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朱顏褪 往事道殘陽
“師父!”
我扶着醉仙樓的大門朝里喊。
師父轉過頭,滿是驚訝。
“你這兩天去哪鬼混了了,為師到處尋你都尋你不到。”
這話中真假暫且不提,眼下情急的是他的安危。
我快步走近師父身邊,師父不等我開口便說:
“你腰間別的玉佩是哪來的?”
正準備解釋解釋,他又馬上接著說:
“哦~是那小子給你的~”
“……”
“師父你先聽我說。”
“嗯?他怎麼了?”
“……”
“他……他被謝辭困住了。”
“是葉慈安吧,前天早上發現被滅府,僅他一人存活的那個貴家公子。”
見師父清明的很,我也就沒有拐彎抹角。
“怎麼辦?”
師父沉默稍許,似乎不願回答。過了一會兒,又突兀冒出一句“報官了嗎?”
“報了。”這怎麼會成為關注點。
“那不就行了,交給官府處理吧。”
“啊?就這樣?”
“就這樣。”
這樣怎麼可能沒事???“可是……”
師父打開扇子一邊扇一邊說:“哎呀,這天天色有點晚了,小挽兒,你還在長身體,先回房睡覺吧,三樓上有千老闆給你備下的衣裳,最近天也涼了……”
我望了望尚且明亮得發光的天,心中無奈。
“師父~~~”
實在迫不得已,撒嬌。
“哎呀,這臨風怎麼還不回來,陪千衣去買個胭脂買這麼久……”
“師父!”
見我急眼了,師父也就沒在像剛才那樣子了。
“小挽兒你莫慌,他不會有事的,明天為師帶你去會一個人,他便不會有什麼威脅了。”
“不能現在去嗎?”
“她現在已歇下了。”
“那……”
“你放心,都會沒事的,你這兩天也沒怎麼歇息,先回房歇着吧。”
我向來對師父深信不疑,師父雖然一貫執行不靠譜,但在大事上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很久以後我才明白,不論是江橫玉還是師父,他們說過的最多的話都是“我沒事。”而同樣,他們最假的話也都是這句“我沒事。”最後的最後,只能徒增悲涼。
我回房間卻怎麼也睡不着,只能掏出玉佩來看,順着上面的紋理,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遍,驀然思及一個問題:如果……不用玉佩傳話,那他給我幹嘛?
想多了頭疼,就丟開那塊溫熱的瑩玉,躺在床上,思緒萬千。
他為什麼會這麼護我?
為什麼一路上明明可以亮出自己的身份,不用和我一起受奔波勞累之苦,為什麼還和我一起在路上為了籌盤纏,站在人群里吹笛……
他怎麼樣了……
懷着沉沉的疲憊感,我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做了個夢。
很不踏實而真實的夢。
我夢見。
所有人都一個接一個的離我而去。
所有人都叫我堅強。
所有人都說自己心甘情願,於心無愧。
可是所有人都死了……
他們都把我丟下了。
而我被困在一片黑暗裏,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一場格外妖冶的熊熊大火燒死。
包括師父,包括千衣,臨風,成緣還有小離……
獨獨沒有江橫玉。
他是放那把火的人,可最終,他也被黑暗侵吞,一點一點在我面前消失殆盡。
我始終只能旁觀,做不了任何事。
在他即將消失的那一刻,我醒了,大汗淋漓,全是冷汗。
我恍恍惚惚覺着有些不真實,可夢裏的場景又那麼直生生地在我腦海里不斷循環往複。
我下了樓,聽見酒客們在高談闊論。
“哎,你聽說沒,刑部抓了一個人,說是滅葉府的兇手。”
“葉府?葉大人不是好好的嗎?”
“哎~不是葉國公府,是另外一個葉府?”
“哦?咱們燕京不是只有一個燕京葉氏嗎?哪還有什麼其他葉姓。”
“話是這樣說沒錯,是的確只有一個葉氏。”
“那這……”
“這葉府和葉國公府也本是同源嫡系葉氏子弟。”
“噢,是那個為了一個女人要分家的葉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是早死了嗎?”
“是死了啊,但還有個庶齣子。”
“庶齣子?是那個殘廢?”
殘廢……葉慈安
“對嘍。”
“他沒死?”
“當然沒有,那小子,想當年被送上天愁山的時候,那叫一個慘啊,現在看看,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這小子命倒挺硬。”
又有人提起之前的話頭。
“那那個兇手是誰?”
“兇手?這位兇手可了不得,乃是咱們鄰國的少年丞相。”
“江相?不會吧,他滅葉府幹什麼?”
“誰知道呢,也許是暗藏禍心,鄰國派來的人,哪有什麼好東西。”
“更何況這個少年丞相身為一國之相,入了別國領土,連個正當理由都沒有,只說是被人追殺。”
“他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正得聖心,誰敢得罪他啊。”
“那這麼說,他是不懷好意咯。但他不是和葉國公的千金成親了?”
“哪成親了,那葉千金大婚那日不見了,至今也未回來,葉國公正着急上火,江橫玉不過是和另一個女子拜的堂。”
“哦?和誰?”
“這我哪知道,不過葉國公對這少年丞相卻是敢怒不敢言,也沒見有什麼動作。”
“那江橫玉竟如此有手段?”
“呵,再有手段又能如何?我們燕京的地盤,還能讓一個外國賊人猖狂了不成?”
“對,怎麼能讓他這小人欺負到我們頭上,這刑部不就抓了他嗎。真當燕京好玩吶,隨便殺人放火。”
“依我看,得給他一點教訓,不然不足以平民憤。”
“說的太對了……”
“……”
我再也聽不進後頭的話,只覺腳下一軟,然後整個人便從二樓拐角處跌了下來。被小廝扶起來的時候,身邊仍然是嘈雜不堪入耳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