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5章 血戰拉傑默哈兒(中)

在拉傑默哈兒的城牆上，高淵緊張地注視着城下莫卧兒帝國前鋒大軍的動向。此時敵軍的先鋒已經抵達城池附近，旌旗招展，塵土飛揚，顯示出他們的力量，以及一雪前恥的信心。

不得不說，由帝國帕迪沙賈汗吉爾親自率領的先鋒軍，此刻正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伸展身軀，那蜿蜒數里的場面確實氣勢洶洶。

高淵的左手緊握着懸挂在腰胯的劍柄，他知道這是一場關乎南疆西征軍士氣和榮譽的戰鬥，只能勝，不能敗。但無論如何，他畢竟沒有真正的指揮權，因此只能轉向劉馨，低聲問道：“姨娘，高世忠所部雖然精銳，但我們總不能就在城樓干看着他們破敵吧？現在我們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

相比高淵而言，劉馨的目光就冷靜得太多了，幾乎看不到絲毫情緒，不過當她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目光中倒是生出一絲欣慰。

她輕輕頷首，柔聲對高淵道：“淵兒所言不錯，我等雖已定策，要以少量騎兵破敵來迅速打擊敵軍士氣，提振我軍士氣，但假若只是派他們出去強行沖陣，則這千餘兵力確實薄弱。

倘若他們成功破陣之後，還有我大軍壓上，那倒也還無妨。但眼下我軍主力並不打算出陣，如此一來他們的破陣就得不到增援，只要敵軍發現這一點，穩住陣腳開始包圍他們，他們再如何精銳，也要被生生磨死。”

高淵一聽就急了，高世忠這千餘騎可是父親給他的親兵，可萬萬不能折在這兒了，於是趕緊追問道：“那眼下……”說到這裏，高淵忽然福至心靈，暗道：我不敢把父親送來的親兵折了，難道姨娘就敢？她既然如此冷靜，看來定是早有後手才對。

高淵話只說到一半，劉馨自然也注意到了，瞥了他一眼，微微露出笑容，點頭道：“看來你想到什麼了……不錯，姨娘確實還有其他手段用來給高世忠他們打配合。淵兒，你接下來要聽好姨娘下達的每一道命令，事後姨娘會考校你，這些命令各有何用，明白嗎？”

高淵精神一緊，立刻道：“是。”

劉馨於是轉頭朝站在一邊的高木三問道：“木三，艦隊預計還需多久抵達？”

高木三是南洋艦隊副總參謀長兼西征艦隊參謀長，不過他此前一貫只精海戰，內河作戰方面倒是首次進行作戰策劃，從劉馨的提問來看，似乎艦隊方面這次也有任務，甚至在此前就有提前佈置。

高木三行了個軍禮，看了看用於測風速的旗幟飄動狀態，十分自信地回答道：“回副司令，若途中並未遭遇意外，抵達此處河面預計只需兩刻。”

中國古代將一天分為100刻，因此一刻相當於14.4分鐘，與後世略有差別但是差別不大，所以兩刻基本等於半小時。

劉馨點頭，道：“你準備一下，等艦隊抵近，用旗語傳令，讓他們自行向城外的敵先鋒軍發動炮擊，不求實效顯著，但求聲勢浩大。”

“是，副司令。”高木三立刻答應，然後轉身朝臨河一側的城牆快步走去。

劉馨又轉頭對高思綱道：“思綱，你所部火炮最多，也最為精良，你來調派一下，西、北兩面城門做出炮兵出城建立火炮陣地之勢。注意，伴隨步兵要減少到《操典》要求的一半……不，減少到三成。”

高思綱是定南警備軍第二鎮統制，約等於後世的師長級別，由於定南警備軍是南疆各警備軍中編製最大的絕對核心主力，因此劉馨說他所部“火炮最多也最為精良”。至於劉馨這道命令，高思綱一聽就知道是要做誘敵之用，雖然餌料確實有點大，但他也能理解，因此點頭應諾，然後告退，親自去指揮了。

劉馨又對西征軍陸軍方面另一大支柱、金邊警備軍第三鎮統制高思嶢道：“思嶢，你臨時統一指揮城防火炮，要等思綱所部出城之後，敵軍開始有所異動之時再發動遠距離炮擊。此番炮擊，同樣不要求實效顯著，只要求聲勢浩大。”

到了這一步，高思嶢也知道這些佈置的用意了，因此回了軍令，大聲應諾，然後親自接過城防炮兵的指揮權，開始指揮城防炮往西、北兩處城牆集中。

為什麼都是西、北兩面呢？因為南面是恆河，東面是後方的整個孟加拉。

恆河不必設防的原因大家都懂，京華有水上優勢嘛。那為何東面作為最關鍵的陸上“糧道”，為什麼不需要重點防守呢？

其實道理很簡單，拉傑默哈兒城中的南疆西征軍兵力雖然遠遠比不上此次莫卧兒帝國出動的十萬大軍，但也不是他們區區一個先鋒軍就能合圍的。假如賈汗吉爾真的以這先鋒軍去三面包圍拉傑默哈兒，那麼他每個方向的兵力都會嚴重不足，一旦南疆西征軍調集精銳直擊西城外的莫卧兒先鋒軍一部，此部必然不支。如此一來，反倒是莫卧兒先鋒軍的糧道被西征軍給斷了。

