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一個筋斗雲飛回靈山，把妖女大明王宮的三層小樓一把火給點了。想到妖女將他騙得如此慘，猴哥就氣不打一處。

他試着飛起，但是身體很笨重，無論如何都飛不起來。猴哥心想：“怪了，竟然有這等怪事。俺老孫有七十二般變化，怎麼不靈了？”他在頭腦中調動變化的心法，笑着心想：“不如變成魚兒游一遭。”

他一頭扎進水裏，可是無法變成魚，也無法正常呼吸。一着急，他冷不丁的被水嗆到了肺管。他將頭伸出水面，直起腰咳嗽了起來。每咳一次，他周圍都會驚起一圈大浪。

猴哥心想：“怎麼會這樣？難道我還在夢中？”他抬起手，在自己胸脯上捶了一拳，胸肌受到重擊后的酸痛讓猴哥清醒地認識到，他並沒有做夢。

猴哥急了，抓耳撓腮半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伸出自己的手掌，仔細看了看，意外地發現，這雙手根本不是自己的。他彎腰看了下水中模糊的倒影，一張半人半猴的臉出現在水裏。儘管他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水裏的倒影已經讓他確信，這不是自己。

“我是誰？”他叫道，“有人嗎？”

驚魂中的猴哥站在水裏四處看，搜尋任何讓他覺得熟悉的東西。

無論是山巒的形狀、植物的種類還是周遭的氣候，與猴哥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這是哪兒？”猴哥腦子不停地問道，“我到底是怎麼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毛絨絨的臉。不敢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變了。同時，他也意識到，周圍的環境與他生活的世界差距很大。

他越是憤怒，身體就越吸水，最終變成了與旁邊的山丘一樣高大。他走在大河中，越走越憤怒，忍不住將河邊停泊的漁船全部打爛了。打爛了漁船，他依然沒有消解滿腔的怒火。他在心裏不停安慰自己：“剛從石窟出來，所以法力暫時失靈，過一會兒就好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的身體沒有任何改變，猴哥再度憤怒了起來。正當他滿腔憤怒無法發泄時，他看到那兩個將他挖出的人，抓着河裏的木樁，即將被大水沖走。

猴哥被憤怒扭曲的臉上露出了瘮人的微笑，他自言自語道：“孫子兒，看你們往哪兒跑。”

孫悟空幾步跨了過去，俯身一把將木樁拔起，抗在了肩膀上。驚魂未定的萬蝠與千翔嚇得臉色慘白，緊緊抱着木樁，在猴哥寬大的後背上晃來晃去。猴哥走上岸，不一會兒變回了真人大小。他將木樁甩到了地上，萬蝠、千翔全部摔倒，弄得滿身泥水。

上岸的那一刻，猴哥意識到，自己只要遇到水，吸水就會膨脹。這應該是這副軀殼天然的能力，而軀殼到底是誰，他也不知道。

“好漢饒命，”千翔立即跪了下來，哀求道，“我們倆是從妖族領地偷渡到這裏淘補天石的。我們無意冒犯，請神仙高抬貴手，饒了我們。”此刻的千翔滿臉泥水，雙眼很賊地看着猴哥。猴哥從他游移不定的眼神和瘦弱不堪的骨相判斷，他多半是個狡詐的小人。

喝了一肚子水的萬蝠身體早已垮掉了，沒有了跪的力氣，躺在地上，捂着碩大的肚子，有氣無力地說：“神仙饒命。”萬蝠裹着頭巾，鬍子亂七八糟地粘在臉上，他圓圓胖胖的臉因為大水的衝擊，變得毫無血色。他的肚子已經從外衣彈出來，碩大的肚臍露在外面，肚臍周圍毛色亮黑，暗示他的心比同伴要寬大。

猴哥心想：“這兩個混蛋多半知道我是誰，不如問個清楚。”

猴哥一把抓起千翔，怒道：“你知道我是誰嗎？為什麼把我弄出來？你們是誰派來的？”

千翔非常害怕地說：“神仙饒命，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我問你，我是誰？”猴哥大聲問道。

千翔被問懵了，摸了下頭，顯得極為無辜地說道：“神仙，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你是誰呢？我們又不認識你。”

躺在那裏的萬蝠好像常識更豐富一些，他大聲說道：“莫非大仙就是女媧娘娘當年的大護法，守衛補天石的神猴？”