拉傑默哈兒城內早就準備了大量糧食，就算東城被莫卧兒軍堵門，糧道一時被斷，靠着城裏的屯糧也不愁吃喝，因此並不會對士氣有顯著影響。

但反過來，莫卧兒大軍乃是從阿格拉一路東征而來，兩地距離長達兩千兩百餘里(這是直線距離，實際距離約莫有2500餘里)，幾乎相當於從北京到杭州，或者從北京到蘭州。這意味着，他們的後勤壓力本就非常大，糧道被斷就約等於必死無疑。

當然，可能有人問了，這不是沿着恆河而來的么，難道莫卧兒軍隊不會利用恆河運糧？會當然是會的，可惜問這個問題的朋友大概很少看印度新(le)聞(zi)，不太清楚恆河的航運情況。

實際上，恆河的航運價值屬實是很低，主要原因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恆河的水文條件不穩定。恆河流域屬於熱帶季風氣候，雨季和旱季分明，雨季降水量佔全年的80%以上，而其他時間則是旱季，水量急劇減少。這種季節性的水量變化使得恆河的航運價值在旱季時大打折扣，船隻難以通行。

其次，恆河的含沙量極高。恆河每年輸送的泥沙量高達15億噸，超過了黃河，這使得河床不斷抬高，航道變淺，大型船隻無法通行。此外，恆河的主要支流帕德瑪河也攜帶大量泥沙入海，進一步限制了航運發展。

第三，恆河的地形和橋樑問題。恆河平原地勢平坦，幾乎沒有落差，無法修建大型水庫來調節水量。河道蜿蜒曲折，到處是淺灘和島嶼，給航行帶來不便。此外，後世的印度政府在河面上架設了許多橋樑，進一步增加了航行的難度。

當然，印度政府看起來倒也採取了一些措施來改善恆河的航運條件。例如，實施了國家水道1號工程，對河道進行清淤和疏浚什麼的……但即便經過治理，恆河也只能通行3000噸級以下的船舶，運力仍然不如鐵路——注意，是不如印度鐵路。

當然，以上是後世的情況，在此時來說，有些條件還是要分開看待的。比如現在正處於恆河的雨季，流量還是很充足的，甚至快要過於充足了。又比如，現在恆河河面上可沒有什麼橋樑可言。

因此，現在的情況反倒是：恆河水流量充足，河道平緩(當然泥沙很多，但這一條不影響作戰或運輸)，適合行船。

誒，那豈不是正好方便莫卧兒帝國利用恆河運輸糧食么？沒錯，但賈汗吉爾之前可是南疆的“盟友”，深知南疆水上力量的強大，而他莫卧兒帝國能有今日，靠的可完全不是水上力量啊。

因此，賈汗吉爾根本不敢把糧道寄託於水路，以免反而被南疆一鍋端了——南洋艦隊的巨艦確實不敢深入內河，但中小船隻可不怕，在這恆河下游完全能暢行無忌。

[註：順便提一句，長江這個黃金水道也不是天然就應該如今日這樣“無敵”的，是新中國採取了眾多措施並舉，且花費巨大精力、金力維繫才能做到現在這樣的，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行了解，而不是簡單嘲諷一下印度，然後自誇長江是“祖宗嚴選”。與其說中國這塊土地是祖宗嚴選，不如說我們的文明才是真正的祖宗嚴選。]

劉馨佈置到這兒，終於暫時停了下來，轉頭朝高淵問道：“淵兒，你來說說姨娘剛才這些命令都是在做些什麼？”

高淵點了點頭，他自覺已經明白劉馨的計劃，因此不假思索地答道：“姨娘是在故布疑陣，讓敵軍分心多處，一旦他們上鉤，想來便是高世忠部出擊之時。”

劉馨很是欣慰，點頭道：“看來那些兵書戰略你確實沒有白讀，可喜可賀。”

高淵卻道：“姨娘，兵書戰略自是有用的，不過這次南下，真真切切地看姨娘用兵，事後又能有姨娘為孩兒一一解析，這才是更重要的。”

劉馨只是笑了笑，沒有居功，而高淵卻有些不知是期盼還是遺憾地道：“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追隨父親身側，觀摩他的用兵之道……”

劉馨想了想，也略有些遺憾地道：“要說此事，那就算是姨娘也很難幫你了。畢竟，如今恐怕很難有什麼大戰，居然還需要你父親出馬的了。”

——

PS：周三早上臨時接訃告，立刻趕回老家又參加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葬禮，今天下午才趕回來。唉，今年家(族)里去世了好幾位長輩了……雖然這就是天道吧，但還是挺感慨的。

例行致謝：

感謝書友“秋霜挽月”的打賞支持，謝謝！

感謝書友“malyvu”、“Easley2023”、“doni”的月票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