儘管這依然不是準確的答案，但多少解了猴哥內心的疑問。猴哥苦笑着說：“就是我。你們快點拜吧。”他一屁股坐在了旁邊裸露的岩石上，笑嘻嘻地看着他們。

“神仙啊，我們拜你可以，怎麼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吧？”千翔一臉害怕地指着遠處的山巒道，“這裏是有崇氏的地盤，一旦被他們發現，我們就死了。你毀了他們那麼多漁船，他們會找上門來的。”

“哈哈，”猴哥大笑道，“找上門來？我會怕人類？開什麼玩笑。十萬天兵都不是我的對手，死在我金箍棒下的妖怪多得去了。”剛提到金箍棒，猴哥下意識拿手指頭摳了下耳洞，內心頓時極為失落。

他忍不住心想：“如果金箍棒在，老孫還怕什麼？如今，棒子已經沒了，我也流落到了陌生的地方，失去了法力。”想想棒子再想想自己，猴哥禁不住悲從中來。

千翔陪着小心說道：“大仙如果不願意走，請放我們走，我們不想死啊。”

“你們倆誰都不準走，在這裏給我待着，等我法力恢復了，就回靈山。到時候你們再走也不遲。”猴哥強調道，“你們倆要是敢亂跑，我一定把腸子給你們踢出來。”

萬蝠與千翔不敢頂撞孫悟空，但又怕人類部落的軍隊找到他們。千翔笑着說：“大仙，旁邊有個山洞，裏面可以遮風擋雨，咱們先去那邊休息下？”

內心很焦躁的猴哥，故作鎮定地說：“趕緊帶路。”

千翔攙扶着萬蝠走在前面，三人沿着山路朝山腰走去，在距離水邊不遠的一處崖壁上發現了洞穴的入口。洞穴不大，但是很乾凈。裏面有水不斷滴下，讓猴哥想起了老家水簾洞。崖壁兩邊各有一條小道，正前方是個陡坡，不遠處便是河堤。

“你們倆整理下洞府，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妖怪搗亂。”猴哥大聲說道，“誰都不準亂來，不然我決不輕饒。”他剛說完，萬蝠與千翔非常緊張，明顯被嚇到了。猴哥並沒有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變化，也沒有繼續搭理他們。他獨自一人走了出去。

猴哥急匆匆地走出洞府，來到了河邊，在河邊岩石圍出的一汪靜水中仔細看了下自己的臉。這是一張毛絨絨半人半猴的臉，比自己原來的樣子要兇惡很多。他抓着身邊的石頭，怒不可遏，心想：“一定是那個妖女搗亂，把我搞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站在水邊，把自己會的法術全部試了一遍，依然都不靈。猴哥被從未有過的恐懼感籠罩了全身。萬一所有的法力都無法恢復，他一生都不可能再回靈山。他想到自己至少是個斗戰勝佛，為何如今什麼戰鬥力都沒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猴哥滿腦子都是疑問。

憤怒中，他一拳打向了旁邊的石頭，手上流出了鮮血，手背皮開肉爛。鮮血流出后很快結晶，在日光下散發出五彩的光芒。他感受到了莫名的疼痛，這種疼痛他成仙之後再也沒有經歷過。如今再度經歷，讓他不寒而慄。

一股無名火壓在胸口，讓他忍無可忍。憤怒中，他的嘴裏齜出了一對長長的犬齒，將下嘴唇都咬破了。憤怒之中，他感覺自己額頭上有陣陣灼熱的痛。他捂着頭，蹲了下來，渾身顫抖。

在平靜的水面上看了下，猴哥發現自己額頭上有個紅色的印記。只要他一憤怒，紅色的印記就會像岩漿一樣，發出紅紅的光。那一刻猴哥意識到，自己應該被妖女封印了所有的法力。成佛之後的所有修為，在那一刻徹底煙消雲散了。

他仰天長嘯一聲，整個山谷不斷迴響着他的嘯聲。過了一會兒，很多猿猴附和着也叫了起來。大河周邊的山谷傳出了此起彼伏的猿嘯聲。

帶着滿臉的憤怒與失望，猴哥走回了山洞。剛走到洞口，千翔從他身後竄出，照後腦給了他一棒子。猴哥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